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货》江雀

53、第 53 章

　　骆西东打开手机又看看，飞机确实延误了。
　　还不止他那一架，显示屏上往后连着三四班航班，全都被打上了鲜红的“延误”。

　　机场里一时间乱糟糟的抱怨四起，好些人围到安检台去问，骆西东明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在原地杵了半分钟，还是捏着登机牌重新坐下了。
　　他太不喜欢计划被打乱的感觉了，从小到大都不喜欢。
　　尤其是在他的计划被打乱时，对面坐着一个风度翩翩，满脸事不关己的怡然神情的康辙，还在玩手机。

　　“你去哪啊。”骆西东瘫在椅子里，伸腿踢了踢对面的空气。
　　康辙的视线从屏幕上抬起来，报了个地名。
　　骆西东对着显示屏找了一圈，眉毛一扬，幸灾乐祸地“哈”一声：“你也延误了！”
　　康辙没说话，望着他乐滋滋的表情看了会儿，牵牵嘴角笑了一下。
　　两人的笑容一对上，骆西东立马嘴角一平，又重新把脸绷起来，东张西望地重新做出对康辙浑不在意的模样。

　　延误的航班一趟接一趟，骆西东等到手机都快没电了，逐渐开始不耐烦。

　　如果这飞机延误得更厉害点儿，直接显示要等八九个钟才能到，他就直接退票回寝室了。
　　或者外面不是在下小雨，而是电闪雷鸣瓢泼大雨，让人一看就明白短时间内等不来飞机，他也不会接着等。
　　偏偏这延误就是这么烦人，一个钟头一个钟头的，外面小雨绵绵延延地下，总给人一种不会等多久的错觉。
　　而且元旦节，既然已经出门了，肯定谁都不想轻易退票。
　　就这么毛驴挂胡萝卜似的等下来，飞机一直没等来，天色已经晚得没边了。

　　骆西东去借了个充电宝，盯着旁边的一排排座椅看看，还是磨磨蹭蹭地坐回到康辙对面的位置。
　　他骨子里实在是不喜欢孤零零的感觉，尤其今天还是过节。

　　刚坐下，骆褚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怎么样，今天还能到吗？”
　　“基本没戏了。 ”骆西东又看向显示屏，“你别等了，登机了我再跟你说。 ”
　　“这也是没办法。 ”骆褚答应一声，交代他，“天也晚了，退票回去吧，明天再回一样的。 ”
　　“我知道，这回再等不来我就回了。”骆西东“ 嗯嗯”的应着，“挂了吧。 ”

　　划掉电话，他一抬眼，看见康辙又在看着自己。

　　“看什么。”骆西东转一下充电宝，“你也没电了？”
　　“准备回去了？”康辙问。
　　“不回去在这过夜？”骆西东被磨得毛毛躁躁，说话也不想好好说了。

　　康辙听他说完这句，拎着外套站了起来。

　　“你也要走了？”骆西东眨眨眼，转圈的充电宝还在他虎口之间卡着。
　　“送你。”康辙扫他一眼，无比自然地说。

　　骆西东在座位上想了几秒钟，其实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但是等他回过神来，已经从座椅上站起了身。

　　他觉得自己不该蹭康辙的车，这份“不应该”的原因少说能划拉出二百来个。
　　但是为什么会跟上，却想不到一个比较体面的理由来。

　　可能因为今天过节吧。

　　都去退完行李了，骆西东看着身边熙熙攘攘闹哄哄的人群，和眼前康辙宽阔笔挺的背影，囫囵着为自己圆了个借口。
　　下雨被困在机场的元旦，谁的心底也不会希望是一个人独自熬过。

　　康辙的车换了一辆，骆西东拖着行李在路边等着，车停在跟前摁了两下喇叭他才反应过来。
　　把行李塞进后备箱，他下意识想去拉副驾的车门，胳膊刚抬起来，又犹豫着停了下来。

　　其实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他坐副驾都没毛病。
　　他跟康辙虽然说不来有什么具体关系，哪怕就当个顺路的陌生人，他也不能往后座上扎，毕竟康辙也不是专车司机。

　　可他心里就是别别扭扭地转不过来，觉得那副驾不是自己的位置。

　　康辙大概是猜到了骆西东又在纠结什么，直接为他拉开了副驾的车门，多余的话一句没说，转身绕去了驾驶座。

　　“我衣服有点儿湿。”骆西东这才跟顺理成章似的坐进去，抹抹外套袖子上的雨水说了句。
　　康辙估摸着是会错了意，看他一眼，把空调打开了。

　　低低的空气声在车厢里流通，康辙倒车出停车场，一系列流程结束，车里除了导航时不时冒出一两声提示音，谁也没说话。

　　骆西东攥着手机靠在副驾往外看，从黑麻麻的高速路下去，车在市区开一阵子后，他挺了挺身。

　　“这不是回我们学校的路吧？”他勾着手指头点点车窗，扭头狐疑地盯着康辙。
　　康辙没看他，头发丝都没转一下，淡淡地勾一下嘴角。
　　“笑什么啊，”骆西东现在就像个脱了壳的螃蟹，蹭着人家车，张牙舞爪都张不出威力，只会竖着眉毛自行警惕，“你带我去哪？”

　　康辙听到这句，终于跟听到什么好玩的话一样，饶有趣味地看他一眼。
　　然后他点了一下车载屏，机械女音缓缓发言：前往目的地道路堵塞，即将为您切换路线。

　　骆西东抓抓鼻子，窝回座椅里不说话了。

　　车里又安静了一阵子，骆西东有点儿不自在地扭扭上身，没话找话地又问：“你今天本来要去哪？”
　　“看人。”康辙握着方向盘转了个弯，淡淡地说。
　　骆西东想起康辙那个去世的朋友，“哦”了一声，转回头继续沉默。

　　路线七拐八弯，走走停停，过了商场的大红绿灯，康辙放慢车速，在路旁的停车位刹了车。
　　骆西东等两秒，见他没有继续开车的意思，反而开始解安全带。

　　“怎么停了？”他眉心一动，赶紧问。
　　康辙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见他傻愣愣的不知道跟着解，突然朝副驾倾倾身，胳膊环过了骆西东。
　　那份属于康辙的气息过分浓郁的突然靠近，骆西东脖子一僵，下意识不敢乱动，呼吸都凝住了。

　　“咔”，安全带被康辙摁开，他无比自然地收回胳膊。

　　骆西东转回差点儿缩成斗鸡眼的眼珠，猛地扭头瞪着他。
　　“吃饭。”康辙抽出车斗里黑色的小羊皮手套，优雅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康辙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下车后一边戴手套，一边绕过车头来到副驾门前，很自然的拽开了骆西东这边的车门。
　　见骆西东屁股铁焊的一样，仍窝在座椅里没动，他也不催，一手揣着兜，另一条胳膊肘往车门上一架，慢条斯理地等他。

　　初冬雨夜寒飕飕的空气倒灌进车厢里，明明车子停在市区，空气中却带着奇妙的泥土气息，清清洌洌的，搅散了车厢内适宜的暖气。
　　明明应该是让人闻到就打个激灵，乍然清醒过来的气息，可不知道为什么，骆西东保持着窝在座椅里跟康辙大眼瞪小眼的姿势，脑子竟然感到更迷糊了。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永远都表现得那么自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骆西东是真的感到很费解，费解到几乎要感到奇妙的程度。

　　“我说我要吃饭了吗？”他动动眉毛，问康辙。
　　这句话里甚至都没有挑衅与故意作对的成分，骆西东是真的迷惑了。
　　“不饿？”康辙也冲他微微抬了下右眉，还抬腕扫了眼时间。

　　饿这种事儿不能提醒，骆西东在机场等得毛毛躁躁，心思一直没顾得上往饥饱上面拐，被康辙一问，他一下就实打实的感到了饿。
　　但就算是饿，这会儿他也不可能承认。

　　“不。”骆西东梗着脖子否认，语气十分坚定。
　　“我饿了。”康辙跟他对视，十分自然的自说自话，继续敞着车门等骆西东下车，“走吧。”

　　骆西东真的差一点儿就要气笑出来了。
　　“你是不是有毛病啊？”他瞪着康辙，“你说送我回学校我才上车的，谁要跟你吃饭啊，你要吃自己去吃。”

　　这话从嘴里一滚出来，骆西东瞬间清醒过来，简直不能理解半个钟之前的自己，竟然真的上了康辙的车。
　　“你自己也说了以后不会让我看见你了，还吃什么饭吃饭。”他又回想起与康辙大吵那天，康辙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心烦，不止烦康辙，还烦自己。
　　“滚，后备箱打开，我自己走。”骆西东坐不住了，绷着脸把康辙往旁边推，腿一迈就要下车去拿行李。

　　还没等他一只脚落地，扒在康辙胳膊上的那只手就被握住了。

　　“陪我吃。”康辙握住的是骆西东的手腕，像在哄小孩，声音放得低沉柔和。
　　“过节，别自己一个人。”逆着昏暗的光线，他敛着眼睫望向骆西东，目光就像夜晚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