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希瑞尔》缇娜戈戈

2、第 2 章

　　帐篷的口“呼呼”地漏着风，威卡皱了下眉，身旁的热度高得吓人，在寒意明显的对比下。
　　“安？”
　　身旁的人没有出声，像是冷了，猫一样贴过来，枕着威卡粗壮的手臂，把自己缩在威卡怀里。
　　“别睡，我有事要和你说，安，醒醒。”威卡任由他摆弄自己的胳膊，顺手把另一只胳膊也搭了上去，转成侧躺，拢住一小团的安。
　　“唔--”安枕着威卡粗壮的胳膊迷迷糊糊，威卡身上很暖，安被他抱住，像是直接盖了一层絮得厚厚的棉花被子，舒适而又沉重。
　　“今天下午的事。”
　　“嗯...怎么了？”
　　“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拿到那样东西，我们就可以被赦免了？不用再像个阴沟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了？”
　　“对。”
　　“那东西呢？你交出去了？那人怎么说？什么时候答应我们做到的事？”威卡一肚子的疑问，像连珠弹一样，问个不停。
　　“威......那东西是假的。”
　　“假的？！”威卡猛然坐起，怀里的安一不小心摔在帐篷的地上。
　　“那东西是假的？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下午的动静那么大，督察局肯定是知道的，我们可是逃犯！再被抓到的话，我们可就保不住脑袋了！”
　　“安！我要被处死了！”
　　安像是被吵的有些清醒，他爬坐起来，身上又酸又痛，面上却一片平静，绿色的眸子像一谭深不见底，表面却波澜不惊的深湖，他平静地注视着满脸怒气，凶狠到要噬人的威卡。
　　他像个急的团团转的小狗，在“汪汪”地撒娇，安想到。
　　“威，督查已经查到了，明天就会找到这里的。”
　　威卡猛然转头，看着淡定自若的安，不敢置信地厉声问道：“你了解的这么清楚？你在给我下套？安！你出卖了我？！”
　　“嗯。没有。”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说清楚！老子没工夫猜你的哑谜！”
　　“下套了，没出卖。”
　　“说清楚！老子听不懂。”威卡青筋暴起，在极力隐忍怒火。
　　“别承认，就没事。”
　　“老子可是逃犯！之前犯了一起大案，你知道的，安，不管这次我犯没犯事，抓到就是死路一条！”
　　“你不是逃犯。”安信誓旦旦。
　　“屁！老子是不是逃犯，老子自己心里会不清楚！你忽悠谁呢？”
　　“你不清楚，你不是。”安继续否定他。
　　威卡锋利浓重的五官深邃，满脸郁躁，刚想继续反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
　　“你是说--”他有些迟疑，把心里的那个不敢置信的猜测说出口：“我的身份被篡改了？”
　　“嗯。改档案了，不会被查到。”
　　“真的？”威卡一下子喜出望外，事情没办成，还有这么大好事，以后都没有后顾之忧了。
　　“但你手下，要闭嘴。”
　　“明白。”威卡轻松起来，整个人愉悦起来，他手下的人他放心，只要不承认，证据也全被销毁了，这下只需封住那些流浪汉的嘴，熬过明天督察局的盘问，从今以后，他就是自由民了！
　　安，他的珍宝、他的小王子，充满了令人惊叹的魔力，带来一个又一个奇迹。
　　威卡内心忽然充满柔情，他眉目柔和下来，大手拂开安的刘海，情不自禁地在安额头上印下一个怜爱的轻吻。
　　“刚才摔疼了吧，安--我的宝贝。明知你怕痛，我还这么对你，我真是个罪人。”
　　“尽情惩罚我吧，我的王子。”
　　安顺势躺下，闭上眼睛，往下拉了拉领口，露出一片白皙细腻的纤细颈肩，精致的锁骨散发着甜蜜的气息。
　　威卡怔楞一瞬，喉结微微一动，咽了下口水，这是？
　　“威，咬我。”
　　“什么--”意思？威卡喉咙莫名干涩起来。
　　尽管所有人都认为安是独属于他的情人，但只有他们知道，不是的。
　　今晚的安出奇的反常，又格外的诱人。
　　帐篷里气氛一下子旖旎起来，威卡心里蠢蠢欲动的妄念隐隐要挣脱束缚。
　　安没睁眼，双手放在小腹部，安祥地平躺着。
　　“咬我，要痕迹，有用。”
　　威卡良久没有动作，安疑惑，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东西顶到了他的大腿。
　　“唔，不准做别的。”
　　威卡叹口气，这可真是个甜蜜的折磨。
　　他认命地俯下身去，对着那脖颈细密啃咬，留下密密麻麻的痕迹。
　　安像具尸体，躺在那里，任由威卡动作，口水湿漉漉地糊在脖子上，令人难受。
　　安有些嫌弃，两条秀美的眉毛微微皱起。
　　唔，小狗的乳牙咬着倒不疼，但口水好多。
　　“嘶--痛！”
　　威卡啃着啃着，忽然发狠，在锁骨处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大口，一个可怖的牙印红紫的印在那里。
　　安皮薄，痛觉更是尤为敏感，霎时眼泪就飙出来了。
　　威卡双手支起身子，把埋在安身上的大头抬起，一大片阴影罩在正在吃痛的安身上，唇边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眸子里冒着森森凉气：“嫌弃老子？嗯？”
　　安偏头不看他，双手阻在威卡胸膛上，用完人就丢：“下去。我要睡觉了。”
　　“身上不用？”威卡气笑了。
　　安摇头道：“身上有。”
　　“身上有？”威卡玩味地重复一遍。
　　“自己挠的。”
　　“还算有良心，没给老子戴绿帽。”威卡心情愉悦，恢复一贯粗鲁野蛮的形象：“行了，老子下去办事去了。你睡吧。”至于办的什么事，当然是封住下面那群人的口了。
　　安没说话，昏昏欲睡的模样，威卡钻出帐篷，一出去就转身把那帐篷门口的拉链拉得严严实实，看着这顶颤颤巍巍的帐篷密不透风，他满意地点点头，端着国王的架子下楼去了。
　　*
　　楼下的狂欢还在继续，柴火燃烧迸溅起的火星点燃了每一个人的兴奋，在这只有下等人的荒野中，他们尽情热舞。
　　金丝华美的袍子披在脏污破烂的褴褛上，指甲里藏着洗不去的污泥的手高举着纯金酒杯，看不懂的名画、犹如艺术品的蜡烛满地都是，把这腐朽陈旧的小楼衬得像是金壁辉煌的舞会厅。
　　那一个个冷冷的、干瘪瘪的脸，在今晚，都焕发出了动人的活力。
　　威卡走下来，重新回到了以他为王的国度。
　　人们欢呼着“威卡”，大口豪饮着美酒，香醇的酒液洒得遍地都是。
　　威卡确实是一名国王，现在他要颁布他的法令了。
　　“安静，我有话要说。”国王的眼神威严，他的命令，没人敢不听从。
　　看着那一双双残存着狂乱的眼神，国王很不满意。他吩咐身边的骑士们：“去，把我们的战利品收回，每一件！”
　　纳森、杰克等人迅速执行命令，一丝不苟，把那一件件由他们亲手分发出去的礼物再抢夺回来。
　　“威卡，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不满意，在他们这些地痞流氓眼中，到手的东西就是他们的了，哪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他把金酒杯护在大衣里，完全没有要交出去的意思，酒精燃烧了他的理智，以至于他忘了，反抗国王的后果，远远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呵”威卡一声轻笑。
　　伴随着金酒杯“叮当”一声清脆的落地声，痛苦的哀嚎声骤然划破夜空。
　　威卡脚边多了一滩烂泥一样的、不成人形的家伙，杰克捡起了那个酿造了贪欲，结出了恶果的金杯，收回工作变得异常顺利。
　　“威卡，都在这儿了。”纳森示意身后沉甸甸的袋子。
　　“好。”威卡点点头，随后扫视众人，看到众人不自觉畏惧的表情，心下满意，开口命令道：“我不希望今天的任何事再从你们嘴里听到，无论是在这里，还是督察局里。”
　　“督察局？”众人畏惧。
　　“对。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中有人背叛了我，后果绝对比你们在督察局里要惨的多。”
　　“什么意思！督察局要来？！”这里的人绝不止一两个罪犯那么简单，许多人身上都背负了或多或少的案底，有些甚至是常客。
　　“对，明天督察局会带人来搜察。我们这里可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也什么都没做过。心虚，也得是明天见着督察局后再跑，要是让我知道有人今晚提前逃跑，呵，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跑得出去！”
　　“杰克带人留守在这里，看牢他们。纳森，去开车，带着战利品，我们去把它们藏到我们的宝库里。”
　　“是！”
　　“没问题。”
　　听见这个噩耗，妓子们倒是还好，那些小偷、强盗，顿时就苦了脸。
　　他们聚拢到一起，在杰克等人冷酷的目光里小声商讨如何逃跑，他们不能这样束手就擒，坐以待毙啊！
　　一个个失去巢穴庇护的小可怜们聚在一起瑟瑟发抖，墙角的一个隐蔽处，一团阴影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把手里攥着的一颗沾了血污、泥土的牙揣进怀里，慢腾腾地挪动。
　　没人发现她，也没人注意到本应昏倒在地的露琪是何时不见的，或许是在他们狂欢之际，也可能是在他们被威卡吓破了胆子的时候。
　　本身人们也不关心她，人向来只关注自我的感受，更何况这些挣扎在底层的下等人呢，他们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露琪挪动着，她远离人群，像一只结网的蜘蛛，悄无声息地顺着楼里的管道，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之间。
　　她有她的使命--王子赋予她的使命。
　　安是王子，她一直如此坚信着。
　　只要是安的吩咐，她都会毫不迟疑地去做。
　　王子只需要被高高地供奉起来，他想做的事，自然有忠诚无畏的骑士去把最鲜美的胜利的果实带回，亲手奉献给他。
　　就算她死去，她的灵魂也会充当王子的天使，继续护佑着他，直至魔鬼被逐回地狱。
　　*
　　天台上，帐篷里，安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或许是一股神秘力量在冥冥之中的召唤，他猛然睁开眼，看向黑暗的篷顶，那仿佛有一只难以挣脱的大手牢牢罩在他头上，他动弹不得。
　　临阵脱逃，是不被允许的。
　　一瞬的惊慌，安很快恢复平静，停下扭动的身子，双手重新妥善安放在小腹上。
　　那一切只不过是他的臆想而已，他只是吃了药，神志不清罢了，他安慰自己，又忍不住喃喃低语：“太阳倾颓，月亮归隐，黑夜即将来临，狂风和暴雪掩盖一切。国王入狱，骑士征战，审判者大肆寻找谋逆者，暗处的鬣狗蠢蠢欲动，老鼠和乌鸦一拥而上，无声的战争激烈而拥堵。一场大雨洗尽一切罪恶与鲜血，魔鬼间的斗争戛然而止。上帝和其子的约定将在七彩的桥梁上得以见证，自此，光明尽显。”
　　“而我--安·希瑞尔，将见证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