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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每个人,最好像她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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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中原带我去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家会所吃饭。
侍者领我们进去。
“什么味道。”我随口说。
“不好意思。”那领班经过,赶紧解释,“因为这段时间又报导QLG3号病毒爆发。所以我们对所有房间都用紫外线照射消毒。会残留有一点味道。通通风就好。”
“喔。怪道好似被太阳暴晒过。”靳中原笑。今天他心情不错。
“替我们开一支白酒。”他吩咐领班。“我们最好用酒精杀杀病毒。”
领班与侍者都笑起来。一边搭讪着说,“这病毒自从那年大爆发以后,蛰伏了好几年。今年眼见又卷土重来,不知会到什么程度。大家都很紧张。”
我在位子上坐定。由他点菜。
少顷。他们走了。靳中原道:“怎么。不说话。”
“我想起我生父,他研究那个疫苗。”我说道。
我绝少向人谈起我父亲,像这种时候,我也不愿意用‘爸爸’那种日常的,口语的,亲切的称谓。他只是我的生身父亲。
靳中原道:“他是这个行业的楚翘。当年都说他已经完成临床试验。可惜了。”
不知是为了被中断的试验可惜。还是为了他的人可惜。
不过我对这二者都有点无关痛痒。是以我耸耸肩。
靳中原看着我。
“别责备我冷血。他留给我的东西,仅限于这个。”我摘下脖子上的绳子。丢在桌上。
靳拿在手里,看了看。问:“还有数字。”
“我的出生年月。”我说,“据说是生日礼物。”
我别开头,“还没来得及给。车祸就发生了。”
靳中原将之还给我,道:“好好收起来。”
我嘴上说,“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丢了也罢了。”
“别言不由衷。”他说。
我闭上嘴。将那锁片子还挂回脖子上。
饭菜上来,酒也开出来。我跟着喝一点。渐渐忘掉刚才的对话。
“要生日了。有什么愿望。”他问我。
真的呢。我这才想起自己真的快要生日了。
喝了几杯,我也觉得轻松了些,于是说道,“将我的仇人踩在脚底下。”
“怎么踩。”他问,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辉煌腾达,他们一败涂地。”
“呵。”他笑起来。
“小时候看武侠小说,看电视剧。我总是幻想自己是身负绝技的武林高手,从天而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的仇人打得无还手之力。”
“身怀绝技,不是要拯救苍生?”他戏道。
“没有。我就这点出息。”
“要想身怀绝技,不是一朝一夕来的。得经年苦练。”他说。
“我不想苦练。只想一觉醒来,已经心想事成。”
“没有这种事。纵使你苦练过了,也不一定能成。苦练是基础,除此之外,机缘,运气,天时地利,缺一不可。”他教导我。
我问他,“作为你,你也苦练过?”
“某种程度上说。是的。”
但眼前的他看不出来,他给人的感觉太从容。一个人要花巨额时间精力做一件事,往往攒足了力气,不得不咬牙切齿。
不知道这种姿势学不学得会。
“先生。我若肯练,你可愿意教我。”我一本正经的问。
“我会教你的。”他看我一眼,“先别急。”
“不是说为学需及早么。”
他想一想,道:“也好。假期可以先安排你熟悉下环境。”
我的兴趣高涨起来,又道:“真的。若我认真学,能否像楚漾夏安琪般成功。”
他看我一眼。仿佛并不觉得吃惊。接着道,“她们是她们。你是你。”
我不语。
他又说。“每个人,最好像她自己。”
“是你为她们选择不同的路。还是她们自己?”我没有意识到我一直在问问题。
靳中原端起面前的杯子喝口水。还是回答道:“我没有替他人选择人生路的权利。顶多提供一点帮助。”
“为什么你要帮助这些人。”这是一直盘横在我心中的问题,“这些女孩子都有共同点。”
我歪着头,开始掰着手指细数,“都年轻,都美,都聪明有潜质。还有,都在极窘迫时遇到你。是你四处挖掘她们?”
他闻言,先停下动作。
而后偏过头,看着虚空中一处,有一会儿,才缓缓说:“我有个姐姐。她比我大十多岁,父母忙于工作。几乎一直由她带着我。后来动乱发生,她饱受了无数苦难,最后也终于在那场浩劫中去世。我目睹一切,那时候就想,如果我有能力保护她,该有多好。”
“她去世的时候才十八岁。没有人比她更美更聪明。”他说的很平静,“我只是碰巧,在这些女孩子们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她们一把而已。”
他的手搁在桌子上。我坐在对面。桌子太宽,我想握住他的手,但够不着。
他端起茶杯,又喝一口,才看着我,低声道:“蒋笛,就这么简单。”
我听得感慨。原本也并没有别的用心。我是说,当我想到这个问题,于是我问出来了,我忘记略做思考。
我问:“除我以外,你还帮助过多少这样的女孩子。”
话一出口。我才知道我错了。事实证明我的确不在些聪明的女孩之列——她们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靳中原倒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神色。他只是放下筷子。拿餐巾擦擦嘴。而后说,“我吃好了。”
他将手机放到口袋。一边道:“还有事。待会老李送你回去。”
我想解释。但是他已经站起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拍拍我的头,说道:“吃饱再走。”
他走了。
我呆坐在凳子上,那几分酒意这才彻底的醒过来。
太不识相了。
他本来兴致挺好。有说有笑。是我孜孜不倦定要扫他的兴。有几个老板会对雇员说:“请你别这么问,这样会让我不高兴。”
替他做事的人,应当懂得眉眼高低。
我撑着头,对自己生气。万分的懊恼。
吃下去的几杯酒开始做怪,胃为了自我保护,翻腾起来。最后到底耐不住,直吐了个干净才算数。
冷水打在脸上,我得到教训:切不可盲目对自身条件评估过高。不了解身体对酒精耐受的分寸,就该乖乖远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