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喜宝》脉脉如薇

31、卿需怜我我怜卿

　　他生气了。多日不见音讯。我的生活失去重心，顿时难过的很。
　　在学校，我同其他人本无多少交集。回到家，迎接我的永远只有厨房的阿姨，她不爱说话。我也不善同她交流。于是一天下来，我能记得自己说过几句话。
　　有事没事跑到图书馆泡着，看许多小说，电影，玩游戏到深夜。
　　渐渐的染上香烟，镇静剂。时常一坐半个夜晚，盯着电脑屏幕看来来往往的男女演绎生死情缘。
　　使出力气对付那些将我湮灭的无处着落的感觉。
　　睡的差，镇静剂制造出的安宁时光并不是那么长。时常天未亮，只要有一点小声音，便会因此醒来。
　　有一次刚刚好天要亮起来。窗外的天空是一种诡异透明的淡紫色，那种景象让人震惊，因为太浩瀚，太美，太虚幻，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不知为什么，这种感觉让我放弃一切白日里累计起来的坚持。决定告诉靳先生都是我的错。
　　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听，一把温柔的女声，清晰的道：“你好……”
　　我没待她说出第三个字，立即反射性的将电话掐断。如梦方醒。
　　楚漾说：别以为你自己是不一样的。
　　一口气哽在喉中，过许久，才将之咽下去。
　　一旦醒来，别再指望再继续睡下去。我点上一支烟，坐到露台等天亮。
　　天地还是黯淡的，那点微弱的紫光消退下去，远处开始浮现一丝金色的云影。因为少，显得额外的亮，仿佛一条金线贴在黑色的纸上。
　　缺少光线，什么也看不到。
　　丝绸的睡袍帖在小腿上，凉凉的。整个空气都是凉的，人似是沉在一大海凉水里。
　　我又一次想到我母亲。
　　一直以来，我痛恨她的命运，恨她的不幸与不争。但遗传是这么强悍可怕的东西。冥冥之中，自有某种力量，将她的基因一脉相承的表达在我的身上。
　　我重复她一生都在做的事：茶饭无心，等一个男人。
　　这是她对我的报复。抑或是上帝对我的嘲弄。
　　太恐怖了。
　　我猛然丢掉烟蒂，站起来，打开灯，找出一只箱子，收拾东西。
　　不过是几本书属于我。除此之外，一两双鞋子，几套衣裳。柜子与抽屉被我打开，声音在静寂的夜里弄得非常响亮。
　　我光着双手住进这间屋子，一切都属靳先生提供。若说最初接受的时候还略有忐忑，如今我是渐渐的更习以为常了。天长日久，天长日久下去……
　　床头的电话这时候响起来，一声紧接着一声。我的动作停下来，于是满室只余下一室的铃声。
　　这个电话只有一个人知道。
　　我坐在地上，看着它响。断了，再响一次。终于恢复寂静。
　　地板冰凉。时间久了，腿脚爬上来一种痹意，动一动，如同踏在荆棘之上。我的生活，一直徜徉在荆棘从中。
　　我将箱子的拉链拉好。挣扎着挪到床沿坐定。桌上有镜子，我一抬头，撞见镜中的自己。蓬头垢面，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因为空洞，看上更是大的吓人。睡袍的带子挂在肩头，肩是瘦的。是一个没有灵魂青年女子。
　　我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卿需怜我我怜卿。
　　良久，我关掉灯。抱住一个枕头。
　　在这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世界混沌，天光黯淡。我只剩下我自己，因此小心而奢侈的给自己一点时间，沉湎于悲哀之中。
　　也许后来竟睡着了。朦胧中被一阵门铃大响惊醒。
　　天已经透亮。看得清室内物体。
　　我走下楼去开门。
　　晨光中，来人是秦永骏。
　　他见到我，才将手从门铃上移下来。长长吐口气，仿佛安下心来的样子。
　　“秦先生。什么事？”我问。
　　“还好。你在家，没有发生什么事吧？”他反倒问。
　　“我？我没事。”我说。有点吃惊。“怎么？”
　　“靳先生差我来看看你。怕你出什么事情。”他摸摸自己的脸，有点不好意思，“我脸都不曾洗。”
　　我能出什么事情。他又何必如此急火火的派个人过来。太看得起蒋笛了，难道他怀疑我会因此自杀？她但凡有一点视死如归的烈性，也不会今天这种样子。事情发展得让我有点好笑。
　　但秦永骏一个外人。我能同他说什么。
　　“请进来。”我打开门。低声道。
　　“这里可以洗一洗，请自便。”我开门，指地方给他。“我上去换件衣服。”
　　我换好衣服下楼。他正坐在厅内的沙发上讲电话。见到我，忙对着电话说：“请等一等，她来了。”
　　将电话递给我。一边说：“我去找杯水喝。”他起身走开了。
　　我拿着电话，说，“喂。”
　　“蒋笛。”他的声线永远那般低沉，温和的问，“怎么回事。适才电话为什么不听。”
　　我张张嘴。终于说：“醒来了睡不着。我换了个房间。”
　　“原来如此。你吓到我。方才我在开会，秘书小姐说你的电话一接通就断了。打回来无人听，手机关机。凌晨四五点钟，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开会？”我问。
　　“我不在国内。这边是上午时间。”他说，“我也杯弓蛇影了点。”
　　啊。
　　我低下头，说不出话来。长发纷纷自脸侧垂落，拂在手臂上，万分的轻而且温柔。
　　“喂？听到吗？”他在那端问。
　　“听得到。”我说。
　　“你打电话给我，有事么？”
　　“没有。”手机握在手里，有一点温热，我说道：“我只想告诉你，那时候的天空很美。一种飘渺的紫色，非常美。接通了才想，也许不是时候。”
　　“为这个呵。”他道，有一丝笑意。“我多虑了。”
　　“对不起。”我说。
　　因为多种原因，我都觉得对不起。
　　“不要紧。我得挂了。”
　　他在工作。
　　“先生。”我说。
　　“什么？”
　　“哪天回来？”
　　“就这几天。待事情忙完就回来。”他说，“我再打给你。他们在等我。”
　　我合上电话。将它还给走出来的秦永骏。
　　“一切都还好的话。我先走了。”他说。
　　“抱歉。夜半三更的吵到你。”我说。
　　“分内事。”他摸掉额际的水珠子，我相信他被叫起来的时候也一定恼火万分，但此刻一点也看不出来。简单的说道，“再见。”
　　门都开着，我目送着他蹬上车子离去。
　　太阳正在升起，廊下是一栏绣球花，虽然花期已过，但在好园丁的打理下。仍可见数朵开在枝头，由许多的小花攒成一大朵，远远看去，便是团团的长在油油的绿叶中的洁白与粉蓝的花球，开得盛的时候，真正的花团锦簇。
　　是一个很好的早晨。我有一点恍惚。
　　过一会才站起来。回到房间，将昨晚收进箱子里的东西又一件件放回原处。
　　勇气降临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我需要一个借口，而现在我得到了。
　　于是我锁好门，决定忘掉昨晚想到的一切，回学校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