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开花落》若*零

5、第四章 惊变旦夕间

　　近冬之日，凉风刺骨，北风呼啸犹如刀割，刮在脸上，那感觉生疼。我端坐于庭院内，举目望向天空，满是萧条之意。

　　过了这个新年，我就像所有古代女子一样，举办及笄礼。意味着我已成年。

　　天，我竟然不知不觉中在这个村子里已生活了十年。

　　十年，何其漫长，然而，当时我的不曾知晓，再漫长的时光，也可以毁于旦夕之间。

　　凉风带过，将我陡然打醒，我起身正欲回房，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禾…妹妹…快…快…阿烨哥哥和大牛…他们…他们…”大宝喘着粗气，上语不接下语，看似跑的很急。

　　我急忙道：“别慌，慢慢说，他们怎么了？”

　　大宝插着腰，佝偻着身子，气喘嘘嘘：“他们打起来了…”

　　我一惊：“什么？他们为何打架？”

　　“不知,我是碰巧路过,才发现他们将阿烨哥哥抓了起来！你,你快去救他!”

　　“他们在何处？”

　　大宝指了指着身后：“在峡谷那边！”

　　峡谷?我大惊失色,大牛,他想做什么?脑中忽然浮现当初他与蔓芝对话的那一幕.

　　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

　　我坎坷不安起来，没待细细思索，便举步冲向峡谷那边，忽又想起什么，我一回头，见大宝瘫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嘿，这小子，谁叫你吃这么肥！

　　我上前一步，从地上拽起他：“快起来，跟我走！”

　　他抬头看向我，面色胀红：“小禾妹妹，你先去，我，我歇歇！”

　　“那好吧！”没有再看他，我独自向前跑去。

　　临近峡谷，远远就听见阵阵叫喊声。

　　“你娘的，要是没有你,她早就是我的了……”

　　“我告诉你,休想打蔓芝的主意,我死了不会放过你......”

　　“…吆,还挺心疼她吗?你说,要是我那可怜的美人儿知道你钟情的是莫小禾那个贱人,你说,她会如何面对你们?会不会一气之下将莫小禾杀了?那样倒好,我少了一跟眼中钉了....哈哈哈....”

　　我心中一顿，脑中一片空白,阿牛他说什么?他说阿烨钟情于我?怎么可能,怎么会,不,这一定是大牛胡乱编造的慌子,想挑拨我和蔓芝间的关系,一定是这样.

　　我深吸一口起气,冲了过去，只见被阿烨反手扣在身后，跪倒在地，混身无力，脸色苍白。

　　大牛一脸惊鄂的望我,显然不曾料到此时的我会出现!阿烨也不约而同的将脸扭向我所处。空洞无力的眼眸先是一愣，又是激动，转而又是责备，那意思像是在说：不要来，快回去。

　　我单单立于峡谷北边，一手指着大牛，怒喝道：“给我放了他！”

　　“放了他？哼，你来的正好，今天就让你们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他满脸鄙夷的看着我。

　　我冷哼一声：“就凭你？”

　　大牛绕过跪在地上的阿烨上前一步道：“怎么？不相信？还是害怕拉？”

　　我狠狠的呸一声：“也不知今儿个是谁将要命丧黄泉路！”

　　“好，那今天咱就来比试比试，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死,还是我亡！”

　　“来就来，还怕了你不成？”我看了看阿烨，正欲上前，却听他气若游丝道：“别打，你打不过他，快回去，快！”

　　我没理他，直径走向大牛的身边，脸上挂着丝丝微笑。

　　那大牛见我如此镇定的神情，先是一阵疑惑复又转为警惕。

　　我不禁失笑出声：“还没开始，就在气势上赢了你，看吧，你跟我斗，还嫩了点！”我挑衅的朝他脸上吹了一口气。依旧挂着迷人的笑容。

　　他身子猛一怔，冷冷道：“我就不信我打不过你…”话音一路，他忽然朝我脸上洒来一团白粉，凉风吹过,白粉骤然散开,漫天白茫一片。我大惊，踉跄着向后退去，却不禁吸入许多粉沫，我捂住口鼻，狠狠道：“你…你个小人…竟然暗算我？”

　　他冷笑：“这叫出其不意，怎么，我从来都没说我是君子啊！”

　　我气急败坏的瞪他，几欲上前，头却传来阵阵疼痛，全身上下酥麻不已，我看向阿烨，他不知何时已昏厥过去。似乎也中了和我一样的迷药，怪不得我想，他怎就那般轻易被拿住了？论武功，大牛远不是他的对手。

　　原来竟是遭人暗算......这下更是明白了。

　　然而，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阴冷湿气浓重,吞噬着我全身的温度。我缓缓坐起，举起早已酸麻的胳臂。支手撑起脑袋，却越发沉重，瞬时，一股恐惧在周身蔓延开来。

　　我这是在哪儿？

　　突然，有东西从我身上飞快爬走，我惊叫出声：“啊，救命啊！”

　　“小禾妹妹，你怎么了？”

　　我愣住，是阿烨的声音，莫非他也被关在这里？

　　“阿烨哥哥，是你吗？你在哪？”话语一出，我才蓦然发现我的声音嘶哑难听。

　　“我在这里！你别怕！”他的语气满是安慰。

　　我清了清嗓子：“我不怕，对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他思索了一会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地窖。”

　　我想也是，难怪湿气如此之重。

　　“你在哪儿？”我平静的问道。

　　“我在你前面，你别动，我过去！”

　　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轻轻道：“小禾妹妹，你觉得这里好不好？”

　　我愣住，忽然想起大牛的话，要是我那可怜的美人儿知道你钟情的是莫小禾那个贱人.....

　　不敢再想，我猛吸一口气，淡淡道：“当然不好。”

　　他没再说话。我亦没有开口。空气一时间凝固于此。

　　我将头埋于膝盖中，思索着该怎样出去，思索着爹爹来救我的那一刻，无比心酸，满腹的委屈于恐慌竟无处驱散,惟有潸然落泪。

　　感觉周围一阵暖意重重，我霍然抬头，身体已被拉进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火热的男子气息瞬间将我笼罩，我脸生红晕，心跳如雷。慌忙推开了他。强笑道：“阿......烨哥哥，别，别这样。”

　　他伸出的手腕僵在半空，一脸尴尬：“对，对不起，我怕你冷！”

　　我笑道：“我不冷！”

　　他良久不语，我以为他已睡着，正欲舒气，却见他轻声喊了句：“小禾！”

　　我顿住，他又道来：“你可还记得当初你问过我是否喜欢蔓芝吗？”

　　“记得。”

　　"你还记得我怎么回答于你的吗？"

　　我心中一紧，越发焦躁不安起来，惟有沉默不语。

　　“我记得我问你喜欢我吗？当时你没有回答我！”他忽然扣住我的双肩，语气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可是，小禾，你可知，可知我心中有你？”

　　我顿时说不出话来，满脑中全是大牛那鬼魅般的声音“要是我那可怜的美人儿知道你钟情的是莫小禾那个贱人,你说,她会如何面对你们?....如何面对你们.....如何面对你们......

　　我闭上眼，定定道：“阿烨哥哥，你别说了，我就当你这是玩笑话。我会忘记的。”

　　他扶在我肩上的手颤抖一下，缓缓开口：“.....为....为何？”

　　正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似是房屋倒塌之声。我大惊失色。接着地窖上像是有泥土不断坠下,砸的我面上疼痛不已。

　　我正欲开口，却隐约听见有人在哭泣，那声音搀杂着绝望与恐惧如空气密布于每个狭隘的空间.

　　我和阿烨皆是一愣，还未弄清楚怎回事，似乎又有人在呼救，然而越来越多的嘈杂声像泉水一样袭来。透过空气，直渗入到我的内心，我不由的一寒。

　　“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因为莫名的恐慌而变的颤抖。

　　“我也不知道！”阿烨忽然将我拉至墙角,死死护住我的头,我们畏缩在一起，警惕的盯着周围。连一只小老鼠的蹿动也让我们吓一大跳。

　　如此僵持着，亦不知多久，寒冷夹杂着饥饿，又复加恐惧，让我的意识渐渐的暗去.........

　　而当我和阿烨昏迷中时，却浑然不知，彼时，外围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之惊变。将我们往日的安逸美好决然破裂，徒留碎片。

　　然而，这也是我与阿烨相处的最后片段，直到多年以后，当我再次与他相见之时，早已物是人非。

　　从前时光，一去不返。

　　******

　　满天的黑烟肆意纷飞，战火无情，一簇簇吞噬着昔日遮风避雨的家园，鸟儿悲鸣，似在哀唱战火后带来的不辛。

　　有人在痛苦呻吟，有人在绝望哭嚎！幸存的村民已开始踏上他们的逃命天涯，稀散的人群机械的往前奔跑着，恐惧和悲哀此刻是他们疲惫的脸上唯一能够读懂的表情！

　　这是我被爹爹从地窖救出之后所见之景。当爹爹唤醒昏迷中的我，告知我说，村子被毁，敌军来袭之时，那一刻，我如糟雷击，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怎么可能？

　　不，这一定是梦，对一定是梦，我醒了之后就没事了，对，只要醒了就没事了！

　　我以为这都是噩梦，我不相信爹爹所说，然而我也不敢去相信。我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充满了童年的芬芳与美好，怎么可能毁于旦夕之间？

　　不，这一定是假的……

　　我努力的平复内心的恐慌，直到我独自立于碎瓦颓垣的村庄前，我的理智，我的镇定绝然崩塌了。

　　我瘫坐在地，望着被大火吞噬后的村庄，荡为寒烟。忽然很想笑。然而自己也真的笑了出来。

　　不远处，爹爹正立在一方土丘之上，那本是明亮的双眸也因战火而变的暗淡和殷红，他孤单的身影被西边残阳的余辉给拉的长长的，给原本就面目全非的村庄带来一丝凄凉与落寞。

　　阿烨自我醒来之后就赶去蔓芝家里，至今仍音讯全无。我亦不知，他俩究竟是生还是死。抑或是早已踏上逃亡之路......

　　沈伯带着孙子从我身边跑过，含泪哽咽：“禾丫头，快快随你家爹爹逃吧，这仗打起来，我们可就苦了啊！”

　　我含泪凄笑：“沈伯，我知道，你快快走吧，莫要担心我们，一路小心啊！”

　　沈伯连连点头，带着孙子一路向北赶去........

　　我回头，见爹爹正红着眼站在我的身后。我朝他微微一笑道,却是笑的万般空洞与无奈：“爹爹，你说，我们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爹爹修长的身躯陡然一怔，凤目深处满是愧疚与悲痛。

　　我轻轻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爹爹，不要伤心，不要哭！”

　　爹爹却伸出手轻拭我眼角的泪痕。我一愣，什么时候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爹爹将我拉进他的怀里，我筑起的泪墙早已决堤，附在爹爹的怀里哭的天昏地暗。直把自已给哭的昏睡过去。

　　直到我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晌午。

　　我猛的翻身坐起，：“爹爹，大宝呢？蔓芝和阿烨有消息了吗？”

　　爹爹看到怀里的我醒了之后，深深叹息：“大宝没事。可是阿烨他们......仍无音讯。”

　　我的心又沉入谷低。通身冰冷。

　　蓦地又想起大宝，我抓住了爹爹的手，急急问道：“那爹爹，大宝在哪里，你快带我去找他！”

　　爹爹点点头，便背起我向村子的北边走去。

　　我们在村子北边的草堆里找到了大宝，我见到他时，他正昏睡过去，零散着发丝，脸上粘着黑土，憔悴不已。

　　心中一酸，我跑上前去，将他抱在怀里，拍拍他的脸，一遍遍的唤着他：“大宝，大宝，快醒醒......”

　　大宝慢悠悠的睁开了眼，再看清是我时，便嚎啕大哭了起来：“小禾妹妹，我家被烧了…姑母死了…姑父也去了……我……我没有亲人了……”

　　我心酸不已的望着他，一个劲的拍着他的背，哽咽安慰着他：“…没…没事的…你还有我…以后我照顾你…我爹爹就是你爹爹…不哭…不哭…！”

　　良久，他才慢慢停止了抽泣。

　　过了大半日，我们三个回到了木屋，爹爹在残破的碎瓦里一遍遍的翻找着什么东西。

　　大宝奇怪的看着他，回头对我道：“小禾妹妹，莫先生在找什么？”

　　我看向不远出的爹爹，嘴里喃喃念道：“.......爱情”

　　大宝想来是听不懂我所说何意，一脸疑惑的看着我和爹爹。

　　我徐步走上前去，扯住了他白皙的手，静静道：“我帮你一起找吧！”

　　爹爹没说话，只是怔怔的望着我。

　　我弯起了腰，在一堆破土残瓦里帮着爹爹找寻他生命中的“过往”。也亦是我这一世的娘亲。

　　过了很久，就在我以为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只听到身后的爹爹一脸欣喜道：“找到了，荷儿，我找到你了。”

　　闻言一愣，方才爹爹说什么？禾儿？是在叫我吗？

　　我向他看过去，见爹爹正抱着那卷画像，宝贝的像个孩子。

　　心底不禁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