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鸭，大男孩们》瞳归

5、第五章

　　“哎？邱经理！”杨厂长揣着二百斤肥肉晃过来，“您自个儿找着小罩了？”

　　邱霖书没放开罩铭的手，转身应道：“嗯。”

　　差点会错意......罩铭抠了抠裤腿上的洞，暗暗呶嘴。

　　“小罩哇，”杨厂长喘了喘，笑呵呵的，觉得有罩铭在，输出国外这事儿板上钉钉了，“今儿放你假，好好陪老同学转转，啊，吃喝玩乐厂里头都给报！去吧去吧。”

　　罩铭懵了一下，“啊？”

　　邱霖书轻声道：“阿铭还有事吗？”

　　罩铭略微迟疑地看了邱霖书一眼，还是老实点了点头，“……嗯。”

　　“我陪你。”邱霖书脱下外套，笑盈盈对杨厂长道：“顺便考察了，没问题吧？”

　　杨厂长顺手接了他的外套，被两人三两句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闻言先条件反射给答应了，“没有没有，没问题！”

　　“那就多谢杨厂长了，您忙，不劳烦了。”邱霖书手掌落在罩铭肩头，轻轻推了推，“走吧。”

　　邱霖书的手落下的瞬间，罩铭的肩膀僵了僵。他穿了两年的破T已经磨得非常薄了，邱霖书的手指一盖上去，那块皮肤便敏锐地感受到了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哦。”

　　缩了一下肩膀，罩铭不太自然地脱离邱霖书的触碰，有点语无伦次，“那个，你等我一下，我还没洗完手。”

　　邱霖书好像没察觉到罩铭的小动作一样，好脾气地站在原地，“我等你。”

　　罩铭走到一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虽然知道邱霖书的话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心里仍是热乎乎的。

　　邱霖书轻轻搓着刚才落在罩铭肩头的几根手指，专注凝视着前方青年瘦削的身影。

　　杨厂长躲在屋檐底下，只觉着这个外商代表身条真好，身高腿长的，静立在阳光里，身形稳当，气质温和，像院角那棵长了三十来年的樟树，耐心沉着，风雨岿然。

　　罩铭和他相距一段距离，那段距离却仿佛不存在一样，晨风扬起时，两人的衣物同时鼓动，他们处在同在一个画面中，有种说不上来的安然和欢喜。

　　树叶沙沙响动，蝉鸣孜孜不倦。

　　杨厂长眯着眼瞥了下这鬼天，擦了把汗，哼哧哼哧回办公室去了。
　　.

　　罩铭往工装裤裤腿上随便一擦手，顶着粘满水珠的脸朝邱霖书走，“可以了。”

　　“好。”邱霖书弯着眼睛，“接下来就辛苦罩主管陪我一起完成视察工作了。”

　　“是辛苦你了……”罩铭绞着衣角，很小声地说，“我的工作很枯燥，还很脏。”

　　他抬起头，看着身边和这个破小仓库格格不入的邱霖书，眼神清澈，诚恳地道：“一会儿你记着离我远些，会碰着你。”

　　邱霖书抚平他头顶的几根呆毛，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会注意。

　　“罩哥。”小刘正蹲在里边儿吃西瓜，他看见罩铭，立刻站了起来，囫囵两大口把手上那片啃完，“这位是？”

　　“这位是外商代表，邱经理。”罩铭一板一眼。

　　小刘马上对着邱霖书鞠了个九十度的躬：“你好！”

　　罩铭：“……”

　　邱霖书扶了一下小刘的肩，轻声笑道：“你好，不用这么客气。小刘？”

　　他最后一句是回头问的罩铭。

　　罩铭点头，“嗯。他刚来没多久，你需要了解的部分由我负责解答。”

　　邱霖书说了声好，罩铭带着他往仓库深处走。

　　路过分区墙，罩铭顺手伸拿上挂墙边的文件夹和笔，一面走一面对数，流利而且快速，经过货物时只眼睛一扫就能在相应的表格填上准确的数字，几乎没有停顿。

　　邱霖书自然跟着两人，“阿铭在这里工作多长时间了？”

　　“有八年了。”

　　罩铭随口一答，看了眼货墙上堆的东西，招手叫小刘上来。

　　“这些零零碎碎规格不同的货可以把它们整合成一箱封起来，在箱子上贴个条儿备注是什么，就不用每次数一遍零碎了……”

　　小刘一个劲儿应声，“嗯嗯，好……”

　　邱霖书从罩铭说八年之后就没出过声儿，他默默看着罩铭。

　　罩铭的工作做得很细致，大到库存布局，小到数量核对，就像他自己说的，事情繁琐而且枯燥，需要非常大的耐性。

　　而这么繁琐枯燥的事情，从高中毕业到现在，罩铭干了八年。

　　小仓库里天花板压得很低，四周没有窗户，节能灯的光苍白昏暗，邱霖书有些喘不上气来。

　　“邱霖书。”罩铭转过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工作教学，他看着邱霖书，眼神担忧，“你怎么了？”

　　邱霖书缓慢地眨了眨眼，“没事。”

　　罩铭和他对视片刻，沉默着将东西都交给小刘，握住邱霖的手腕径直把他带出去。
　　.

　　肖骆伟来仓库洗手，日常被自己的倒影帅倒，对着桶正照得起劲，余光瞥见罩铭和外商代表手牵着手从仓库里出来，眼睛嗖一下瞪直了。

　　“小罩？”肖骆伟站直身。

　　“伟哥。”罩铭漠然道。

　　“……对不起我错了，”肖骆伟简捂着胸口，“罩哥好，罩哥辛苦了。”

　　“肖骆伟，我们会计。”罩铭别开眼，简短地向介绍说：“他没别的毛病，就是戏多。”

　　“我们见过。”邱霖书笑道。

　　“……邱经理早。”肖骆伟嘴角抽了抽。

　　“早。”邱霖书回以微笑。

　　“你让一下。”罩铭看着肖骆伟。

　　肖骆伟“哦哦”着点头让开，罩铭打开水龙头，拿自己的干净毛巾仔细搓了遍，又过了遍水，才拧干了，示意邱霖书低头。

　　邱霖书配合地低下头。

　　罩铭用一只手固定住邱霖书胳膊，昂着脑袋仔细给邱霖书擦脸。

　　肖骆伟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没想到他们小罩平时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关键时刻竟然能为厂子鞠躬尽瘁到帮人擦脸的地步！实在叫人五体投地！

　　肖骆伟一脸沉重拍了拍罩铭的肩膀，带着“我懂”的表情走了。

　　罩铭：“......”

　　罩铭不知道这货又自己脑补了什么剧情，走之前还要艾特他。

　　邱霖书一直乐，“你同事们很有意思。”

　　“嗯，他们人很好。”罩铭眼睛里写着认真，“你还好吗？”

　　邱霖书的幽闭恐惧症是罩铭无意中发现的。那时他们高中，他去体育器材室拿球，碰见邱霖书撞倒了一排架子，他撑着墙面，尽管额头冷汗直流，却仍是艰难地露出微笑，道：“同学，麻烦不要关门，谢谢。”

　　罩铭没见过这样的人，满身狼狈还笑得出来。他之前遇见的几乎所有人，都要么和泥一样烂在地里，要么已经在泥里面目狰狞。

　　他单脚卡住门，朝邱霖书伸出手。

　　邱霖书手掌有些颤抖，少年人骨骼纤长，掌心细腻，轻缓地握住罩铭。

　　罩铭拉了邱霖书一把，牵动了两个人的青春。

　　“我没事。”邱霖书贴近一步，盯着罩铭，“我好了。”

　　罩铭：“……”

　　邱霖书很早以前便强调他的幽闭恐惧症经过治疗已经克服，但是罩铭知道，邱霖书状态不太好的时候在类幽闭的压抑空间偶尔还是会难受，而他本人不知道出于什么样幼稚的心理，就是不肯承认。

　　罩铭不跟他纠结这个事情，刚把毛巾搓了晾好，后边覃老板就开着他的车哐哐进来了，大老远就喊起来：“小罩哇！走起去！”

　　邱霖书回头去瞧，一个神清气爽的大叔正从他那辆仿佛下一秒马上要散架了的陈年面包车上下来，开车门的时候抠不开还辅助踹了两脚。

　　他笑了两声，覃老板甩上车门，瞧着他眼睛一亮。

　　“哎哟！好俊滴后生哟！”覃老板打开后备箱准备卸货，“跟你一起管仓库嘛？”

　　“不是。”罩铭离他远了些，从屁兜儿里摸出支笔，“他是外商代表，过来考察——货不要乱丢！”

　　罩铭最后一句带了这里的方言口音，发音有点冲，最后一个字落点时他人已经站到了覃老板跟前，一脚把扔到半的货踹回车厢里。

　　“我一时打忘记了嘛！”覃老板踉跄两步，失手关了后备箱，“你不要啷个凶！找不到老婆！”

　　“你等到！”罩铭这三个字不知道是在反驳覃老板哪个问题，只见他利落抄起挂树杈上的麻布手套戴好，一矮身钻进叉车，精准操控着上下起，用一个尖儿戳开了覃老板的后备箱。

　　“都是换的！莫搞错咯等到又讲我不早说！”覃老板蹦着步子跳舞似的，被罩铭的叉车一路逼退。

　　罩铭面无表情，把货铲进仓库，留给覃老板一屁股尾烟。

　　“咳咳咳！看到斯斯文文滴，虎得很！”覃老板退到和邱霖书站在一起，掏烟给邱霖书发了根，“俊后生，你哪里人呐？”

　　“谢谢。”邱霖书接过烟，夹在手指里，眯着眼道，“A市人。”

　　“小罩说你不是管仓库滴，咋个称呼？”

　　覃老板吞云吐雾，本地的烟比较烈，熏得邱霖书眯了眯眼睛，“姓邱，您贵姓？”

　　“喊我覃叔好咯，不要学哪个小罩，一板一眼喊我覃老板，认识好多年咯都不改口！”覃老板把烟头踩脚板下碾灭，气呼呼道：“我小女儿喜欢他更多年也不给个回应，铁树都要开花咯！”

　　邱霖书挑了挑眉，没接茬。

　　“幸好我小女移情别恋了！”覃老板特别欣慰，“下个月结婚，到时候和小罩一起来喝喜酒噻！”

　　邱霖书一下没忍住笑，“一定来。”

　　“好小伙！”覃老板拍拍邱霖书的肩膀，“我走咯，你同小罩讲一声，不要忘记我的货哦！”

　　邱霖书朝他挥挥手，“好的。”

　　罩铭堆完货把停好叉车，轻巧跳下来，“覃老板走了吗？”

　　“嗯。”邱霖书点了点头，歪头问道：“忙完了？”

　　罩铭想了想，“完了。”

　　邱霖书转了身，和罩铭面对面，稍微低头，嘴角上扬。

　　“那么说，罩主管现在有时间单独带带我了？”

　　他表现得像个乖乖等家长回来讨糖的小孩，用肩膀轻柔地碰了碰罩铭。

　　罩铭身体一晃，随着阳光碎屑的光斑松动了表情，笑着点了点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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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啦旁友们......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