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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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世结束了魂葬实习回来后，在统学院的时间就只剩下半年了。
出了那档子事后，云千代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平子。好几次平子刻意地出现都被躲开，偶尔在路上碰到，平子想要举起手来打招呼，云千代也总会下意识地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她的反应越尴尬，就越让平子觉得惶恐与不安。
她的心乱糟糟的，总觉得前路还是一团迷雾，让她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或是下定决心往后退一步。有时候她也很烦这样的自己，心中永远都在患得患失，犹豫不决。
不过正巧是托了卒业季的福，让云千代觉得可以不用太快直面这个问题。剩下的半年已经没有课程安排了，大家要么就在宿舍里躺尸，要么奔波于各个志向番队，要么就是单独行动在各个练习场准备着最后的结业考试。
没有课程就不会有硬性的见面时间，几个周都见不到面也是很正常的事。这么一来，她便完全没有觉察到平子越来越黯淡的眸子和再也不曾出现过的雀跃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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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千代回来后向鬼道众递交了入队申请书，寺山为此还特地写了一封推荐信递交给大鬼道长，因为当年虚狩的优秀表现，几乎是毫无悬念地通过了。
她是整个统学院的六回生中第一个知晓录取结果的。也许是因为没有太多人选择鬼道众，他们的回复效率很高。在交上申请书后的第二天就接到了通知，允许她作为无佩刀死神进入鬼道众的结界部队。
于是乎，在其他人还在焦急地等待结果时，云千代已经早早闲了下来。
这六年也没有添置更多的行李，她的随身物品还像来时一般轻松地就收拾好了。只等着卒业礼过后上交各个门禁和权限，结束统学院的生活。
闲着也是闲着，日世里和罗武都忙，平子她更是不敢打扰，听说鬼道众的练习场还挺紧缺的，她便决定最后享受几个月学院内空无一人的鬼道练习场，每天晚饭过后都会散步过去练一小会。
要进入结界部队，就得好好训练各种缚道。
平子说得不错，她的倒山晶确实是太脆了，之前的强化训练因为想要找刀而被搁置，此时再捡起来还觉得有些困难，自己训练时总摸不到门路，这时她才觉得原来自己是这么地依赖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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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统学院的最后一个夏天就这么急匆匆地结束了。空气中的暑气消散，让人昏头的蝉鸣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日子在飞快地游走，秋末的时候各个番队都派了高位席官前来挑人，罗武选择了血性男儿的大本营十一番队，日世里也如愿被十二番队录取，进入了曳舟队长的麾下。
大家都走上了既定的道路，唯一不同的是平子，这个说好要和日世里一起进十二番队的人在录取的前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更改了志向番队，最后被五番队的三席要走了。
结果一出，在统学院形影不离的四人都没想到，他们最后竟然独自去往了不同的未来。
日世里的入队申请通过的那一天，她带着云千代一起，背着平子和罗武偷偷出去大吃了一顿。
两人在同一个宿舍里朝夕相处了六年，怎么说也是拥有了比其他人都更特别的感情。觥筹交错间，情绪也慢慢上来了。饶是觉得酒难喝一直滴酒不沾的云千代也被离别的气息所沾染，生生灌了几杯酒，享受着上头时语无伦次但又无话不说的飘然。
这家他们不知道吃了多少次的火锅店那一日也依然高朋满座，在寒冬腊月里也能感受到一股热浪。普通的隔板根本无法隔绝店内喧闹的声音，但日世里和云千代的对话却依然能清晰地传到对方的耳朵里。
日世里握着酒杯，脸上已经显现出了憨态，她的脸红扑扑的，笑得格外灿烂：“云秃子，你记得吗，一开始我还特讨厌你来着……就是因为你姓草翦。”
“你说你姓什么不好，姓什么草翦啊！”日世里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害我们生生浪费了那么多可以好好相处的时间。”
“喂，姓草翦怎么了！草翦我现在可是能办到入学证了还能顺利毕业呢！”云千代也笑，“我怎么不记得，你一开始可可怕了，不过感谢那次坐牢，要不然我都不敢跟你说话。”
“那次是什么原因来着？……哦哦哦，好像是纲弥代秀美。”日世里调动着远古的记忆，“感谢纲弥代秀美……来，我们敬她一杯。”
日世里说着便把酒倒在了地上。
纲弥代秀美，是他们这一届唯一一位在学期间死亡的同学。纵使是有再多的恩怨，如今也化为了尘土，只在提起时还能留下片刻唏嘘。
云千代也学着她的样子把酒倒在地板上，有礼貌地微微鞠躬，说着醉话：“谢谢你了，纲弥代秀美同学。”
日世里又给自己斟上一杯，打了个嗝轻飘飘地提起：“说起来，你和平子到底怎么回事？”
“他可喜欢你了。真的，我从来都没听他说过喜欢一个女生的。”日世里很认真地对云千代说，“你不是也喜欢他吗，为什么还没有在一起啊！”
云千代顿时酒醒了大半。
平子和日世里说过？听日世里的语气，看起来像是知道了很久的样子，原来从那么早以前开始平子就……？
“啊，这个啊……”她未敢多想，心里早就软得一塌糊涂，可表情看起来却忧心忡忡，“可是……可是万一以后变了怎么办，他不喜欢我了或者我们分开了，那就连朋友都做不得了………”
“我不敢，我还是习惯当好朋友的关系……”
“可是你们早就是超过朋友的关系了。”日世里一针见血，“秃子那个见色忘友的蠢猪，我找不到刀的时候什么时候帮过我啊？！这还不够吗！不是你怎么想这么多啊？为什么不能活在当下呢？！啊！！！？我们都快卒业了啊！！！！”
云千代突然被日世里吼住。
“因为……我不想失去朋友啊。”云千代撅了撅嘴，很委屈地抬起头看着日世里，语气闷闷的，“我真的克制不了自己不去想多，我太害怕了，我从小就没有朋友，所以我格外珍惜你们。”
日世里闻言，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下来，火锅里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最后还是日世里觉得可惜般又重复了几句。
“可是真子真的很喜欢你，是真的。”
“我明白。”云千代很快回答道。
“但是，我觉得自己，很差劲，配不上他……”
也许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开始对自己有了要求，会对自己有所审视，会开始不满自己如今的所有成就，会对比两人之间的差距。
本来无话不谈相处甚欢的人，忽然就会觉得他的身前出现了一条鸿沟。
“？？你说什么疯话？你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个秃子？”日世里震惊了，“那个叫平子真子的囧货？？”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平子邋里邋遢油嘴滑舌又举止轻浮整天没个正型。”云千代劈里啪啦地说出了一堆精准的关键词，说得日世里的眼角都有些抽搐。
“但是，不得不说……”云千代肯定地点点头，“我跟他相比，差距真的太大了啊。应该说不只是和他，和你，和罗武，都是一样的。”
“我光是跟上你们的进度都竭尽全力了。剑道考试每年都得靠你们帮忙，在一对一的帮扶计划里面也是需要被扶的那一个，我用了好多年才接受自己只不过是平凡天分的事实，我并不是平子那样的天纵奇才，我在很多练习上都很无力，甚至还要受困于最普通的灵力控制。”
说到后面，云千代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低。
“这样的我，怎么有资格和他站在一起呢……”
日世里听了心里虽有触动，但还是觉得思想被云千代带跑偏了。
“你等会……”日世里觉得云千代的话和酒精一起侵袭到了她的脑子，她挥挥手让云千代暂停，继而痛苦地闭眼捏了捏眉心，“你这是什么逻辑？你为什么觉得和秃子谈恋爱要具备出色的工作能力？？”
“我该说你不愧是有贵族的血统吗，这会子就突然有了廉耻心？？”
云千代气结：“我一直都有！”
日世里更气：“这是重点吗！！！！！！！！！？”
她威猛地把酒瓶往桌子上一砸：“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想那么多干嘛！你很好！又漂亮又努力，光是这一点秃子就比不上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顾虑？！”
说这话的时候，日世里的眼神难得清明，语气也是极少见的沉稳与严肃。她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张扬，直爽，容易抓狂。云千代都没想到会有和日世里说这种闺中密事的时候。
但不得不说，日世里的话是一剂猛药，让她摇摆不定的心好像突然有了安全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子这个人日常的轻浮作风太深入人心……此时但凡有个旁人站出来为他言句好话都会比他本人更让云千代感觉到他的真心。
酒过三巡，日世里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平时总有罗武能把她们安心送回宿舍，今天看来得自己把她扛回去了。
云千代拍拍脸，好在也没有喝很多酒，结了帐后就一把扛起日世里，用尽了浑身解数把她弄回了床上。
冬天真的很冷，但她一路瞬步回来尤其还扛着个巨型挂件，依然出了不少汗。这么运动了一番，又去洗了个澡，云千代发现她好像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躺在床上不但睡不着甚至还有些亢奋。
经历了几轮辗转反侧，她实在是觉得睡不着，隔壁床上的日世里已经鼾声如雷了，她便又坐起身子去到了鬼道练习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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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她最熟悉的那个练习场，一拉开木门，便看到一个此时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端端正正地坐在休息区的榻榻米中央，仿佛已经蹲了她好几天了。
训练场没有开灯，少年就坐在黑暗中，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目光已经和他对上，此时再跑要是被抓回来那就是真的尴尬了。
于是乎，云千代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伸出手晃了晃，对那个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好好说过话的人说：“啊呀，好巧啊，平子同学，你也在这啊……”
平子真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不像平常一样嘻嘻哈哈地和云千代突然来个击掌，此时此刻他的五官渐渐皱成了一团。
云千代看着又有些害怕，不管三七二十一撂下一句“既然你要用练习室那我先走了”就又想跑路，果然被平子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扯了回来。
“那个……”
平子看着云千代紧张不已的样子心都快凉透了。
他越来越相信，罗武说的也许是真的。但他这几个月下来已经快要憋疯了，要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当时他一定会好好把持住自己，可如今覆水难收，不管怎样他也需要一个明确的交代，就算是能让他彻底死心都好。
想到这里，他便闷闷地开口说：“云千代，那天…是我唐突了，我先对这个行为向你道歉。是我没把握好分寸，但我不希望给你造成负担。”
云千代的脸又红了，她咬了咬下唇，眼神又瞟到了其他的地方。
平子以为她确实是不高兴了，根本不想看他一眼，心里钝痛了一下，舒缓了一口气，便接着说：
“但我发誓！对你的喜欢，绝对绝对是真心的。”
云千代的心又开始了剧烈的跳动，胸腔里的声音响彻云霄，让她连呼吸都局促了起来。
平子在黑暗中没有察觉到这股异样，听云千代没有回应，他便仿佛清楚了结果，把准备好的话慢慢说了出来。
他说：“不过……我的这份喜欢，如果让你感觉到了压力，你就当我没有说过这些话吧。我只希望你能够觉得自在一些。要是你觉得不舒服，以后我会保持好距离的。”
“云千代，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云千代这才急切地抬起头，她的表情纠在一起，心早就起了阵阵波澜。趁着夜色，她在黑暗里依稀能够看到平子的表情。
他是多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如今却地说出这些落寞的话语来。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脸庞上，连云千代都没想过有朝一日“清冷”这个词竟然可以用来形容平子真子。
“喜欢没有错，不喜欢也没有错，你不需要给我回应。”
说完这句，平子才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见云千代还是久久地沉默着，不安地绞着衣摆，咧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咬着牙拍了拍她的肩膀，故作轻松道：“好啦，不那么严肃了，我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以后在路上碰到还是打个招呼吧~”
语毕，他便垂下了头，转身要走。
这句话把云千代给击溃了，此时此刻，云千代觉得一定是酒壮怂人胆，当即便拉住了平子的衣袖，红着脸，视死如归般喊了一句：
“真……真子……”
平子的身影顿住了。
他背对着云千代，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那个，……我刚才有听错吗？”
“没……没听错。”云千代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也不是故意避开你的。我就是……就是不习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完全对我这么好……而且，我也不太会处理自己的感情，我就是生怕搞砸了……”
此刻的平子觉得犹如绝处逢生，他连忙转过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千代，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攀着她的肩一遍又一遍地想要确认云千代话里的意思。
“我没有听错吧，我真的没有听错吧，所以你是……也喜欢我吗？”
平子觉得纵使是那天的突袭都没有这么心跳加速的感觉，此时云千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不免又俯下了身子想要靠近她的唇。
云千代没有推开他，但他突然像是得了教训般收起了胆子不敢再往下继续，正打算直起身子克制自己之时，云千代的手却突然钩住了他的脖子。
像是突然间获得了千军万马的勇气，云千代踮起脚尖快速又准确地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平子真子险些被磕到牙，失神片刻后，他赶忙环住了云千代的腰，把她捞了回来往下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生涩却又火热，缠绵却又温柔，云千代觉得这一定是酒精在催化着自己，她在热烈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些许心虚与不忍，她确实是对平子起了歹念，却因为自己的懦弱而让平子误以为她是厌恶。
两人炽热的呼吸在周身都起了渺渺白雾，她略带补偿地仰着头，生涩地主动回吻，平子也笨拙地含着她的下唇，细细描摹，两人都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推进，这个亲吻很表面，但彼此的心里都荡起了一阵阵涟漪，云千代甚至能感觉到平子轻笑时的鼻息洒在她带着些凉意的脸上。
就在这时，一声严厉的大叔音打断了室内旖旎的气氛。
“喂，那边是什么人！”
云千代和平子皆是一惊，立刻结束亲密的状态条件反射般蹲了下来，靠在窗沿之下，平子探出头往外望了望。
“是-巡-查-的-大-叔。”平子在黑夜中夸张地用口型告诉云千代，“他-好-像-要-过-来-了。”
这也太倒霉了！这个鬼道训练场偏远得平时连只狗都不会来，云千代在这训练了六年都没见到过其他人，可偏偏就是今天来了巡查的校工！
她心脏怦怦跳着，面上的潮红还未消散，缩在平子怀中动也不敢动，心里后悔不迭。就不应该找这种公众场合，要是在快毕业的时候被抓到在鬼道训练场偷摸谈恋爱被传出去那可真是晚节不保。
怎么办？！！
云千代着急地摇了摇平子的手，平子指了指后门，在她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跑！”
说罢，云千代的手便被平子牢牢地握住，他带着她飞快起身，风一般地跑出后门，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用上了瞬步，在身影还未被巡查校工的烛火光照到全部的时候安然消失在他眼前。
远处传来了校工高声的嚷嚷“是几组的学生！”，她的耳畔却只有猎猎而过的风声，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平子握住她的手始终不曾放开。
冬天的风很冷，如刀般刮过云千代的脸颊，他们像是一对亡命鸳鸯正在经历一场短暂的逃亡，云千代觉得紧张又刺激，止不住地在他身后咧开嘴笑着，少年也时不时回过头看着她傻乐。
圆月皎洁，平子真子回过头来看着她笑，他的金发夺目，就连周身都被月华镀上了一层银光。他的板牙洁白又整齐，瞳孔中能倒映出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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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的很多年，当云千代再想起在统学院的岁月时，她已经想不起让她频频崩溃的复杂又难学的体术，也想不起漫天冗长又拗口的咏唱文练习。脑海中唯一能记起的，就是那年和平子刚刚互通心意之时，月光下少年得意的微笑。
这是云千代在后来漫长又孤独的岁月里，一直会回想起来的瞬间。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