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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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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骆家谦是初八下午到的澳门。
澳门果然不负我所望,是一个我很喜欢的海岛。一下船,我就喜欢上了那象后花园一样的温和淳美、又象小镇般的安静宁和。
也有车子如流,却并不堵塞,现代和朴素水乳交融。
到酒店歇下来,在附近随意逛了逛,我就沿着携程的指示去了一条小巷,找到了著名的鱼蛋小铺,因为不是周末,人流有点少,而且大部分游客似乎并不知小巷深处有美食,但小铺门口还是排了五六个人。
我和骆家谦各自点了一份,网络驴友诚不我欺也,美味得我差点吞下舌头去。
我得意洋洋地边吃边看骆家谦惊艳的表情,得意洋洋地说:“好吃吧?好吃吧?好吃吧?”
然后就去了赌场。是新的莲花赌场,很漂亮。我也不懂其它赌法,看了一圈,买了500元角子,就坐在角子机前玩,输输赢赢,500元少了又多多了又少,玩得不亦乐乎。起先还看到骆家谦,后来也顾不上看他,等我全输完意犹未尽地起身,发现骆家谦坐在一旁笑着看我:“玩好了没?还想玩什么?”
我摇头。两人出来,肚子却饿了,跑去吃夜宵。
吃完了回酒店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早上醒来,天色还不太亮,我洗漱之后看到手机电池已经快没了,就换上备用电池,因为一切有重量的东西包括手机充电器都在骆家谦箱子里,就想去拿过来充电。
我和骆家谦住的是隔邻房间,为了怕忘带房卡,各自把多余的另一张房卡放在对方那里。我本来要敲门,转了转眼珠,回房拿起房卡,恶作剧地对着他的门锁轻轻“嘀”地一声刷开房门,悄悄走进去。
骆家谦还没有醒。晨光里,他在床上睡得香甜,眉眼舒展,唇角安坦,没有平常的淡漠,显出格外安静的俊美来。我被他吸引,不由慢慢过去坐在床前地上,呆呆地看着他。
我有些恍惚,又有些朦胧,这情形似曾相识,少年时偷入他的睡房,一向烦恶他的我被他这样的睡容惊住,那时候他的俊美尚有少年的稚气和尖锐,显得更精致灵秀;去年他因公事在我家客厅工作,倦极入眠,也是清晨我出客厅,见着他微微蹙眉的脸容,一样好看。那两次我都似个贼,偷偷看得呆了,然后被发现了就若无其事地溜走。
这一次我也是偷看,却好象不一样似的,我大胆地、细细地看着他。
他早就脱了少年的稚嫩和精致,脸容线条清晰,是青年的英俊秀朗。
象被魔怔,我的手悄悄临空描摩他的眉眼鼻唇,慢慢贴近,感觉得指尖将将触碰到眉毛,他仍然沉睡。
他睡得很沉,我想到昨晚在酒店吃夜宵时他喝了几杯红酒,果然助眠。我轻轻笑了,手掌终于碰到他的眉、眼、脸,眼是热的,脸却有点点凉,我轻轻地描着,触着,最后到了他的唇边。
骆家谦的唇有点薄,唇色是健康的红,少年时因为皮肤白,惊心地唇红齿白,现在皮肤略黑了,这点红就没有那么惊心。
我的食指在他唇上转了一圈,触感真好。转了转眼珠,终于忍不住,倾前上身,用自己的唇轻轻地碰了一下,很柔软,带点凉。我就感觉到自己脸有点热了。
我想,他要是现在醒过来,会吻我吧?我忽然就很盼望这样的吻,在这样美丽的清晨,被这样美丽的唇亲吻。
我就又碰了碰他的唇,这一次时间略长了点。
然后我看到他微微皱了皱眉,抗拒困扰地转过了头,继续沉睡。
我缩回上身,抱着膝,无声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早上,我们在澳门本岛逛了半天,看那些小教堂,澳门的路是小小的,街是小小的,房子都不高,绿葱葱的,巷子又多又细却短短,弯来弯去上上下下就有一小块空地,小小的教堂时时撞进眼里。我们便走进去细细地看,教堂的执事都很和气很客气,声线温柔偏低,带着微笑或招呼我们,或只是看着我们。
感觉极为舒服。
下午就跑去宕仔排队吃猪扒包,吃完了在小小人行街找小零食吃,吃到几种水果雪糕,美味得很。
小小人行街真的只是极小极短的一截,可是街中心一排全是花,街两头也是绿荫,很美丽。
看得出来骆家谦也很喜爱这样的地方。
不过我整天都对他爱搭不理。然后看着他一贯淡然的表情里时时掠过一丝困惑,觉得很解气。
我亲你的时候你怎么能够睡着不醒呢?真讨厌。
我就忍不住老看他的嘴唇。于是他就更加困惑。
我和他一前一后地走,有点热,海风一吹,这点热意又伏下去,
我没话找话问骆家谦:“你好象挺有钱?”新房子、新车、一个小玩意就是钻石耳环。
他说:“我在美国有一个小公司,和同学合伙的,专门替小工厂和私人设计机器,那种小型的、一对一的针对性设计,收入挺不错。”
我问:“现在还开着吗?”
骆家谦点点头:“他们把资料发过来就可以。”
“那不是很辛苦?你这边也要工作。”
他看着我,眼里带着笑意:“不要紧,我喜欢做这些。这种小型的机器,设计生产和投入过程快,很快见功,而且度身订造对企业帮助很明显。”
我想一想:“那你在国内其实也可以这么做。”
他眼里的笑带了点狡黠:“国内还是大公司研究室好。”
我马上明白过来:“可以作为私人顾问,象对我们公司一样。”
他的笑意扩大。
我侧过头看他,他也侧过头来看我,眼眸漆黑,神情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
我倒是一怔:“为什么这么高兴?”
他不说话,忽然低下头,脸和我凑得很近,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后退,忽然又瞄到他的唇,我怨念了一天的好看的嘴唇,居然战胜了下意识,瞪着他。
他好象也一怔,似乎奇怪我怎么没后退,然后就拉住我的手臂,清凉柔软的唇终于吻上了我的唇。
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小老鼠偷油成功的窃喜,啊哈。
他的心比平常跳得快,但很安静,我知道他很欢喜很欢喜,因为他这样的欢喜,我的心微微有点痛,然而让我高兴的是,我也不是不欢喜。
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把我放在他心上,我想,我终于还是幸福的。
我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松开手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气喘吁吁,我偷眼看附近,有几个人远远地嘻笑着跑开,骆家谦笑着看我,眼睛亮晶晶的,我想了一下,说:“没关系,他们都不认识我们。”
他笑出了声。我在他唇上点了一下:“走啦,天快黑了,我们快点去黑沙滩玩。”
他笑着跟上来。
澳门的黑沙滩很有趣,沙极细,黑黑的,脚埋进去感觉很诡异,我拼命用脚扒泥,埋得深一点再深一点,于是另一只扒泥的脚就只好自己往下钻,一深一浅。
骆家谦笑,蹲下来用手扒个大洞把我露在外面的脚挪过去,再用黑沙堆平,然后替我的脚拍照。
不远处有个秋千,我跑过去看着秋千却不大敢坐上去。不知为什么我一直不会自己坐秋千,坐到一半就会滑下来,小时候我爸就只好每次都抱起我让我坐好,后来……也就不大坐了。
骆家谦了解地看着我,扶住索子,拉着我一支胳膊,我慢慢坐上去,惯性下堕的腿又开始弯,他轻声一喝:“跳”,我下意识轻轻一纵,他凑了力一拎,我就坐稳了。
他就在我身后推我,慢慢的越荡越高,我不禁笑出声来,海风凉爽地吹着我的脸,仿佛回到小时候。我说:“骆家谦你也玩啊。”他走到一旁,秋千缓下来就上来再推一把,笑着说:“不用,我看着你玩。”
我看着他的眼神,知道他怕我掉下来,就只好不好意思地笑,没话找话:“骆家谦,你家阳光房要是也装一个秋千就好了。”
玩了一会儿,两人在沙滩上光着脚慢慢地走,黑沙滩并不大,玩过一会儿两人就穿了鞋慢慢地散步。宕仔是个悠闲的小岛,晚上游客少了,空空荡荡的,海风略有些大,我们也不说话,我走得晃,脑袋一下一下碰到他的肩胛。
远远近近有星星灯火,慢慢走回来,往高高低低的小巷走,偶有小孩和大人礼貌地在身后轻声:唔该。我们侧过身不好意思地让路,又继续走。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手在他的手心里,他的手修长,手指很长,指尖凉凉的,掌心暖暖的,这样的天气握着刚刚好。
就这么一路走回酒店。
自澳门回来之后,我和骆家谦走在路上就很习惯地会手牵手,骆家谦的手指和掌心都颇有一些茧子,我有时候会一边走一边专心地抠他的茧,走路便会漫不经心,他就经常不动声色地拎我一把,避开行人、自行车之类。
他的笑容也多起来,谈笑时神采飞扬,不象从前总有些淡然。舒卡啧啧称奇:“昨天去工厂现场测试,这么专业的东西他讲起来居然也眉眼带笑,真是……。一群女孩子在一旁看着发呆,要命。”
骆家谦驳斥:“舒卡你嘴里只要三分颜料就能开成染坊。明明是刘总说产品的笑话。”
舒卡才不理他,嫌弃地说:“最近你笑得太多了,鉴于你长得妖,实在过于风骚,请收敛一下。”
骆家谦啼笑皆非。
我就帮腔:“多笑不好吗?我们骆家谦笑起来多好看。”说完就打了个寒战。
舒卡冷冷地说:“招蜂引蝶。”
我笑眯眯:“多好,我多有面子。”
舒卡挑挑眼眉:“你倒有点黄蓉的风范。”
骆家谦已经完全不理睬我们,自顾和张明远聊天。
我点点他的手臂,低声对舒卡张明远说:“He is shy。”
舒卡“噗”一声笑出来,张明远忍着笑,骆家谦淡淡看了我一眼,闲闲地说:“Du bist einfach zu schoen um wahr zu sein - glaub mir,ich schaetze dein Leben mehr als meins。Und ich wünschte ich koennte jetzt zeigen wie sehr ich dich lieb' bestimmt。”
我呆了一呆,悻悻地说:“会说鸟语了不起。”
其时我们正聚在离家不远的咖啡厅里,舒卡他们俩有点事,骆家谦就和我慢慢走路送我回去。我就问:“那鸟语是啥意思?”
他不答我。
我听得出那是德语,可是舒卡不会德语,读法我又记不全,就很不满:“喂,这样很不公平,你不能用我听不懂的话骂我。”
他笑一笑:“不是骂你。”
我心痒,抓住他手臂央求他:“那说的是什么嘛,讲我听听啦,好骆家谦,你不说我晚上会睡不着的,那我老睡不着就会生病的,你也不希望我生病吧?哎说说来听听啦。”
他侧低头看我,忍住笑意,摇摇头。
我板起脸:“那我不理你了。”
放开手往前冲。冲一半回头,他仍然慢慢走着,没有妥协的迹象。
啧,软硬不吃。我哼一声:“你想让我去学德语么?你很想要一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女朋友么?你是不是以后都打算用我听不懂的……”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把我拉到边上,一辆电动车擦着我骑过去,我呆一呆,骆家谦说:“你走路能走边上点儿吗。”我理直气壮:“因为在和你生气啊。”
他忍不住笑出来,拉着我,也不说话,就笑着走着,一直送我到楼下,因为还要回公司有事,就先走了。
我走到家门口手机响,是妈妈,她说:“我让江潮给你送了点药过去,你收到没有?”我一怔:“没有,什么时候的事啊?妈你别老麻烦江潮,叫我一声我自己来拿就是了。”
妈妈说:“我刚从老中医那里拿来的,江潮见了说反正要回家,顺路。大概这会儿刚好到,你打他电话问一下。”
我马上打给江潮,过了好一会儿江潮才接听,告诉我东西放在门卫那里了,然后说现在正开车,就把电话挂了。
我心里有点不安,江潮给我送东西也不是头一次了,如果我不在肯定会打电话告诉我,就算放在门卫那也会告诉我一声。
我跑去门卫那拿东西,脑子里乱糟糟的,门卫说:“就刚才几分钟前放在这的,怎么你在家呀?”
就刚才,刚才我和骆家谦一路……
我的心沉下去,江潮是不是看见了,他是不是看见了。我看着手机上江潮的名字,没有勇气拨过去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