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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五十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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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宫小路惠子的队葬在鬼道众内举行。
当年平子他们出事,云千代知晓消息时太晚,他们还未进行队葬,就被匆匆处置了。当死神以来,不是没有同僚命送战场,但如此高规格的队葬,这是她第一次见。而这个人,是她从当上死神的那一天起,就最为亲厚的存在。
如今她躺在棺椁里,与她不过咫尺的距离,面庞仍旧美丽,却悄无声息。
若不是她的面色惨白如雪,她几乎要以为惠子只是睡着了。或许翻一个身,她就会伸着懒腰坐起来,问她:“小云,食堂里有什么吃的没有啊。”
可是她没有,也永远不会再有了。
高位死神的灵体庞厚,在逝去后并不会即刻灵子化,因此,宫小路惠子的遗体能够停灵在鬼道众内数日。
整个鬼道众布置了铺天盖地的白花和黑色的门帘,多看一眼,都感受到刺目的压抑,和极致的恐怖。
这也是云千代第一次见到鬼道众黑压压的所有人,包括平冈弘助在内都准时出席。在队员的告别仪式结束后,宫小路惠子作为四大贵族的家主,遗体移送至宫小路家,最后前往鲤伏山进行火葬。
在数万英灵的长眠之地,惠子从容体面地躺在特制木台上,云千代亲眼看着数名手持长火炬的蒙面人员将其点燃。
火舌舔舐之下,那个飞扬跋扈的女人就这样在炙热的火海中化为了星星点点的水蓝色灵子,顺着微风的轨迹融进了瀞灵廷的一砖一瓦。
随后便是安葬、立碑。
由于她的斩魄刀已尽数碎裂,本该作为墓主标志的刀鞘也随之毁于一旦,便只好由木代劳,简单刻下生平后,仪式就到此结束了。
作为生前最为信赖的下属,云千代有如行尸走肉般跟完了所有流程。
那几天的时间尤为漫长,一直到惠子的遗体被点燃,她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只觉眼瞳灼痛。
此情此景像是又一场的噩梦,她一直在等待醒来的那一刻。
明明在新年时惠子还活蹦乱跳地和她一起逛街、打牌,哈哈大笑着。
明明她在出发时,还说着回来要给自己带流魂街的手信。
怎么转眼间,她就冰冷地躺在了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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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这里了。”
结束了队葬的后一日,阳太跟着云千代回到结界部队。云千代将惠子生前的物品事无巨细地整理打包好,交给了阳太,让他带回宫小路宅。
“谢谢,麻烦你了。”阳太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云千代失去焦距的目光不得不多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云千代轻轻摇了摇头,突然又顿住,长叹了一口气:“怎么会没事……”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时还伴有隐隐的雷鸣。
“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呢。”
“这一次本该是我带队的。如果我那天没有生病,如果这次去的是我,如果……”见云千代的语气急促起来,阳太匆忙打断道,“你别瞎想!”
“这不是你的错,谁也没有想到瓦史托德会来围攻,战场上发生的事情瞬息万变,不要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云千代沉默不语。
“过几日,我就要接手结界部队了。”阳太叹了口气。
结界部队长是宫小路家代代相传的职位,惠子离世后,阳太也无法再随心所欲而活,丧期未过,便匆忙要整理战斗部队工作的交接事宜。
“草翦,战斗部队,可以交给你吗?”
听到这句话,云千代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这几日的奔波让阳太的眼角都挂上了黑眼圈,见她不语,他又加了一句话:“其实,这也一直是家姐的愿望。”
“……”
云千代的嘴唇抖了又抖,终于攥紧了拳,半晌,才咬着牙应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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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库中物品、移交材料至四十六室,这几日连轴转下来,她一直奔波于后事,在整理完惠子的遗物后她才彻底闲了下来,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哪还有一点惠子的痕迹?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遇事就崩溃的小孩了,如今她已经能够暂时收起自己的情绪,先把该处理的事情做完。
此时此刻,她很想问惠子,比之当年,她是不是有所成长了?
可惜不会再有人回应了。
父母、朋友、恋人、前辈。似乎一切与她亲近之人都逃不过衰亡的命运,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天煞孤星,一切与她交好的人和事都不会有好下场。
事情处理完后,她不想待在鬼道众,便去流魂街吃了顿晚饭。她害怕一个人,她必须把自己丢在热闹的场所才不会胡思乱想,在居酒屋内喝了一瓶又一瓶的烧酒,一直待到宵禁时分才鼓起勇气回到队舍。
葬礼所布置的黑绫白纱已经均数拆下,大门口点的灯与往常没什么不同,队内十分安静。第二天还有早训,队员们都早已经歇下。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她走进队舍,却发现部队长室旁的食堂灯还亮着。
这世间最为可怕的事情,就是习惯。
明明是她在离开之前忘了关灯,可在这一刻她却以为,是惠子在食堂里热东西吃,下意识地叫了声“部队长”后,她一愣,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一齐涌上心头,让她毫无征兆地蹲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抱歉,云千代。我们准备返回瀞灵廷的时候突然遭遇了虚群的埋伏,为首的有好几只瓦史托德级别的大虚,宫小路部队长要保护鬼道众的队员,即使解放了斩魄刀也是寡不敌众,我们在清除完毕敌人赶到后,她已经……
那天的葬礼上,蓝染抱着歉意的表情向她说明那天遇袭的情况。可面对那张脸,云千代却只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与恨。
他也许不知道惠子斩魄刀的能力,也就理应不知道惠子在最后一刻传达给了她什么样的消息。
而且,身为鬼道众的部队长,在遇袭时,拥有非战斗能力的斩魄刀,惠子不可能解放它。
“错怪浦原,小心蓝染。”
他的说辞破绽百出,疑点重重。原来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还是护廷十三队内公认的老好人队长。她恨了浦原喜助二十年,到头来却发现是自己恨错了人。
可偏偏就是这一套漏洞百出的说辞,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她如今几乎可以确定宫小路惠子就是死于蓝染之手,可所有鬼道众的队员却把他当成惠子身死后救下众人的救星,让云千代百思不得其解。
面对他,她恐惧、怨恨、以及无可奈何。
惠子的遗言让云千代坠入了迷雾,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前方走去了。仇人近在眼前,她想要报仇,可前路却看不真切。
当年为蓝染作证的京乐队长。
蓝染身边那个看起来就阴险的三席。
以及全体死神。
她不知道蓝染的爪牙遍及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在这偌大的瀞灵廷内还有谁可以信任,她如今看所有的人和事都觉得疑点重重,但她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连阳太都不敢对其提起。
孤立无援,茕茕孑立。
“为什么是蓝染……”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因为绝望而小声抽噎着:“真子……部队长……我该怎么办啊……”
“我打不过他啊……”
零星的灯火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倒映出她瘦弱的身影,伴随着无助的呢喃声没入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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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她仍旧准点起床,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扎好了马尾,系好浅打,出发至战斗部队。
如今的鬼道众,继有昭田之后再无副鬼道长,平冈大鬼道长又是临危受命,高层管理混乱不堪,调动频繁,部队长职位极度空缺,云千代推脱了数十年仍旧躲不掉,只好接下了升迁的调令,离开了扎根几十年的结界部队。
到达战斗部队的训练场时,阳太已经整理好了队伍,等待她的到来了。
她的目光和阳太对视了片刻,朝他点点头,走到他身边,从怀中掏出任职的调令,将其展开把正面对着台下一众队员,严肃道:
“我是结界部队第三分队长草翦云千代,今日起,由我接替宫小路部队长的工作,成为新任战斗部队部队长,这是我的任职书。”
她面无表情地做完了自我介绍,扫过台下黑压压的队员们。他们全都蹙眉看着她,却是鸦雀无声。
她点点头,把调令收了起来,说:“没有异议的话,就原地解散进行晨间训练吧。”
说完这句话,云千代朝阳太走去,想和他交接一下工作,队伍也稀稀拉拉地移动起来,就在这时,一个浑浊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那人大声对云千代喊道:
“我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