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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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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在云千代被罚思过的这一个月内,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阳太偷偷摸摸来了好几次,避开了看守的人员,悄悄给云千代送了些在收监后吃不到的点心。
云千代觉得这样下去她真的要疯了,也许是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寻找依靠,那段时间,无论是何人的何种举动,都能让她想到平子。她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对他的思念已经在渐渐放下,可在那日浅打碎裂之后,她才发现,她对他的想念,比起当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相处的时间太长了,长到连生活中的琐碎都事无巨细地融进了血肉里,无法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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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闭结束的那一天,云千代眯缝着眼走出门时,看到了有些局促的宫小路阳太。
“宫小路部队长?”
云千代皱了皱眉:“您怎么来了?”
“呃,我……我来,接接你……”阳太不安地挠挠后脑勺,“你我是同期,如今又是平级,不必用敬语了吧……”
“行。”云千代想了想,点点头,往前慢慢走着,斟酌了几句,说,“其实你不必来接我,我又不是不认得去战斗部队的路。”
“可……”阳太欲言又止道,“如果他们再刁难你……”
“我总得独当一面,不是吗?”
云千代很快打断他,笑了笑:“你真的不用这样。”
阳太绕到她面前,不安地问:“你还在生气吗?你不收我的点心,也不要我来给你撑场子,那总得给我一个道歉的途径吧。”
“真的不用……”云千代也停住脚步,抬头看着他认真说道:“我没有生气,那日是我行为欠妥了,只是人在当下的那个情绪里,难免有些偏激。是我该向你道歉才对,我不该迁怒于你,对你来说,它的的确确只是一把普通的浅打而已。”
“至于撑场子,我也还没有到别人不来帮忙,我就管理不好部队的地步,你也别小瞧我了。”
“别太在意,你的烦心事不比我少,部队长猝然离世,你一定也很难过。”
“你看,现在不是也挺好。”云千代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长吁一口气,“我被关禁闭,都不用劳驾隐秘机动收缴我的佩刀。”
阳太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沉默不语。
两人伫立在湖畔,突然扬起了一阵风,吹得水面的波光荡漾起来。仔细听闻,空气中竟传来了几声蝉鸣,不知不觉间间,已是暮春了。
“就送到这里吧。”
云千代撩了撩头发,微微倾身,对阳太行了一个半礼,瞬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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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鬼道众时,她下意识往结界部队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才停下脚步,愣神了好一会,才掉头去往另一个方向。
战斗部队这一个月里全靠着老部队长阳太勉强维持运转,但阳太也初接手了结界部队,很多事物还不熟悉,频繁的调动让他焦头烂额,所以战斗部队的队务都由一个资历较老的队员代为处理。
云千代回到战斗部队时,原以为会看到热火朝天的训练景象,可推开道场的门后,场面却十分清冷,只有那个老队员带着自己的一小队人在训练,剩下一两个小队员在角落打扫。
见状,云千代面色一沉,问道:“其他的人呢?”
那队员见她回来,一哆嗦,说:“大家还……还没起。”
“都快到中饭的时间了,晨训还没有完成,这一个月内你们就是这样训练的?”云千代放下脸来,说,“传话下去,一刻钟后,全体队员在第一训练场集合,迟到者罚跑鬼道众外篱20圈。”
“……是!!!”
一刻钟后。
队员们稀稀拉拉地赶到,云千代负着手站在训练场的最前端,手心里全是汗。
她几乎是临危受命被推上了这个位置,也从来没有管过这么多的人,此时此刻说不心虚其实也是假的。
战斗部队在鬼道众就犹如十一番队之于护廷十三队一般的存在,成员多为粗人,男女比例极度失衡。在这样近乎野蛮的一个部队里,她身为一个女性部队长,着实难以立威。
尽管在一个月前,她已经展现出惊人的灵压,但那日有队员险些命丧她手,这么一来不仅没有起到服众的作用,反而让大家对她颇有微词。
不近人情、狂躁、喜怒无常。
她似乎已经被打上了这样的标签。
望着眼下心不甘情不愿集合的众队员,她只好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向前踏出了一步。
“我知道,大家都对我突然调动至战斗部队有大大小小的意见,但是——从今天开始,不管你们是否心悦诚服,我都已经是战斗部队的部队长了。今后的所有训练、演习和任务,我都将带领大家一起完成。”
“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每天必须完成的晨昏训练,无特殊情况不允许缺席,违者依照惯例一律领罚!”
“如果你们对我的位置仍旧存疑,我也随时可以接受大家的挑战。”
云千代板着脸说完了话,看着下面鸦雀无声,不得不再提高了声调:“都听清楚了吗!”
“……是!”
直到队员暂且还算是整齐地给与了她回应,她一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才放了下来。
解散了全员后,她将战斗部队编内五个小队的队长留了下来,交代了近期的工作内容,并好生安抚了一番,才结束了第一天艰难的例会。
走出训练场后,她才闲了下来梳理了片刻的头绪。如今需要处理的事情太过繁杂,如果以揭穿蓝染作为最终目标的话,她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上任初期,她要处理完此前积压的政务,要安排迫在眉睫的与其他番队一起出任务的成员名单,从长远看,还要搜集蓝染当年行凶的证据、还要提升自己的灵力和战斗水平……
以前只是帮惠子处理了一下文书方面的工作,她从来不知道当一队之首,要操心的事情是这么地多,以及背负在身上要为同伴们报仇的使命,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再没有人可以依靠了。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她走过长廊时神思恍惚,差点一脚踏空栽下地面。一个人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臂,她意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回过神来才发现是阳太拉住了她。
“宫小路部队长,你怎么……”
“啊…我就是……那个……”阳太把她扶起来,磕巴说到,“我有问题来向你请教,结界部队我刚刚接手很多事情我一知半解,趁着饭点,想来问问你。”
“噢……这样啊。”云千代没有质疑他的说法。作为惠子昔日最亲赖的部下,他来找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她摁了摁太阳穴,说:“走吧,我们边吃边聊。”
“好。”阳太跟上前去,在她的身后慢慢走着。
穿过岸边的枝垂樱垂下来的枝条,正午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云千代始终与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颔首向前走着。
阳太沉吟许久,终于艰难地找了个话题,说:“你如今翟升部队长了,有回真央的樱园栽种过还愿树苗吗?”
“我卒业那年本就没有许下步步高升的愿望,这样也需要还愿吗?”云千代扯着嘴苦笑,“封建迷信。”
这是当年她兴致勃勃地对刚刚升任的三位故友提的建议,没想到当时日世里对她说的话,她如今原原本本地转达给了另外一个人。
“话不能这么说,权当勉励后辈了嘛。我其实一直都没去,不如我们今天找个时间,就当去散散心吧。”
云千代叹了口气,她看到阳太有些谨慎的表情,也知道他这么做意欲何在,终究是无法拂了他的好意,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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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过后,她简单给阳太梳理了在结界部队的工作注意事项,就出了瀞灵廷,去流魂街购买树苗了。
两人走到真央门口时,人群十分混乱,仿佛不是正常的放课时间,云千代皱着眉问阳太:“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阳太思忖片刻,道:“好像是最近的虚狩课程出事了吧,听说技术开发局识别系统出了障碍,模拟虚群里混入了真的虚。”
“……有伤亡吗?”
“没有吧,五番队的救援到得很快,噢对了,还有三名学生一直抵抗到了最后一刻,哇,真是后生可畏啊。说起来,和你当年的事迹还有些相像呢。”
“……”
闲聊着,云千代和阳太在门口去而复返,不想在混乱的这个时候那么大张旗鼓,便一直等到入夜,才轻手轻脚地扛着树苗溜进了灵术院的大门。
进学院时,阳太看了看鎏金的牌匾,对着念了一遍,和云千代感叹道:“真央灵术院,唉,咱们那会,统学院还就只叫统学院,现在都有名字了。”
云千代也叹了口气,垂眸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她偏过头来还能看到当时居住过的宿舍,里面灯光闪耀,充满着朝气。
所谓室迩人远,应当就是如此吧。
夏天对于云千代来说,是一个充满回忆的季节。
她记得,平子第一次教她怎么控制灵力的时候,就是在夏天。
那时候她刚接触正统鬼道,被打击得万念俱灰,是平子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帮她梳理灵力才让她摸清门道。
卒业那年,惠子欢天喜地地把她接进鬼道众时,也是在夏天。
夏天本该是个很好的季节。
她在离阳太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熟练地用鬼道在泥土地里炸出了坑,将自己的那棵树苗栽进坑里,填上了土,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力量,靠自己完成了这一系列的操作。
静静地看着那棵树苗,她思绪万千。
或许草翦云千代命就该如此,伶仃一生,无依无靠。进统学院时她就是孑然一身,如今只是回到了初始的状态罢了。
“走吧。”
云千代拍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来和阳太并肩出园。路上遇见了一个身着红白校服的女孩子,她正十分虔诚地双手合十,对着园区里最大的一棵的樱树许愿,嘴里念念有词,说:“请保佑我一定要进蓝染队长的五番队啊……”
阳太听到后笑了笑,对云千代说:“蓝染队长的人气还真高啊。”
云千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一肚子的话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