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绿茶穿进惊悚游戏》晏十日

38、海底马戏团（12）

　　等到志愿者终于回到马戏团，把江芜从箱子里放出来，坚持看手机有没有来消息的他已然面如白蜡，气若游丝，几乎快要魂归故里了。

　　被其他志愿者救出的玩家们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是新人吧，也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折磨，才会变成这样奄奄一息的模样。

　　看到江芜的惨状，艾萝立刻变了脸色，愤怒地望向团长缇娜：“这就是你说的，所有人类在这里被照顾得很好？”

　　缇娜确实是想过要教训江芜，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手，江芜就被女王看上了。
　　她可是把人完好无损地送出去的，怎么这个贵族带着志愿者把人抢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缇娜冷冷地道：“艾萝阁下，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我可以向海神发誓，马戏团从来没有虐待过人类，而你呢？”
　　“我当然更没有。”艾萝甩着触手说。
　　“是吗？”缇娜尖刻地反问，“那为什么好好的人类，过了你们的手，就快不行了？”
　　艾萝驳斥道：“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先前虐待了他，还打着女王的旗号，准备把他遗弃。”
　　“那你就亲自致电女王，看我有没有撒谎好了！”

　　趁着两个怪物争执起来，身着制服的女人摸到江芜身边，悄悄把江芜拖离了怪物，带到了人群的后方。

　　江芜诧异地望着女人，不知道她是确实是这个身份，还是只是穿着相关道具。

　　像是看出他的困惑，女人按了下衣服上的纽扣，别在衣领上的微型麦克风发出一板一眼的机械女音：“同志你好，我是特殊失踪事件救援队成员，顾莱。”

　　旁边有个穿着同款制服的男人弯腰给了他一粒药：“回血药，吃了应该会好一点。”

　　江芜接过药：“你们是官方救援组织？”
　　黎川点了下头，顾莱介绍说：“他是我的队长黎川，接下来你跟着我们，不要害怕，我们一定会把你安全带出副本。”

　　曾和江芜短暂做过“邻居”的男人走了过来，浅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些揶揄：“你信吗？游戏里自顾不暇，谁会有闲工夫搞这种组织？”

　　周围的玩家投来视线，眼里多少带着同样的猜疑。
　　黎川神色不变，每一次都会受到这样的质疑，他已经习惯了。

　　他看向那个美貌却柔弱的年轻人，想要提供一些证据说服他，却见年轻人抿了抿苍白的唇瓣，毫不犹豫吞了药，然后说：“我信。”
　　反正就算是毒药也毒不死他。

　　黎川一愣。
　　“邻居”感兴趣地眯起眼：“哦？你信？”

　　江芜点头：“三个正式党员就可以成立党支部，我相信我们国家有这样的能力，在游戏里也能迅速建立起官方组织，为人民服务。”

　　“邻居”：“……”
　　虽然这人很有可能是他们要找的“希望”，但这也太……
　　他仿佛在江芜身上看到了正道的光。
　　现在还有这种傻子……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黎川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
　　事实上他根据组织要求、成立救援队时，有很多人笑他傻，既然都进了游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不应该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但黎川始终记得他的身份，他们不是封建时代的私人军队。
　　他们是有信仰的人民军人。

　　他成立应急救援队，给队员配备道具，救过许多人，也杀过许多人。
　　杀人夺宝，杀。
　　以他人性命取乐的愉悦犯，杀。
　　不是为了生存而是为了私欲害人的，杀。

　　黎川杀出了救援队的赫赫威名，老玩家更不愿与他们打交道，为什么要在游戏里保持那么高的道德标准？明明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
　　而且，你们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黎川没有一刻动摇过。
　　除恶，同样能救人。

　　但不动摇，不代表他不希望获得人民的认可。
　　那种认可表现为，不管遇到怎样的天灾人祸，只要一看到代表官方的队伍，就会露出信赖的眼神。

　　他以为在游戏里不会再看到这样的眼神。
　　今天却在这个单纯柔弱的年轻人脸上看到了。

　　他正在心里感叹，突然听到那个模样像是混血的男人一改态度，积极地道：“那我也信。”

　　黎川：“你是？”
　　“裴流。”男人自我介绍道，“黎警官，我也需要救助，我，我受了内伤。”
　　他目光从江芜脸上掠过，又瞥了眼站在顾莱身后、曾经哭泣不止、此刻却恢复了些精神的金发少年，越发笃定地点头：“让我加入你们吧。”

　　两个目标都在，他自然也要跟着。

　　黎川眯起了眼睛。
　　金发少年往顾莱身后缩了缩，女警回头看了一眼，按下纽扣，别着的麦克风说：“你是什么人？”

　　裴流笑道：“总之，不是坏人。”他望向江芜，很有信心地道，“先前我们交流过，你应该记得，我也是像黎警官、顾警官这样乐于助人的人。”

　　江芜当然记得这张脸，而且重点标记过，这家伙进副本似乎别有目的。
　　但江芜现在没空深究。

　　段溪叶依然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他没有继续发短信，恐怖电影里经常有这样的情节，正在躲鬼的时候队友打来了电话，立刻引来了鬼的注意。
　　他自然不能做这样的事。

　　他冷静地思考怎么救小段。
　　鞭长莫及。
　　他头一次知道这个词会让人这么烦躁。

　　他心里装不下别的事，对于裴流的套近乎，也就懒得虚与委蛇，随口道：“我不认识你。”
　　裴流笑容一僵，刚要提醒他再想想。
　　他就往黎川身旁躲了一躲，像是怕被报复。

　　黎川警惕地把手搭在了腰上。
　　裴流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他看了江芜一会儿，再次勾起笑容：“有意思。”
　　然后他便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表明没有拿武器，他并无恶意：“那么等你想起来我再来。”他缓缓倒退，回到了人群中。

　　黎川暗暗在心里记上一笔，这个男人不是相信救援队，而是奔着江芜来的。
　　就是不知是贪图美色，还是别有居心。

　　他正想着，江芜喊了他一声。
　　“黎队。”

　　黎川转头：“你说。”

　　江芜吃了药，脸色好看了很多：“其实这是我第二次游戏了，但上次是我的队友带我过的关，所以我可能会给你们拖后腿。”

　　黎川沉默了一下，只蹦出两个字：“没事。”
　　他不太会安慰人。

　　顾莱拉过金发少年，用微型麦克风说：“这是温照，他有严重的深海恐惧症，但他也努力克服了。你放心，只要找对方法，安全过关不难，没有人会拖后腿。”

　　黎川跟着点了点头：“顾莱说得对。”

　　江芜咬了咬唇：“可是我的队友失去了消息，我担心他……”

　　顾莱一愣，黎川问道：“你的队友是被那艘潜艇抓走了吗？”
　　江芜点了点头。
　　黎川看了眼顾莱，才说：“我们也有个同伴被抓走了，他告诉我们，潜艇上的生物很友善，他也维持了秩序，正在积极和那些生物沟通，请他们把人类送回岸上。”

　　“这样吗？”江芜把目光投向马戏团的出口，已经打算自己去抢一艘船了。
　　救援队的消息比他想象得滞后，也许还是单独行动更有效率。

　　虽然不想崩人设，但小段的安全高于人设。

　　虽然还不知道队友已经遇到危险，黎川的想法还是和江芜不谋而合，他也在思考抢一艘船的可能性。
　　志愿者们看起来很友善，但毕竟是异类，人类还是需要自救。

　　他和顾莱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然后他道：“你……”他看着江芜卡了壳，“不好意思，你叫什么？”
　　“江芜，一名医生。”
　　“原来是江医生。”黎川终于知道江芜为什么能这么相信他们，历来医警一家亲嘛。

　　黎川低声道：“江医生，一会儿你就跟着我，温照跟着顾莱，我们找准时机就行动。”
　　金发少年，也就是温照，不安地道：“你们准备做什么？”
　　“抢船。”黎川低声道，“还有武器。”

　　江芜点了点头，松开了已经捏紧的拳头。
　　根据上一次副本的经验，暴露出远超于普通选手的武力值，会遭到游戏的针对，引来GM的追杀。
　　江芜并不介意再杀GM一次，但那么做就耽误时间了。

　　他听从指挥，跟着黎川悄悄来到了大门边缘。
　　门外悬停着几艘大船，几艘小型快艇。

　　黎川目光落在大船上。看起来像是运输船，人类可以钻进船舱，更安全，不用担心水压和窒息的问题。就是不知道机动性如何。
　　或许可以抢一艘船，就将剩下的销毁。

　　他又看了看仍在争吵的怪物们，脑中模拟了一遍冲出大门的路线，转头对顾莱点了点头。
　　顾莱张口，用自己的声音说话。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黎川、江芜、温照和顾莱能够在深海中像鱼一样自在地活动。”
　　她话音落下，四人便同时感受到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加持到了身上。

　　江芜恍然，这是言灵？难怪之前不能开口。

　　“就是现在。”黎川招呼江芜一声，顾莱则直接把温照提起，跟在黎川身后，径直冲出马戏团大门，目标明确地游向大船。

　　“该死的，人类跑了！”
　　“天啊，他们不会溺水吗？”
　　“住手缇娜，你们早就该把他们放了。”

　　缇娜愤怒地起身，用利爪狠狠抓向艾萝：“别以为你是贵族我就怕你！”
　　艾萝扭头避开，用触手死死缠住缇娜的蛇尾：“我比你高贵的不止是身份，还有这颗怜悯之心！”
　　缇娜不禁冷笑：“高贵？你不如回去问问可敬的女王陛下，你们皇室都干过多少‘高贵’的事！”

　　蛇人和章鱼少女缠斗在一起，其他志愿者也拦住了想要追击的鱼怪们。
　　人鱼驯养员们匆匆赶来，希望能用这么多天处出的感情把人类留下。

　　他们一起唱起了歌，歌声动听，还带着几分特殊的吸引力。
　　黎川和顾莱都顿了一顿。

　　江芜扭头，冷冷地扫了一眼人鱼们。
　　这一次他没有笑，【魅惑】属性却依然在不停地闪烁。

　　他柔软的黑发随着水流飘动，衣袂起伏，时不时露出白如冷玉的腰。
　　他眼眸黑而沉，倒映着一豆灯光，仿佛深渊中有光，所有人鱼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引。

　　【魅惑】打出了AOE。

　　面朝人鱼，江芜无声地道：“我是神。”
　　人鱼目光迷茫。
　　江芜神情无悲无喜，重复：“我是你们的神。”

　　人鱼不再迷茫。
　　“你是我们的神。”

　　人鱼的歌声停下了，痴痴地望着江芜，仿佛他真的是神。

　　除了谨。
　　他挣扎着，还留有一丝神智，这份神智源于他心底的执念，他想要跳进水里抓回江芜：“你不能走，我还没有驯服你……”

　　江芜望向他身后的黑皮人鱼。神明漫不经心朝信徒投去一瞥，信徒便心口火热，愿意为神明付出一切。

　　黑皮人鱼抬手敲昏了谨，任由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狂热地看向江芜，希冀得到神明的夸赞。

　　江芜却不再看他，转而望向棕发人鱼。
　　“堀。”
　　他喊出棕发人鱼的名字。
　　人鱼蓦地抬眼。
　　他抬起纤细的食指，在水里敲了两下，隔了片刻，又敲了一下。

　　棕发人鱼猛地睁大眼睛，捂住了嘴。
　　那是他们的暗号。
　　他在神明心中是特别的。

　　江芜抬起下颌，朝他周围的同事轻轻一点。
　　棕发人鱼便明白了要做的事。

　　江芜毫不犹豫地转身。
　　他一转身，人鱼们便陆续回神。
　　他们刚要跳进水里抓人，就被棕发人鱼恶狠狠地拦住。

　　“除非我死，谁都不准过去！”

　　其他人鱼错愕不已：“你在做什么？”
　　“你疯了吗？”
　　“那么多天的努力，辛苦训练的人类跑了，敢情不是你的人类！”
　　“他们能在水中活动，和别的人类都不一样，也许是珍稀物种。”
　　“让开啊——”

　　棕发人鱼势单力薄，却依然用血肉之躯挡住一个又一个向前冲的人鱼。
　　他一次又一次倒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爬起。
　　直到再也无力阻拦——

　　“轰——”
　　一头白鲸拖着沉重的车厢冲进水门，将所有人鱼撞翻在地。

　　它死死压着人鱼们，雪白的肚皮被人鱼尖利的爪子挠出一道道血痕。
　　它仰头望着江芜的背影，目光温柔，吻部上翘，发出阵阵空灵的叫声：“嘤——嘤——”

　　江芜正跟在黎川身后，挥臂分水，鱼儿一般向前游去。
　　听到声音他驻足扭头，认出这是负责运送他的那头鲸鱼。

　　他从白鲸清澈的眼中看出，白鲸也来帮忙，并不是因为受到魅惑。
　　它只是单纯地喜欢人类。

　　它笑着朝江芜顶了顶脑袋：“嘤——嘤——”
　　快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