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情》自在山人

9、第 9 章

　　没想到他去了那一大堆乱糟糟的毛发，换一身象样的衣裳，倒也是着实好看得很哩，实打实的一个大帅哥。
　　如今的神采飞扬同他当日在少林寺中的凄凉一比，真是天差地别的两个光景。
　　我助他打破心结，到底是对还是错。
　　一回了皇宫就将我随手丢给了一群宫女太监。自己说不上躲到哪里逍遥去了。
　　可怜我，被他们按在盆子里面一顿左刷右刷，差点刷没了毛，再直接溺毙，滚到地府去做狐狸鬼。
　　真是，好好凄惨。
　　好不容易刷完了，居然又拿出了一炉香料在开始熏，熏得我全身上下喷喷香。我是公狐狸哎！你们这样做，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雄性尊严。
　　直折腾得我骨酥腰软，气力全无，天边都已经蒙蒙发亮，他们才算是罢手。将我扔进一个用绫罗锦缎堆成的小窝，各自散了。
　　我活了好几百岁啊，居然直至今日才知道，原来，能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觉居然这样奢侈的事情。
　　所以为了珍惜这种幸福，我很努力的睡了天昏地暗。
　　“还睡？你到底是狐狸还是猪啊！快点给我醒醒。”
　　模模糊糊的，好象有谁在拿指头戳我的脊梁骨，崂唠叨叨的说个不停，就好象北庭风月那只超大号苍蝇。
　　别吵！我咕哝一声，翻了个身，把脑袋往锦被底下一扎，继续做我的好梦。
　　叫你别吵你还吵，嗬，你还变本加厉了，嘴巴不好用又加上手了，我让你戳我。
　　迷迷糊糊的回头一咬，顿时，一声比高八度还要高上八度的尖叫将我从周公女儿那温柔的怀抱中拉了回来。
　　天哪！魔音穿脑。
　　我满脸痛苦的从一堆锦缎里歪歪扭扭的爬出来，第一眼看到就是龇着牙，咧着嘴，甩着手指头，在我面前大跳踢踏舞的某人。
　　那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啊，他怎麽一副想活吞了我的模样？
　　“昨天是右手，今天是左手。”一张脸贴大饼一样贴到了我的面前，我很清楚的听到了那“霍霍”的磨牙声，拔彝?阏庵凰篮?晏焐?赋濉！?
　　是那个抓了我的野蛮人？我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口中那一丝淡淡的血腥气。随即便大大的后悔起来，早知道是你，我就再狠一点，直接把你那只手咬掉算了。
　　“死狐狸，打什麽坏念头呢？”
　　你瞎了眼了，白痴都能看出来我是活的，不是死的。我坐在地上，优雅的理着自己的白毛，有意无意的朝他扔了一个白眼。
　　“死狐狸。”他看起来气得不轻，双眼冒出来的火焰足有三丈高，想必是看懂了我那个免费赠送的眼神。
　　哟，瞧这身子抖的，该不会是年纪轻轻就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了吧？真是可怜呢！
　　哎，你笑得什麽？笑得这样奸，知不知道你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想了什麽损招数对付我啊？
　　只见他颇怀深意的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子，对着外面大喊了一声：“小邓子。”
　　马上，外面连跑带颠的冲进来一个小太监。这个我认识，昨晚按着我洗澡的那个家伙嘛，差点没给我淹死。看见他就一肚子气。
　　“统领大人，有何吩咐？”
　　“你这里准备了铁链没有？”某人边说边阴险的看着我。
　　小邓子似乎颇为不解，“统领大人要铁链做什麽？”
　　“这只狐狸是刚抓来的，野得很，拿条铁链来锁住它，免得一不小心伤了皇上。”
　　你要锁我？我眼睛一下不眨的猛瞪他，你够狠！
　　“这个......”小邓子好象是有些为难，“普通的铁链是没有的，但前些日子陈公公养的老狗死了，倒是遗下了一条狗链来，行吗？”
　　“行行行。”他一叠声的答着，眉开眼笑的吩咐道：“还不快去拿来。”
　　铁链升级成狗链了？我要是让你锁到，我还有颜面接着活吗？你自己瞎忙活去吧，少爷我不陪了。
　　一个虎跃跳出那个睡了一夜的窝，冲着大门便冲了过去。
　　哎哟！一时得意忘形忘了自己腿上还有伤呢，虽说伤口不大，可行动起来还是个累赘。
　　还有你，明知我跑不快还站在门口挡我，还不快点让开？哎，你抓我干嘛？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别看我现在小就欺负我。
　　“爱卿，你们唱的这是哪一出啊？”独孤绝好笑的看着手上张牙舞爪的小东西，还有那个大步流星追过来的城卫军统领，以及他身后那个战战兢兢，提着一截铁链子的小太监。
　　“这个......”那个野蛮人尴尬的挠了挠头，将经过讲了一遍。
　　“小东西，你不想被锁起来？”独孤绝拎起我笑眯眯的问道。
　　废话，我又没疯。我忙不迭点了点头。想锁就让他锁自己去吧！
　　“你看到了，它不愿意。”独孤绝冲着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皇上。”某人不甘心的一声大吼。
　　“你再折腾下去，晚膳就没得吃了。”
　　也不知道那晚膳有何魔力，他顿时没了声响。
　　哈哈，我透过独孤绝的肩膀，冲着满脸郁闷的某人扮了个鬼脸。
　　让你嚣张。

　　郁闷，郁闷，我现在很郁闷。聪明的最好马上立刻退到三尺之外，以免被我辐射到。还有，不要
　　惹---我---生---气----
　　这算什麽？没油没盐居然还是生的，打发叫花子都没这样简单的，亏这里还叫皇宫。居然要我吃生肉，少爷我就算两百年前真做野狐狸的时候，也没吃过这样的玩意。
　　我讨厌血腥气。这好象是深植于我体内的本能。
　　“小家伙，怎麽不吃？”某人低下头，似乎很关切我的问道。
　　我恨得牙痒痒，相形之下，我更想吃你的肉。
　　餐桌上的美味不断从视觉和味觉两个角度刺激着我的食欲，口水简直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在空明山吃的尽是青菜豆腐，然后又因为受伤一直茹素，算来算去，我已有数月不知肉味。你知道，这对于一只本属于肉食动物的狐狸来说，是一项多麽残酷的事实吗？尤其是在，面对着一桌子美食而不得吃的时候。
　　我想吃，我想吃啊！
　　不管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高那高肚子最高。要是饿死了，两腿一蹬，万事全罢了。天塌地陷都等我吃饱了再说。
　　于是，在天朝皇帝的餐桌上，便出现了这样千年，啊不，是万年不遇的一幕。
　　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狐狸，大摇大摆的跃上了皇帝陛下的餐桌，以着万分优雅的姿态及令人望而生畏的凶猛势头狠狠的撕咬着陛下面前的那只......芙蓉醉鸡。
　　好饱啊！我拿爪子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吐出最后一根不沾一丝肉星儿的鸡骨头。
　　就是有点渴啊。这鸡好吃是好吃，做得咸了些。
　　左看看，右瞄瞄。咦，还有酒耶！现在喝酒没什麽大不了的问题了吧？没有原形可以现，独孤绝也不会在酒里面下了炼神香来害我。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别一不小心喝醉了，吐出几句人话来。
　　呃，还是别想这些杀风景的可能性了。喝了再说。
　　眼看着那只嚣张的狐狸，吃饱喝足，扔下一桌子的狼籍，优雅的打着哈欠，自动自觉的钻进当朝皇帝的怀了，寻梦去了。全然是扔下了两位已经化身木偶的大人物。
　　菜盘，空的；酒壶，空的。芙蓉醉鸡只剩下了一堆骨头，松鼠桂鱼更惨，居然尸骨无存，还有，还有......
　　“天啊！”统领大人后知后觉的一声惨叫，“我的醉千年啊，我为你做牛做马才换来的醉千年啊！”
　　颤抖的手指指向皇帝陛下怀中睡得正香的某只狐狸，“我要杀了它，我要放光它的血。”为我的醉千年报仇。
　　“好有趣的小东□□孤绝看着怀中的那个白毛球，忍不住笑了起来。
　　再抬头看看他那暴跳如雷的城卫军统领，“库里头好象还有几坛子醉千年，回头朕叫人给你送过去。”
　　“真的？”统领大人马上变了一张脸，生怕他反悔似的问道。
　　“君无戏言。”
　　“那臣就先告退了。”回家等着他的宝贝美酒去，也免得再看着这个小畜生生闷气。
　　“爱卿好走。”

　　天地茫茫。无日无月，无声无影，目之所及，尽是漫漫洪水。这世界，静寂得可怕。
　　我讨厌这个地方，我讨厌这种熟悉的气息。
　　这味道，让我害怕，让我战栗。
　　不想记起，不想回忆。
　　让我离开，让我离开。
　　“无忧，无忧。”
　　碎羽，是碎羽在叫我。我如同一个抓住了浮木的溺水者，慌乱的抬起头，环视着这灰暗的世界，寻找着碎羽的身影。
　　没有，怎麽会没有。
　　碎羽，你在哪里？你快出来，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你快出来啊，这游戏不好玩。
　　“无忧，你在哪里，快回答我。”
　　“我不知道，碎羽，我不知道我在哪里。”我惊恐的大睁着眼，这天地好象一只噬人的兽，要将我一口吞下。连渣滓都不剩。
　　“碎羽。这里好可怕，只有水，我的脚下只有水。”我不敢不开口，不敢不说话，尽管看不到碎羽，可我知道，它还在陪着我，如果再失掉了与它的联系，我会发疯。
　　在这个世界里，时间好似静止的，我不知道自己已在这里呆了多久，一刻，一天，一个月，一年还是永远。或者我本就是这里的生物，那形形色色的人与事不过我的一个梦而已。
　　“无忧，你醒醒，那是一个梦，那只是一个梦。”
　　是梦？
　　“对，只是一个梦。别害怕，你能出来的。”
　　是梦，只是一个梦。我不害怕，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白色的身影在灰暗的天幕上逐渐消失。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在独孤绝的怀里了。
　　“怎麽了，小东西？”他轻轻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头。
　　孤寂的世界，恐惧的感觉，仍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了。我告诉自己，那是一个梦，可我也隐约知道，我在骗自己，那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梦。

　　“你怎麽会这样不小心？”
　　“我知道，我知道了。碎羽，你比老太婆还唠叨。”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啊？”
　　“我说过我是不小心了嘛！这样，伤一好，我就立刻离开去找你。”
　　“不许在皇宫里惹麻烦。”
　　\"明白.\"
　　“你是真明白才好。”
　　“真的明白啦！”
　　......

　　我从花丛下抬起头来，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
　　唉，碎羽还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不过，我还是听它的话，找个空子赶快溜吧！皇宫除了好吃的多一点，还真是一点其他的好处都没有。
　　太监宫女一大堆，敢陪我玩的没几个，谁让我现在是皇帝老爷最喜欢的宠物呢！一根毛都比他们的命金贵。皇妃才女一大堆，但全是一脸臭屁，让我看见就倒胃口。那个野蛮人倒是有点意思，但他毕竟是臣子，进宫的次数实在是少得可怜。剩下的就只有独孤绝了，他又实在太忙，陪我的时间比那个可怜的还要可怜。最重要的是 ，这里所有的人，都只当我是一只有点聪明的狐狸。虽说，目前我的外形的确是这样。
　　想来想去，还是我的碎羽可爱。
　　这些天好吃好喝的，气也补足了，血也补全了，妖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骗吃骗喝装可爱的玩了这麽久，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碎羽可还等着我去畅游天下呢！

　　都睡着了？我睁开眼睛，轻快的跃了起来。木制的门扇如水波般一阵诡异的闪动，在轻轻的笑声中，小小的白狐穿门而过。
　　银白色的月光下，小小的身体诡异的拉长伸展，尖锐的爪子化作纤长的手指，短小的四肢变成修长的手脚。白色的毛发缓缓缩进赤裸的玉色肌肤之中。不过眨眼之间，原本那只可爱的白狐已化作了一个绝世的少年。
　　手是手，脚是脚，后面也没有尾巴。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好象还是有点不对劲啊！
　　想来想去，想去想来。对了，我一拍手，是衣服。我还没有穿衣服哩！怪不得觉得有点冷?
　　说起来。这皇宫的服饰也够单调的了。宫女太监全是千篇一律的统一制服，我才不要穿那样丑丑的衣服。独孤绝的衣服倒是漂亮又有特色，可惜我不能穿着一件龙袍去到处招摇。剩下可供选择的就只有那群妃子了，虽说全是女人，但总应该有些中性化的衣服吧！
　　辛辛苦苦将诸位皇妃的衣橱从头到脚翻了个遍，累得我气喘吁吁差点嗝屁，居然一件合适的没找出来。气得我差点将那些虚荣的女人全都掐死，不就是几件衣服吗？至于全弄得金碧辉煌活似孔雀开屏吗？不可爱，不可爱，比我的含烟差远了。
　　现在我总算是知道了一个成仙的好处，至少我成了仙人绝对不会为一件衣服发愁。
　　咦，这件还不错哎！轻轻薄薄，凉凉软软的，摸起来不错看起来也不错，白色的衣料上用黑色的丝线简简单单的绣着一群展翅的蝴蝶，素雅之中透着一股邪气。
　　我喜欢！
　　将衣服往身上一披，转身正欲走，又一件事情浮上了心头。
　　我记得酒库里头还有几坛子好酒，叫什麽醉生梦死的，据说是外邦进贡来的，号称天下第一美酒。那个野蛮人磨了独孤绝好些时候，也没能磨来一杯半杯。
　　天下第一美酒啊！难道真的要与它擦身而过吗？
　　不行，最后铁定要便宜那个野蛮人。
　　我岂能让他快活？

　　今天绝对不是个好天，因为皇帝陛下很生气，所以所有的人都很惶恐，生怕万一被陛下看了不顺眼，就掉了脑袋。
　　独孤绝生气的原因有三个。一，他最喜欢的那只小狐狸不见了踪影，而且居然问谁谁说不知道。二，皇宫里头进了贼，金银珠宝一律没偷，偏偏只摸走了那两坛绝无仅有的醉生梦死。三，防卫号称天下第一的天朝皇宫居然任人来去而丝毫未觉。
　　所以他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

　　“就是这里？”刚才差一点切了自己脑袋谢罪的大内侍卫统领瞪着面前这个带路的小太监，满脸狠厉的问道。
　　被他吓得差点尿裤子的小太监忙点了点头。
　　“兄弟们都小心着些。”潜台词谁都知道，能在皇宫大内行走自如的人物岂能简单，小心别丢了自己的小命吧！
　　室内一片灰暗，怡兰院本就是冷宫，破败一些再所难免，但这景象仍让大多数第一次来冷宫的侍卫一阵惊讶，一边小心着一边慨叹着皇宫里的女人不好做。
　　出鞘的刀小心翼翼的挑起已成了半灰色的帘子，入目的景象，几乎让所有的多年以后仍是哭笑不得。
　　真是从未见过那样没危险意识的贼。
　　两个已经明显空掉的坛子滚落在地，伴着它的还有为数不少的鸡骨头，果壳。满室浓郁的酒香，刺激得所有闻到这味道的人都忍不住猛咽口水。
　　再往里面看，一个银发如瀑，白衣若雪的人儿，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多多捧场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