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希瑞尔》缇娜戈戈

3、第 3 章

　　太阳刚蒙蒙的露个头，天色一片大白，冷冷的雾气涌动，几声犬吠惊醒了这个清晨。
　　他们一宿没睡，裹好衣服，怀里揣着一些东西，钱、火机之类的，至于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还在它们隐密的犄角旮旯不见天日。
　　小偷罗罗有一双机警的耳朵，几乎是在犬吠响起的第一声，他就像只撒气的皮球一样跳起来，大喊道：“督察来了！快跑！”
　　他来不及多说，喊这一嗓子已是仁至义尽了。他背上自己的小包，包里装着他的看家手艺，飞快地往楼下跑，没跑去一楼，而是顺着二楼楼梯间的窗户滚到了疯草地上，他身子小巧，灵活，落到草丛里，毫发无伤，几乎一刻也没停，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就熟门熟路地离开了被几辆车子、几条狗包围的，置于险境的帕西莉亚。
　　感谢小偷罗罗的这一嗓子，其他的人也连忙爬起，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他们熟悉帕西莉亚的一切，离开危险的她也是驾轻就熟。
　　“开门！督察局搜查！里面的人不准动，该死的！这破楼的门居然像是铁铸的，来，吉米、布雷迪，过来破门！手脚麻利点，这群臭虫们都快跑光了！鲍勒，带几个人去给我逮人，把他们一个不剩地给我抓回来！”
　　“是，长官！”
　　沉重急促的破门声像是厄运之神的脚步一步步向他们逼近。
　　终于，在一声沉闷地“咚”声过后，帕西莉亚最后的防线开了，整个身体一览无余。此时无人去欣赏她饱经磨难却仍然透着华美的身子，督察们正忙着抓捕这些到处乱跑的小虫子们呢。
　　“别跑！恶心的臭虫们！干瘪的面包不够你们享受的吗！竟然去动了大人们香醇的美酒，你们这些垃圾，可别想拖我下水。吉米，快，过来一起帮我堵截他们。”
　　希克厉督察长像一个膨胀的球，肥肉把原本穿上英挺帅气的督察制服装的鼓鼓囊囊，但看得出是精心裁剪的，不然怕是早就被那摊油脂撑烂了。
　　尽管肥胖，但看得出他的五官还是不错的。
　　至少，在他闭上他那尖酸刻薄，像长了个锥子似的嘴时，白胖的圆脸显得和蔼可亲，真像一个局长应有的样子。
　　毋庸置疑，小偷罗罗是幸运的，但这世上总有些倒霉蛋不是吗？
　　流浪汉卢卡就是其中一个最不幸的蠢蛋，他被希克厉督察长一把薅住了头发，那头发油腻、令人作呕，里面或许还有不少安家的虱子。
　　希克厉像是感受不到似的，欣赏着流浪汉因痛苦扭曲的面容，挣扎却无力的手脚，洋洋得意。
　　“看，吉米，这些该死的臭虫，不过是我们一只手，哦不，是一根手指，或是一小片指甲就能摁死的家伙！他们多么脆弱，可怜、无助啊，简直叫我心生不忍。”
　　他话锋一转，手上猛地使劲，“但就是这些四处蹦跶的小虫子毁了我精心烘培的一整块蛋糕！我的蛋糕！一大块蛋糕！芬芳的气息，甜蜜的滋味，我几乎能想象到入口那一瞬间的绵软可口。这些臭虫！我要把他们杀个一干二净！叫他们再也不能出来作乱！吉米，看着他，别叫这狡猾的虫子跑了，我去捉那些还逍遥法外的家伙！”
　　“好的，希克厉长官。”吉米答道。
　　吉米是个标准的，不，是远远超出常人标准的俊美小伙子，他身材高大，金色的短发闪闪发亮，耀眼的像一枚小太阳，深邃的五官带着一丝奇特的高贵气质，鼻梁高挺，湛蓝的眼睛一眼能望到底，清澈极了，他和那些穿黑衣，面目严肃刻板的督察简直截然相反，却神奇地融入其中，不显得违和。
　　“只是，希克厉长官，这人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绝不会是咱们要缉拿的那伙穷凶极恶的强盗，要不要把他放了？“
　　新人要命的同情心！
　　希克厉不以为然，但他面上和蔼：“这次的案子性质恶劣，要进行一番大规模的清查，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家伙。吉米，我们是督察，一颗坚硬的心是必不可少的。”
　　希克厉不想再多说什么，摆摆手：“你别在这儿看着他了，去帮帮布雷迪的忙，他正一楼一楼仔细搜查呢，叫他别漏了人，仔细着点。去吧，吉米。”
　　吉米听话地转身上了楼，灰黑色的制服风衣划过一道凛冽的弧度，把身后的哀嚎遮挡了个一干二净。
　　全楼的搜查仍在继续。
　　*
　　半小时后，一楼的大厅里，几十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嫌疑犯们被丢在一起，怒骂声、哀求声不绝于耳。
　　希克厉充耳不闻，甚至有些享受。他身后的督察们也都面无表情，习以为常。只有吉米，面露不忍。
　　“全都在这儿了，长官，共计二十三人。”
　　“整栋楼都搜查过了？没有遗漏？”
　　“是的，长官，整楼全部搜查过了，包括厕所、衣柜。”
　　希克厉满意地点头，大手一挥，命令道：“把这些人都押上车，带回去审问。再留两个人在这守着，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安呢？安怎么不在这里？”地上的人群里忽然一声惊呼。
　　“天台！他们肯定没搜天台！这不公平！”
　　威卡转头死死盯住这个说话的人，很好，他记住了，是强盗雷姆，这个倒霉鬼没跑出去，竟想拖安下水！
　　威卡等人是故意没跑出去的，他得留下来看看情况，熬过这次，他就是自由民，要是这次跑了，他可能一辈子就还是逃犯了！意料之外的是，安竟然也没走，还被个倒霉鬼给出卖了。也不知是安的计划还是因为生病疏忽了，安昨天那个样子，可不大正常。
　　强盗雷姆面目狰狞，也不怕以后威卡的报复了，他身上的案子不少，这次怕是真的命不久矣了，他恶毒地想，威卡不让他们提前逃跑，他报复不了威卡，死之前也要报复一下他的情人-安！
　　安，那个男/妓，还什么王子？都是被威卡给硬捧上去的，谁会真心把一个卖/屁/股的家伙当成王子！
　　想到安进督察局被审问折磨的样子，强盗雷姆心里就一阵快意。
　　“天台？布雷迪，天台搜了吗？”
　　布雷迪疑惑道：“天台？禀报长官，这里没有天台啊。”
　　“有！从左侧楼梯上去，四楼最里面的房间里有个暗道，那里通向天台！”强盗雷姆干脆指点起来。
　　“听到了没有，还不快去！这么隐蔽的地方，一定藏着那伙罪犯，来人，跟我上去天台看看！”
　　*
　　天台确实很隐蔽，但有了强盗雷姆的指点，找到还是轻而易举，看着落了锁的门，希克厉不悦地皱眉，下巴朝锁一扬，布雷迪会意地上前开锁。
　　威卡昨天走时，把门锁上了，倒是给督察添了不少麻烦，也给安争取到了一丝逃跑的时间，如果他听得见这些人在撬他的锁的话。
　　“咔哒”一声，锁开了。
　　天台厚重的铁门被一下推开，整个天台空旷干净，没有人的迹象。
　　“没人？不可能，给我搜！”
　　“是，长官！”一声令下，迅速行动。
　　“汪！”督察犬拼命地拉扯绳子朝天台的角落走去。
　　吉米牵着兴奋的督察犬，乍一看到一顶彩虹色的小帐篷，像是一个孩子的小家，不禁面色怔然。
　　他目光柔软，却又掺杂了一些额外复杂的情感。
　　“走什么神呢，吉米？”身旁的督察同事奇怪地看着愣神的吉米，摇摇头，猜测着心地柔软的吉米大概是想起了他的童年，便贴心地留给他时间回忆，扯着嗓子替他大喊：“希克厉长官，找到了，在这边！”
　　八个高大的督察团团围着这顶小帐篷的模样着实可笑，那感觉像是误入了儿童王国的巨人族。
　　希克厉督察长气喘吁吁，大滴的汗顺着肥胖的脸流下，步子却倒腾的飞快，走过来时和一个球滚过来相差无几，速度很快，脚下生风。
　　巨人族的矮人酋长来了。
　　希克厉缓了缓因为爬楼运动过量，正在激烈地进行抗议运动的肺部，穿过众人给他让出的过道，停在帐篷前，居高临下地打量这顶破旧的、颜色脱落泛白的、幼稚的帐篷，几乎认定了里面必然又是住着一个邋遢的流浪汉。
　　可恶！那个该死的臭虫竟然欺骗他亲自跑这一趟！敢耍他？！要知道，能做到督察长这位置上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家伙，尤其是他希克厉！他要把那个臭虫随意乱说的舌头扯断、牙齿敲碎、嘴巴撕裂！让他那张臭嘴里永远都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希克厉督察长丧失了亲自一探究竟的兴趣，往远处让了让。
　　“去，把帐篷里的人给我拖出来！”
　　鲍勒是希克厉督察长最忠实的下属，他利落地上前一步，弯下腰，拉开了帐篷的拉链。
　　帐篷很小，以里面人的身形也只是勉强蜷缩在里面。乍一被掀开，里面的人吓得缩的更小，被鲍勒毫不留情地拖住一只脚，直接拽了出来。
　　那是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