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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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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正月过去,我才被要求兑现承诺。我对骆家谦说:“你不是喝过我炖的汤吗?”他微笑不语。
于是只好去菜场买菜。
我喜欢去菜场买菜而不是超市,虽然有些脏,但有一种比较原始的新鲜活泼,菜也更鲜嫩水灵。我一边挑菜买菜,骆家谦慢慢地走在我身边,帮我拎着。
买好菜时间还早,路过一条长街时,我叫他停车:“这条街很漂亮,我们去走走?”
这是解放前遗留到现在的洋街,就是洋人和有钱人住的街,也不算很宽,只能容两辆汽车并排,街两边种了小叶榕,二月末,碧绿叶丛中有新绿点点,衬着两边安静的各式小楼房,美得很。
我们慢慢地走,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竟一个旁人也没有,风轻轻地吹着,有点冷意,反令人更觉清爽,侧头看过去,骆家谦卡其色薄风衣里是墨绿色薄毛衣,双手插在灰色灯芯绒裤袋里,颀长身材一身清贵书卷气。他没注意到我的目光,正打量着那些小楼房。
我冷不丁说:“很贵的。”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我,露出探询的神色,我说:“很……”话没说完,一阵狂吠在我身后响起来。
我回头,看到身后那家院子里有一条大狗隔着铁门很凶狠地冲着我叫,声势巨大。我瞪了它一眼,它也瞪着我,叫得更大声。
哎呀,没完没了了。我再瞪它,它叫得越发兴起。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双手插腰,弯下身对着它:“汪汪汪汪汪……”叫回去。
那狗一怔,收了声,我恶狠狠地瞪住它,它微微后退一步,侧低了头“呜~呜~”呜咽了两声,想一想,又抬头看了看我,我瞪大眼,再接再厉:“汪!!!汪!!!汪汪汪!!!”
那狗就有些怯意和不解,怔怔地看着我,偃旗息鼓地坐了下来。
我直起腰,大喘两口气,转头就看到骆家谦已经笑得靠在旁边树上,眼里亮晶晶的,似乎笑出了眼泪。
我瞪着他,他扶着腰看我,似乎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我悻悻,他笑声未歇,狗叫声又起,我转头看过去,那狗似乎反应过来,恶狠狠地冲到铁门前,前足扒着铁栅,冲着我们吠得声嘶力竭。
我眼珠一转,拉住骆家谦:“轮到你了,你叫,你叫回去。”
他愕然,我插着腰:“你叫回去啊!不然我亏大了,你一定得叫回去!”
骆家谦的表情甚为精彩,我恨恨地说:“谁叫你刚才笑、笑、笑得那么开心,白给你笑的吗?你非得也叫给我听不可,不然的话,不然的话,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呆呆地看着我,我板着脸看他,毫不让步。
他清咳了一声,为难地说:“辛海宁……”我仍然板着脸:“听不见!不听!”想一想,补一句:“每次都被你笑!”
他低了头,我作势要走,他赶紧拉住我胳膊,抿了抿嘴,忽然一个高昂、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在边上响起来:“嗷————呜————”
与此同时,那狗忽然收声,惊恐地回身窜,声未落,它已经躲在院子角落里簌簌发抖。
我诧异地抬头看骆家谦,他闭上嘴,耳根微微发红,有些无奈地望天。
一时之间四周安静无比,只听得远处那狗细微的呜咽声。
然后,我爆发出狂笑。要不是我抓住他的胳膊支撑住自己,几乎要笑到趴在地上,啊哟,笑死我了。
也不知笑了多久,那狗仍然不敢出声,骆家谦无可奈何地说:“笑够了没?该走了。”
我捂着肚子继续笑,一边抓着他的胳膊一边走,笑得说不出话来。
走了几步,骆家谦的脚步停下来,我听到他唤:“解语,珞珈,你们怎么来这里?”
我抬头,看到阮解语和唐珞珈并肩站在街旁树下,阮解语一脸震惊和惶惑,不可置信地盯着骆家谦,唐珞珈脸上也有残留的震惊,眼神中更多的是复杂情绪,看看他,又看看我。
我冲她们笑笑,玩味地看着骆家谦的神情,他倒是镇定,但发红的耳根出卖了他,还是唐珞珈反应快:“我有个朋友住在这里,解语陪我过来看他。”
骆家谦微微犹豫了一下,就笑了笑:“嗯,那我们先走了。”一把扯过我。
一直到车上,我都憋着笑,他不看我,径自发动车子,我拉过他右手,他挣了挣,我不放,他也就算了,任我翻来覆去地看他的手,然后,我轻轻亲了下他的手指,他一震,终于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一本正经地说:“你的手很好看,我纯是以欣赏美的精神干这事儿的。”
他终于露出有点气恼的表情,抽回手放在方向盘上,专注开车,任由我在一旁笑得天翻地覆。
那天晚上我炖了冬瓜瑶柱老鸭汤,那是他最爱喝的,以前去爸爸家,只要有他在,十次有八次继母都做这汤,喝得我腻味。又做了春笋香菇豆腐羹,香煎带鱼,蒜蓉虾,凉拌三丝。整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有跟我说话,只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
那感觉很怪,我可以当他不存在,可是又知道有个人安静地陪在那里,溜他一眼,他漆黑沉静的眼睛仿佛知道,也抬起来静静看我一眼。
我忽然想起高中时有女同学对我说:“骆家谦盯着你看的时候,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不心跳啊?我要是被他看这么久,我怕我会窒息哪。”我的反应是:“我要怀疑他盯着我看的目的是什么。”是告状?还是嘲笑?或者也许可能是监督。真是讨厌。
当然也有女同学淡淡地说:“骆家谦很少看辛海宁的好不好?”
我一边做菜一边想一边笑,端菜上桌时他终于忍不住,说:“你笑这么久还没笑够吗?”
我接过他递来的筷子,笑眯眯:“其实我早在笑其它的事了。”
他微微松了口气,笑着说:“真香。”
我拿了两瓶冰酒出来,还是上次我们吵架时他送来的,两瓶都开了,我喝一大口,眯起眼睛,真是好喝,太好喝了。我笑嘻嘻地说:“你记得不,我第一次喝冰酒就在你们家,太惊艳了。可惜太贵,我只有大日子才舍得买,买了也舍不得喝多。”
他舀了鸭汤慢慢地喝,轻声说:“很好喝。”然后抬头看着我笑:“以后我送你。”
我爽快点头:“好。”又喝一大口,笑嘻嘻:“我以前查过电脑,原来冰酒不是用来佐餐的,是用来佐甜点呀奶酪呀干果呀什么的。”
骆家谦微笑:“那样虽然口感更好更充分,但酒不过是酒,你觉得怎么喝好就怎么喝,管别人怎么讲究干什么?”
我赞同地点头,然后笑眯眯问:“对了,你那是老虎叫吧?你怎么会学这个的?”
他的脸又微微红起来,清咳两声,才答:“有个师弟是泰国人,他哥哥是驯虎的,他有事没事就在宿舍瞎吼。”他也忍不住笑起来:“那时候大家学累了,都这么学着啸,整层楼虎啸狼吼的,很好玩。”
他脸上带着笑,慢慢的咀嚼着菜,仿佛那是世上最好吃的美味。
我又喝了几口酒,同他瞎聊。这天舒卡和张明远去乡下观星不回来,于是一顿饭也不知吃了多久,后来是骆家谦洗的碗,我在客厅削苹果。
苹果削到一半就有些晕,手停在那里,骆家谦坐在我边上,好笑地接过苹果和刀,慢慢地削着,我就侧头看他,骆家谦长得真是英俊,黑如鸦羽的双眉,漆黑的眼珠深而有神,笔直的鼻子,薄薄的唇,下巴微微有点方,很英俊很好看。我脑子一恍,手忍不住伸过去触了触他的下巴。
他整个人一僵,我晕乎乎看着他笑,骆家谦盯着我:“辛海宁,你喝醉了?”
我有些发怔,骆家谦轻轻拉开我的手,轻声说:“你看你的脸,红成这样了。”
是么?我双手捂了捂脸,果然很烫,我喝了多少冰酒?好象挺多的,有一瓶吧?我的天哪,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多。我犹豫着说:“没有啊,刚喝完的时候一点事没有,哪有过了这么久才……”我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骆家谦晃得厉害,我说:“你晃什么晃?”
骆家谦忍不住说:“你一向反应迟钝,没想到对酒精也会反应迟钝。”
咦,好象不是好话。我白了他一眼,又白了他一眼,然后就倒下了。
次日我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舒卡的声音:“骆家谦?”骆家谦低声说:“是。辛海宁喝醉了。”
舒卡问:“所以你一晚上没回去睡沙发?”骆家谦说:“你不在家,我不放心她一个人。”
沉默的悉悉簌簌,好象是舒卡放下东西,然后她轻声说:“她怎么会喝醉?”骆家谦带一点笑意说:“她觉得赚到便宜了,喝了很多冰酒。”舒卡也低声笑起来:“那酒太贵,她自己才不会买。”
我模模糊糊地笑,心里象温水慢慢淌过,温柔而动。抬眼看一看窗外,窗帘大概是被骆家谦拉上的,很暗,转身看床头钟,才五点多。再翻一个身,睡着了。
晚上张明远和骆家谦都在,我蜷在沙发里,懒洋洋地靠在骆家谦身后,舒卡看着我笑,那表情十分慧黠。
我懒得理她,把下巴磕在骆家谦肩膀上,笑眯眯地说:“骆家谦我们和他们一起去香港玩好不好?”
骆家谦一怔,转过头的表情里又惊又喜,我拍拍他的脸:“你干吗这种表情,不乐意啊?”
舒卡实在忍不住,拍桌而起:“辛海宁你够了,整天调戏人啊你?”
我跳起来:“哎呀,舒卡我都忘了跟你说,骆家谦他昨天……”骆家谦一掌把我拍倒在沙发上,我脸扑在沙发上笑不可支,他一边笑一边警告我:“闭嘴啊辛海宁。”
张明远一直靠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旁观,我瞥他,他冲我挤挤眼,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们是三月下旬过去,大概停留一个星期,你们要去,也可以订机票了,现在订可以便宜些。”
我坐起来:“我白天查了下携程网,我想去澳门!”
舒卡和骆家谦交换了个眼色,说:“那不冲突啊,香港和澳门近得很。”
我不睬她,继续说:“那个,我听说啊,宕仔的猪扒包每天下午排的长队啊要排好几个圈,不早点去排都吃不到,还有鱼丸啊、葡国菜啊……”
舒卡没好气:“你能不能出息点?”
我笑眯眯地说:“少女情怀总是诗,阿姨情怀总是吃。”
张明远赞同,舒卡白了我俩一眼:“澳门的教堂和小巷也很有意思的。”为了安抚她我马上从善如流:“嗯,肯定也要去看啊,在早饭-点心-中饭-下午茶-晚饭之间,总还是有点空档的。”
张明远点点头:“还有夜宵。”
我捣蒜般跟着点头。
骆家谦看着我们俩笑。
舒卡说:“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一起到香港玩两天,然后你们俩去澳门,我和张明远呆在香港。最后会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