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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No.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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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凯一愣,但他对正处级这个级别并没有太多感觉,只觉得看对方的态度,他这个职位应该很高。
戒毒所里有多难熬他是清楚的,哪怕少待一个月都是好的。
“你……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贺恂收起证件,道:“不过我问你的问题必须如实回答。”
田凯那双无神的眼里终于找回了一点焦距,他认真考虑着眼前这人说的话,但想想这人的职称,刑侦……他并不是禁毒的人。
忽然他眼底划过一丝警惕:“……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贺恂:“之前有泰国人找你买过一种毒品?”
田凯一听愣住了,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喊到:“哪个王八羔子谁跟你说的?我说了我不贩毒!我不赚这个钱!”
贺恂扫过一侧的单向镜,道:“那你见过那人吗?”
“没有!”田凯猛地把头一偏,想也不想就回答。
“是吗?”贺恂单指敲着铁质的桌面,道:“你同伙可是都说了,看见有泰国人在高价买一种新型毒品,你当时跟他在一起。”
“看见是看见,看见又不是贩——”田凯话音一顿。
“所以你也看见了?”
“……”
“他们动作挺大的吧?最少那些手里有货的拆家应该都混了眼熟。我不问你,现在出去蹲两个拆家,给点“好处”也能问出来。”贺恂冷冷道:“我现在只是把这个机会给了你,你确定你不要?”
田凯皱了皱眉,那三个泰国人他的确是见过的,动作的确跟这警察说的“挺大”,也不知道是占着谁的面子,要货都是来强的,但价给的也是真的高。那架势根本就不像是在买毒品,更像是在回收。
“我是看见了。”田凯突然道:“但是那又怎么了?我又不卖那东西,而且他们要的货我这也没有。”
“什么货?2CI?”
“什么?什么2CI?”
贺恂看着他半晌,确定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2CI就是那种新型毒品,问:“那他们在买什么货?”
“一种药片,白色的,像摇/头/丸,他们说不是,但都还是叫它摇/头/丸。”田凯说:“是个新来的品种,我就几个月前买过一次,早吃完了。”
“你吃过?”贺恂蹙起眉:“你没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能有什么感觉?更有劲儿了呗,那玩意儿的确劲儿挺大,比普通的大多了。”田凯突然笑得猥琐:“怎么?警官你有兴趣?”
贺恂没有理他,问到:“你是在哪看见他们的?”
“腊月二十九,森彪俱乐部,那天有拳赛,正是人杂的时候。哦对,听说那地方前阵子被端了。”
腊月二十九是邓柔被害的那天。
贺恂从手机里翻出两张从护照上扣下来的照片放在田凯面前。
“是他们吗?”
田凯凑近看了看,然后靠回椅背上点头道:“看着挺像,我记得有一个是平头,应该是他们没错。那三个人也不知道是占了谁的面子,买货都是来强的,要不是他们给的够多,怕是早被打了!”
三个?
“你说他们有三个人?还有一个人长什么样子?”
田凯嗯了一声,刚熬过去的困劲儿又上来了,声音有点低沉:“三个。一个收货,两个给钱。那个收货的大概一米七多点,挺壮实,会说中文,长的……长的我记不太清了,只知道另外两个喊他,喊他库,库拔……对,好像是泰语。”
“他们虽然方式硬,但是给的钱可不含糊。”田凯脑子逐渐开始不清醒,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他用手在面前比了一下,说:“就一个板子,就给这么多……最少得一万吧。我从那个韩国人手里买来的时候也就小千百块钱,这一转手就是十倍多啊,啧啧啧……”
千八百跟一万的确差距有点大,这完全够得上用‘回收’二字。
贺恂看着田凯眼神逐渐失去焦距的样子,继续问到:“他们为什么要出这么高的价——买货?”
田凯困得磨牙,只打哈欠:“……这我怎么知道?那几个看着就跟场子里买货的贩子不一样,眼神太狠!指不准身上还背着人命!”他半磕着眼皮抬起手指点着空气,就跟喝大了一般:“我跟你说警官,那板子到了他们手里,他们就翻个个儿看了一眼就直接装进一个袋子里了。我猜,我猜肯定是背面有钢印或者记号什么的,不然怎么能那么爽快拿钱?……用板子装毒品的又不止一种……他们肯定是认对东西才拿钱……”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田凯整个人都软在了铁桌上,整张脸都贴着冰冷的铁皮睡过去了。
时间一一点点过去,趴在桌子上的人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喂!田凯?”
郝岳海的声音徒然在审讯室内响起,贺恂抬眼看向单向镜。
“老贺,你这话问完了吗?要不要把他叫起来?”
还沉浸在思考中的贺恂闻言看了眼桌上口水不断从口中溢出来的人,抬头对着镜子道:“把他叫醒了我刚刚说的条件你兑现?”
郝岳海一顿。
就田凯这磕大了断片过去的样子,醒了还能记得刚刚他们谈的条件?就他这被毒品腐蚀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脑子,能记起来自己为什么进局子就不错了!
五分钟后,田凯被两名民警架出审讯室,贺恂也跟着走了出来,他摸出身上的烟,却发现已经空了,这时一根烟从一侧递了过来。
郝岳海:“我还以为你要出什么招治他,你这胜之不武啊。”
贺恂把手里的空烟盒扔进纸篓,一边点着烟含糊道道:“你们给人照一晚上都不让睡,算是给我捡个漏。我看他这没一天一夜,怕是醒不了了。”
郝岳海嘿嘿一笑:“你想问的问出来了?我怎么听着他说了跟没说没什么区别?”
隔着烟雾,贺恂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没太多有用的东西。这就是你说的线索?”
“要不你把他叫醒再问几个问题?”
“……”贺恂一脸‘你确定他现在这样叫醒了还能审?’的表情看着他。
郝岳海则是满脸真诚的拦住他的肩膀:“我这不是怕你来一趟就问这么点东西亏嘛!”
贺恂低头抽了口烟,亏倒不至于,至少他现在确定那两个泰国人还有个上级,既然化工厂没看见第三个人的尸体,那就说明那个上级可能还活着,并且出租房里并没有发现2CI,很有可能就在他手里。
把郝岳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拉了下来,贺恂道:“先这样,我先回去了。”
然后贺恂就在身后不停传来,意思大概为‘你无情,你无义’的控诉中走下了长长的阶梯。
从室内出来,地上已经开始有明显积雪,贺恂缓缓把车开出禁毒的大门,电话就震了起来,短短一瞬的顿愕后他接上了车内蓝牙。
“喂。”
“贺队。”
“童肖?有事?”
“我们找到化工厂外查到的那两辆嫌疑车辆了,不过我想您还是亲自来看一下比较好。”
·
一天的时间过的很快,也许一本书,一杯茶,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
客厅的沙发上,祁霏白合起手里的书靠在了沙发背上揉了揉眉心,这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暗了。
贺恂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来了。
难道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杰森那张满是寒意的脸在脑中一闪而过,祁霏白甩了甩头呼出口气起身走向厨房,路过玄关时下意识看了一眼,却发现本来黑漆漆的门锁上底部此时亮着一红点。
祁霏白走了过去,发现杯这个红点时不时还会闪两下,之前是没有过的。
难道是故障了?他心想。
他伸手碰上触控面板,本来应该是会亮的,但现在却没有任何反应。
“会不会是没电了……”
说着祁霏白好像记得电子门锁的说明书就在玄关门口鞋柜的抽屉里,凭借着良好的记忆,他准确的在抽屉里找到了门锁的说明书,并且旁边还放着一个充电宝和充电线。
“充电提示灯……红色灯,充电口在门锁下方……”
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祁霏白很快就把给门锁充电的充电宝接了上去,就在接上去的一瞬间,门锁内呲呲响起转动声,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贺恂本来想敲门,却发现电子锁的面板突然亮了,他试着握住门把,没想真的打开了。
祁霏白后退一步,让对方把门完全打开。
“你回来了。”
充电宝悬在空中,随着开门的惯性不停摆动,时不时撞上门框发出咚咚的声音。
“嗯。”贺恂低头看了一眼那个一直发出撞击声的充电宝,问:“你怎么知道门锁没电了?”
祁霏白抬手指了指门锁刚刚亮灯的位置:“一直有红灯在闪,面板也不亮了,我找说明书看了一下,是没电了。”
“还挺聪明。”贺恂点点头,关上门把手里的公文包顺手递给祁霏白,边换鞋边问到:“吃饭了吗?”
祁霏白愣怔的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公文包,答到:“还没有。”
换好鞋,贺恂又拿过祁霏白手里的包,径直走向二楼的楼梯。
“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做。”
“不用了,昨天的饭菜还有剩。”祁霏白说着,这才发现贺恂的后背上有不少土灰。
贺恂脚下一顿,回头面无表情道:“那菜都吃三天了,你就不为你的肝想想?”
“……”
“冰箱还有点食材,你先把拿出来,等我换身衣服下来给你做。”
没等对方回话,贺恂就噔噔噔的上楼去了,徒留祁霏白站在原地半张着嘴,不禁在心里唏嘘:
这领导,要不是个男的,再排除他经常“夜不归宿”的行为,还真是个贤妻良母的典范。
祁霏白失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到厨房,拉开那个600多容量的冰箱,拿出了放在下面用保鲜袋分好的食材。
“也不知道他平常一个人用这么大的冰箱做什么……”
这个双开门冰箱里很大一部分是空的,唯一放满的位置就是门板,全是清一色的矿泉水。
关上门,祁霏白把保鲜袋挨个打开,青绿的菜叶嫩的可以滴出水来,可以看得出来冰箱的保险功能很好,慢条斯理的做完这些,贺恂也从楼上下来了,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件深蓝色的圆领卫衣,样式很简单,但这种休闲装衬得他整个人都年轻了不少。
只见他熟练的取下挂在墙上的围裙套在身上,扫过祁霏白手下的食材,问:“有想吃的菜吗?”
祁霏白想也没想就回答:“你会做什么就吃什么吧。”
贺恂闻言抬起头,眼底的意思很明显:你是不是怀疑我的厨艺?
他眯起眼睛问:“我看上去很不会做饭?难道我之前做的不好吃?”
祁霏白一愣,摆手道:“没有没有,挺好吃的。我只是现在不知道吃什么,你看着做就好。”
其实领导之前给他做饭基本来回不超过四个菜,分别是青椒土豆丝、红烧排骨、炒青菜和西红柿炒鸡蛋。
除了青菜两次没炒熟之外,别的菜味道的确不错,看得出来应该自己做过不少次,所以祁霏白这次从冰箱拿出来的也就这四个菜的基本食材。
贺恂看了他一眼,也知道祁霏白对吃没什么挑口,只要不是一桌肉菜,他基本每个菜都会下筷子。
“坐着去吧,做好了我喊你。”说着贺恂捋了捋袖子,准备开始洗菜。
其实这算是祁霏白第一次正式欣赏领导做菜的样子,跟平常那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气场完全不同,此刻他身上环绕着一种非常浓厚的烟火气。
“我帮你吧。书我已经看完了,坐着也没什么事。”
贺恂刚想说看完就再去找一本,但他忍住了,点点头道:“那你帮我把菜洗一下,我去处理一下肉。”
“好。”祁霏白说:“要去边吗?”
“嗯,边都摘了。”贺恂说着打开了装有排骨的保鲜袋,看了一眼,却又把它重新封了起来。
祁霏白看见后有点奇怪,他不是没肉吃不下饭吗?结果表示他是多想了,只见领导打开冰箱,把手里的那袋排骨放了回去,转而重新拿了一袋肉出来。
“不做红烧排骨?”
贺恂扫了他一眼,是想到什么突然笑到:“你是不是以为我只会做红烧排骨?”
被这个温暖的笑容晃了眼,祁霏白下意识瞥开视线,道:“没有,我就是好奇你想做什么。”
“做几个下饭的菜。农家小炒肉吃过吗?”
认真洗着青菜的祁霏白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吧,监狱里的菜没有菜谱,食堂做什么都在锅里,自己看。”
贺恂有一瞬间僵硬,在他看来坐牢这种事给谁都可以说不是好事,往事重提,他肯定会联想到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半晌他道:“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贺恂的刀法很熟,或者说他这套德国原产的刀具很快,祁霏白还没看的尽兴,几篮子菜肉已经被整齐的切好了。
冷油下锅,没一会就飘出油香,只见贺恂熟练的把肥肉部分入锅煸出油后下蒜子和豆豉一起煸炒,蒜香渐渐代替了油香,螺丝椒最后下锅,加盐,炒至螺丝椒即将变色。
贺恂手里的锅铲还在翻动,另一只手朝祁霏白伸了过去,道:“把另一盘瘦肉给我。”
“哦。”祁霏白把另一盘切好的瘦肉递给他,再看他全部下锅。
待到新下锅的瘦肉变色,贺恂看也没看就拿起一旁分装好也没贴标签的一瓶调料,慢慢往锅铲上倒。
“这是什么?”祁霏白不懂就问,那透明瓶子也没有贴标签,他很好奇贺恂是怎么把它在众多长得一样的调味品中认出来的。
“老抽。”贺恂扫了他一眼道。
放下那瓶老抽,贺恂调成大火,稍稍抬起炒锅用手腕的力量前后抖了几下,锅里的菜瞬间被抛到半空。放下锅后贺恂往锅里放了点鸡精炒匀,起锅,装盘,一气呵成,到此这道农家小炒肉就算做完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却看得祁霏白连连咂舌。
“你经常做饭?”
这句‘你经常做饭’跟刚刚那句‘你会做什么就吃什么吧’想比,明显要多了几分惊叹的意思。
虽然不是很直白的‘你很厉害’,但贺恂还是表示很受用。
“不是经常,偶尔张姨有事我就自己做。”
祁霏白从贺恂手里接过这盘做好的农家小炒肉,菜香扑鼻,完全是色香味俱全的代表,他笑到:“没想到你还挺持家。”
贺恂放下锅铲,也笑到:“怎么样?要考虑一下收回之前的话吗?”之前拒绝他的话。
虽然贺恂是在笑,但这话里却是满是认真。
祁霏白呼吸一顿,其实从那天通完电话之后到现在他跟贺恂就算见面也很默契的都没提起那件事,他以为那不过是贺恂冲动下的一个决定,等他冷静下来,就会发现那个决定有多不现实。
就在祁霏白以为这件事将不会被提起的时候,没想到贺恂却又提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看着祁霏白突然僵硬的肩膀贺恂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失望,在心底叹了口气,半晌他继续用平常的声音道:“厨房油烟大,你去外面坐会吧,我把剩下两个菜炒完就吃饭了。”
却没想祁霏白站在原地没有用,笑道:“如果你是女的,又不介意我这个身份,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贺恂注意到了他这句话里说的是‘身份’而不是‘过去。’。
贺恂环着手轻轻往后一靠,一米九的个子即使是靠在案台上也显得比祁霏白要高一点,他歪着头看着祁霏白,问到:“你是想要个孩子?”
祁霏白没懂为什么这又扯到孩子上去了,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这不是很正常吗?结婚生子。”
贺恂没有说话,一双黢黑的眼睛里满是认真,看着他许久才道:“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知道什么?
祁霏白一脸疑惑,但看贺恂这满脸正色心想他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想解释又不知道从哪开口。
看着祁霏白脸上的纠结之色,贺恂心知这种事放哪个人身上一时也接受不了。
也没再为难他,贺恂笑了笑说:“去外面等吃饭吧,炒两个青菜很快。”
被催促到餐桌前坐好的祁霏白看着贺恂继续忙碌的背影,打火倒油,待油热之后熟练的下菜,放调料,这一切看着都很温馨,祁霏白试图把这个背影幻想成一个女性的背影,但是不行,这个人的背影在脑中似乎已经成了定格,根本替换不了。
砰——砰——
夜幕降临,窗外的烟花又开始放了起来,但明显要比前几天少了很多,似乎是在最后庆祝假期的尾声,又或者是在迎接新一年的开始,祁霏白的目光并没有从那道忙碌的背影上转移,他很希望时间能就此停留,但他知道不可能。
时间有时更像窗外的烟火,转眼即逝。
祁霏白鲜少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但他还是希望这种闲淡的生活能延续的久一点,更久一点。
最后一道炒青菜起锅,贺恂也没有脱下围裙,而是直接端着两盘菜放到了桌上,转身又盛了两碗饭,他一碗,祁霏白一碗。
贺恂把筷子递给他,说:“吃吧。”
砰——
窗外最后一抹升空光亮随着落下的火光逐渐消失,夜空又恢复了平静。
祁霏白:“嗯。”
或许,也不需要更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