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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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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这个提议颇具诱惑,有那么一瞬欧阳差点动摇了。
新政府虽然已经成立,隐秘战线上的战斗却从未停止,为了年轻的新生政.权,为了饱经战乱的人民能够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他们需要池铁城,需要他说出那些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
为此她可以做出任何努力,但苏文谦已经牺牲了那么多,她不能再把他的善良当做利用他的武器,这是她和她的同志们的战斗,不是苏文谦的。
“不行。”赶在欧阳开口之前,周浔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水母的要求。
池铁城有些意外,眯起眼看着他。这个长相温和的年轻共.党是他醒来后换的第三个审讯官,前两个都被他气走了。
共.党有纪律审讯不准上刑,言语上那点威胁恐吓没什么意义,坦白从宽之类的话术简直可笑。到底是根基浅,活干的糙点不奇怪,戏弄起来还挺解闷,就是太不经逗,才几天就跑了俩。
这个周浔阳就跟他的两个前任不太一样了,除了第一次象征性地走程序问话,就没再用国家人民那套糊弄过他,还算识趣。
就是很烦,天天提审,也不嫌累。开始的时候他挺不爱理这人,从他嘴里问不出东西就东拉西扯一会聊家常一会谈人生,高兴了还念诗——他当他是杨之亮吗?
还是说这些共.党在给人灌迷魂汤的时候就只会这一招?
他很是忍了一阵子,确定自己并不吃这套后有些疑惑,周浔阳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苏文谦的主意,想让他也被共.党迷晕?
倒真像是那傻子会做的梦。
可惜他不是苏文谦,这个共.党注定白忙一场。
“你也喜欢泰戈尔?”这是他跟周浔阳说的第一句话。
他当时正陶醉地念着首诗,听到后愣了一下,答道,“不,我喜欢雪莱。”
“So soon as this want or power is dead, man becomes the living sepulchre of himself, and what yet survives is the mere husk of what once he was.”
“当爱渐渐死去,人心不过是活着的坟墓,多么令人悲伤却又优美的韵律。”可能是他终于开口说话,这共.党有点兴奋,说话时眼睛都是亮的,看起来容光焕发。
有病吧,池铁城想。
……
如果说不行的是那个女共.党,池铁城一点都不会奇怪,这个女人恨他,他知道。但周浔阳从没拒绝过他的要求,突然说不令他有些吃惊,“……不行?”
缓慢而略微上扬的语调透露出不悦和隐隐威胁,池铁城以为自己表现的已经很明显,周浔阳却像没发觉一样,非常自然地道,“他现在的精神状况不适合跟你见面。”
“不适合?怎么就不适合了?”池铁城觉得可笑,向前倾斜着身体,眼中隐藏的热切连欧阳都看出了异样,“他这个鬼样子不就是因为我死了吗?你带他来见我,他知道我没死不就好了?我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给你!带他来见我,我要见他!”
“欧阳组长,”周浔阳偏了偏头,“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欧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池铁城,周浔阳扫了眼监听设备,欧阳点头出去关上了门。
等她脚步声走远,周浔阳重新看向池铁城,“你真那么认为?让他来见你,他就会好?”
“为什么不会?”池铁城警惕地往回坐了一点,周浔阳突然的拒绝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从此刻变成攻击自己的武器。
“你之前曾说,刺杀殷千粟先生时做的那些布置是为了让苏文谦回到水母组,你认为那是在救他,那么池先生,你救到他了吗?”周浔阳语调平缓地问道。
池铁城盯着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突然笑起来,“怎么,开始跟我炫耀武力,提醒我已经输了吗?”
“别看你们现在好像占尽优势,最终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周浔阳摇头,“池先生误会了,我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想说很多事情并不是把表面问题处理了就能完全解决的。”
“苏教官的自毁倾向非常严重,不是简单跟你见一面就能好的。”
“何况从池先生讲述的你跟苏教官从前的相处方式看,我并不觉得让你跟他见面会有帮助。”
“一派胡言!”池铁城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逼视他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妄下结论?你说不好就不好了?你知道我跟他是什么交情?过命的交情!我跟他一块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们这些瘪三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要不是你们,你们逼他他会跟我动手?别跟我说这些废话,就说行,还是不行?”
周浔阳静了片刻,答道,“池先生,我的任务是尽力争取你,取得你的配合,不是跟你做交易。”
再一次被拒绝令池铁城心中怒意翻腾,他红着眼看着这个可恶的共.党,脑子里却异常清醒。明白自己中了这个人的圈套,从他第一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掉进了陷阱,前两个审讯官的无能使他失去了警惕,他说了太多,太多不该说的事,将自己的弱点亲手交到了周浔阳的手上。
“周处长现在是奇货可居,要跟我谈条件了是吗?”
“池先生的误会好像有点深,不如先放松一下,苏教官的事等池先生冷静一点的时候我们再说。”周浔阳避而不答,站起来从身后文件柜里拿出叠报纸,“最新一期的松江日报,上面或许会有池先生感兴趣的东西。”
周浔阳坚持装聋作哑,池铁城也撬不开他的嘴,两个小时的时间不算长,池铁城对着报纸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来接他的人敲门的时候,周浔阳站起身送他,忽然道,“池先生对花语有研究吗?”
池铁城冷冰冰看着他,“周处长又想耍什么花招?”
周浔阳把原本插在窗前的那支玫瑰递给他,“没有,就是觉得池先生和苏教官重逢时设计的那几个暗号很有意思,很特别。”
半开的玫瑰娇艳欲滴,幽幽香气浮动在两人之间,池铁城很久才接过花,头也不回地走向关押他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