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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春逝6 ...

  •   艾伦·泰勒。
      土星魔法师。
      生平不详。幼年时期曾暂居于英国伦敦纽汉姆的一家孤儿院。
      魔法师猎杀事件的主凶。

      火舌顺着白纸淹没这书写在直面上的短短四行文字。
      当明亮的火焰快要卷到手指时,泽村松手——燃烧的纸片如同流星一般,坠落在地面,化为灰烬。
      黑烟,带着不可饶恕的罪孽,在泽村眼前漂浮着。

      棕发青年的双眼像是被黑烟所熏红。然而,他却连眨眼都没有,仅仅是默默凝视着身前那三块素净的墓碑。

      终于,黑烟散去。

      御幸伸手,将身旁的人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像是无声地宣告:我在这里。
      那个人的身体像是石头般僵硬。

      过了不知多久,他的身体慢慢颤抖起来。随后,御幸感受到肩头一点一滴的温热。
      心脏挤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御幸将那个逞强的人纳入怀中。

      一开始,仅仅只是小声的呜咽。但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在心爱的人面前,泽村再也无法忍耐。撕裂心肺的哭声,响彻整片墓地。

      这样的哭声,绝望、痛苦。即便是旁听,御幸的肠子也快难受到搅在一起——他甚至痛苦到感觉到些微的恶心。
      这种不快的感受,一直陪他入梦。

      他还记得那一天。得知长野惨案的那天。
      同样的难受到快要难以承受,同样的心疼到厌弃无能的自己。当意识回到冲动的躯体时,他已经来到了长野、泽村的家附近。

      安详的乡下,现在充满紧张和肃穆。就像是空气中都弥漫着并不存在的血腥气味。隔离带将泽村家与世界隔离开来,让那一座本该是温馨家居的小屋,成为所有推理故事、灵异故事里通用的诡异主场。事实上,在那之后,御幸也的确不知见过多少以长野惨案为原型的推理或灵异小说。
      四处都是搜寻的刑警和采访的记者。曾经友睦的邻居、朋友们惨白着脸,泪流不止。

      泽村呢?
      他在哪里?

      御幸在长野游荡了快一周,但他却什么都没找到。
      那个曾经在他的青春里涂上明亮色彩的少年,就像是一场梦,梦醒后什么存在的痕迹都如朝露般逝去。彻彻底底。

      “小荣他……是被凶手带走了吗……”
      泽村的青梅,名为若菜的少女,颤抖着声音,拽住御幸的手腕,哭肿的双眼里被恐惧、担忧、害怕、痛苦填满。

      泽村他……还活着吗?
      长达七年的时间里,御幸一直在想。他逃避着这个可能,总想着下一个街角,或许就会遇见那个灿烂的笑颜——即便那张脸,他都已经快要在时间的冲洗下快要忘却。

      他不断往返于东京与长野,他去过泽村曾经爱去的拉面店,泽村曾经训练的空地,泽村曾经玩闹的草地……
      他参加了若菜的婚礼,代替泽村见证了少女的幸福。
      当那捧象征着幸福的捧花落在他的怀里时,他的心里只觉得讽刺——神明的祝福,从来都没有落在过他的身上。

      无法爱上他人,被永远困在逝去的春天——这才是什么都无法做到的御幸一也的真正人生。媒体报道里的光环、外人嘴里的赞赏和羡慕,什么被神所宠爱的男人,都只是虚假的表象。
      真正的御幸,是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无能的男人。

      只是……他好像,突然地一瞬间,被神明所想起。

      这段短暂的时光,是梦吗?
      盘踞在心底的恐慌,带着冲破一切的凶猛气势,升腾而上。他猛地惊醒。

      夜已深沉。
      即便没有隔着镜片,但他却依然能清楚地看见,那个人快要离开的身影!那个人拉开卧室的门,回头看向他——

      别走!

      御幸翻身而起,光着脚冲过去——一个凶猛的、火热的怀抱,将那个梦一般的青年从背后禁锢在怀中。
      他的手臂,力道大得吓人。泽村被揽得几欲窒息。

      “你要离开?!”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御幸深吸口气:“回答我!你要去哪里!”

      泽村感受着背后的温度。这是他一直祈求的太阳的炽热。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向火星祈祷,将充满爱意的心寄托给他的星星。他曾经短暂地占有过这个太阳,狡猾地让太阳沾染上魔法师的黑暗。
      足够了。
      太阳那般炽热、那般耀眼——肮脏的魔法师,快点离开!

      “没错。”泽村终究开口,声音却像是破旧木盒被打开时的干涩吱呀声。
      “为什么?!”环绕着泽村的手臂,越来越紧。
      “魔法师……”
      御幸忍无可忍,打断泽村那显而易见的陈词滥调:“魔法师、普通人,这些真的重要吗!我只想问你,你的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吗!”

      背后的御幸看不见泽村的表情。那是怎样的表情呢?那是一张,只要让人见过,就会打心底由衷感觉难过的脸。
      “御幸前辈,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你,可能我已经犯下不可救药的错了。这样,你还要说,魔法师、普通人这些不重要吗?”

      “你没有迈出那一步。”
      泽村摇摇头:“当我产生那个念头的时刻……一切都回不去了。”
      “留下来。把你自己交给我,我会帮你控制。”御幸的声音坚定如铁。

      泽村没有说话。他想,这是多么美的梦啊,只是短暂地拥有过太阳,太阳便试图用光芒将围绕住他的黑暗陷入沉睡。
      可是,他却非要打扰这场美梦。

      御幸的脑子里飞快旋转着。有什么理由可以留下他?!快点、快点——不然他又要离开了!
      金发男人疯狂的笑声、摧毁一切直来直往的【土星第四魔法阵】。
      长野墙壁上鲜血绘制的魔法阵、可怖的逗弄被害者的虐杀手段。
      ——矛盾就在这里!
      “泽村,魔法师猎杀案,真的解决了吗?”

      泽村的呼吸一瞬间停止。

      “艾伦·泰勒,他从一出现就直接采用绝对的杀招,这样的人,真的会做那么多没有必要的事情去虐待被害者吗?耐心用鲜血画魔法阵?这是他的风格吗?”
      “只是因为他没有时间。”泽村给出他和警方讨论过多次的结论。
      “那他的同伙呢?那个月亮魔法师呢?!”
      “就是在你之前的第一个受害者……绘制在你门上的魔法阵的鲜血,便是来自于她。”想到这里,泽村手脚发凉,“她与普通人相恋……然后便激怒了憎恶普通人的同伙艾伦,最终导致杀身之祸。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一切都那么合理,可是御幸却直觉不对:“真的是她吗?!如果她是能做出那般虐杀行为的人,她应该会很憎恨普通人吧!为什么她会突然爱上一个普通人?!”
      “我们查过,上次案件发生在纽约时,她也恰好在纽约。而且,还有很多其他的证据也支持了她作为凶手的事实。这些……应该不是巧合。”泽村想,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他的决心一定会被动摇!
      御幸坚持道:“只是因为艾伦最后这么说,你们便相信了吗!他……”

      浓烈的香味,霸道地闯入御幸的鼻间。
      顿时,天旋地转。
      御幸已经没有办法站起。他的全身力气都被掏空,困住泽村的手臂开始下垂,眼皮也完全不听主人的使唤,渐渐地合并上——

      不要闭上!不要松手!
      不然、不然泽村一定会消失!

      可是,他的身体陷入沉睡。
      又一次,那个人从他身边离开,在春天的最后时刻。

      春日快要逝去,夏日的燥热已渐渐袭来。
      但是,御幸的心里却一片冰凉和虚无。

      他重复着训练、比赛、休息这样一日又一日的枯燥无味的日常。一切,就像是回到了过去一样的波澜不惊。他过着犹如死水般的生活。
      短暂的欢愉就只是一场梦。
      是神明偷偷在可怜他?太可笑了,这样的一段美梦,难道……难道不更让人无法释怀吗!明明那个人还活着、明明那个人还喜欢他,为什么却会是这样?
      魔法师、普通人,究竟有什么差别?当胸膛里叫嚣着凶猛的爱意时,这样的差别有什么意义吗?!

      御幸走在黑夜的小道里,愤怒让他狠狠握拳锤在路边的墙壁上——

      一丝冰凉,像是蛇般攀上他的背脊。
      危险!
      曾经拯救过他数次的直觉警铃大作!
      御幸一个侧身,赶快离开原地!

      红色的液体溅射在空中!滴滴血珠在重力的作用下坠落在地面,喷洒在墙壁上——这个普通的小巷,瞬间变得诡异可怖!

      如果不是闪得及时,左腿应该已经没有了……
      左腿上那深入见骨的伤口,让御幸根本无法站立。他狼狈地坐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他的伤口上冒出,不多时,他便被一片血泊所包围。

      左腿伤口所带来的疼痛。
      因为血液流失而带来的冰凉和晕眩。

      但越是危机,御幸越是冷静。刚刚穿破他左腿的——似乎是水流?那迅猛的水流,竟然如同利刃一般锐利,割破□□,深入骨髓。
      ——魔法。

      这时候会袭击他,还会采用魔法的——果然,那个真正的凶手出现了。
      御幸撑住不被晕眩所打败,脑子里不断分析着:凶手是月亮魔法师,刚刚的是召唤水流的【月亮第六魔法阵】,以最多三个魔法阵计算,凶手还有两次出手的机会。结合他的性格……

      御幸的手指,悄悄按下从未接通过的手机紧急联系键,将自己早已打好的讯息发送过去——

      “竟然还活着吗?”
      一个黑发男人笑眯眯地站在御幸身前。他一身笔挺的燕尾服,隐隐带着雪松味道的男士香水味,如同要去什么盛大的典礼一般。
      不等御幸回答,他手里的手杖猛地戳向御幸的伤口!

      钝痛、刺痛、伤口扯动的撕心裂肺的痛……所有的痛从左腿传达至全身。御幸身体向前弓去,嘴里像是坏掉的扯风机一般断断续续地喘着大气。冷汗已沁满他的额头、后背、手掌和脚心。

      “御幸选手,初次见面,您好。”黑发男人是最地道的绅士,左手手掌贴在心脏处,恰到角度地鞠了一躬,“在下爱德华·史密斯,正是将要带你前往地狱的使者,作为你诱惑魔法师的惩罚。”
      哈……这人,还真是让人无比火大。御幸深吸一口气——手杖狠狠地又扎在他的左腿——他忍不住发出痛呼。

      “哎呀呀,我可真是看不得你们这些人装模做样的样子。”爱德华笑意不减,“明明只要痛苦、只要求救就好了嘛~”
      御幸冷笑,尽管他已经气若游丝:“这样做了……你只会更开心吧?”
      “bingo~”配合着欢快的声音的是一脚踩在御幸左腿上的重击!在御幸的痛苦□□中,爱德华笑道:“但是,不这么做的人,就会惹我生气哦。”

      不能惹怒他。御幸提醒自己,还得拖延时间。
      这个人,是一名月亮魔法师。他讨厌普通人,喜欢做无用的残酷的虐杀行为,有着强烈的炫耀和展示自己的欲望,和出生纽汉姆的艾伦是同伙。有什么话题,是他会感兴趣的?
      御幸在自己的记忆库里检索着。

      “纽汉姆魔法阵杀人案……”
      爱德华第一次失去了笑容。
      他会生气、还是会开始给唯一的听众宣泄自己的不满呢?御幸的心已提到嗓子眼,但这个时候,唯有赌一把:“和你有什么关系?”

      爱德华看向御幸。这一次,他终于将这个狼狈的男人真正看进眼里。
      突然,他捂着肚子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猜中!结果,是一个普通人?!”风雅的外表和疯狂的表情,让他整个人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
      猜对了!御幸屏住呼吸:“你是受害魔法师的后代?你是在复仇?”
      爱德华蹲在御幸身前。止住笑意的他,俊朗的脸上带着圣洁的笑意,就仿佛之前那个如鬼般的恶魔不是他一般:“我可不是在复仇,我只是在净化而已。”

      他开始感兴趣了……让他继续说下去,这样,才可能等到泽村……御幸配合地问道:“净化?”
      “没错!”爱德华张开双臂,世界都在他的胸怀之中,“伟大的魔法师,怎么可以被普通人所诱惑?!肮脏的普通人,只会玷污魔法师的血脉!所以,我只是在帮助魔法师净化血脉罢了!”
      这个人……是彻彻底底的疯子!御幸压住内心的恐惧:“所以,你才穿得这么正式?”

      爱德华怔怔地看向御幸。过了会儿,就当御幸内心发麻时,他笑起来:“哎呀呀,这可真是……我的付出,竟然是被普通人注意到的吗?”他扯了扯工整的领结,“没错,每当进行净化仪式时,我都会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因为!这是最隆重的净化仪式啊!”
      明明地上满是鲜血,身着盛装的爱德华却一屁股盘腿坐在地上。就像是从未遇见如此知心的友人般,他兴致勃勃地说道:“审判者那群傻子,非要给我搞上什么‘魔法师狩猎者’的名号!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其实我每次都会给魔法师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杀死诱惑他的普通人,我就会放过他!通过这样,我挽救了多少误入歧途的魔法师!难道,我不应该是‘魔法师净化者’吗!这些傻子,真是什么都不懂!普通人只会给魔法师带来不幸,被诱惑的魔法师,简直是最可悲不过的小丑了!”
      “你是说,有魔法师选择杀死所爱的……”御幸心都在颤抖。
      “没错!或许可以说,这才是最多的选择吧!”爱德华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样看来,魔法师还不是无可救药!清醒的魔法师还是很多的嘛!我的付出,总算是有回报的!”

      这个家伙……御幸回想起泽村的哭声、笼罩在长野的阴霾——愤怒涌上他的心头,将恐惧、痛苦全部赶走!

      “真可惜……你怎么是个普通人,如果你是个魔法师的话,我会忍不住招你入伙的。真是难得遇见这么懂我心意的人了,太可惜了……算了,就让天使将你带走吧。”爱德华摇摇头。

      御幸正欲回话,却发现,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
      那人无声无息,如同空气。但御幸却一眼认出,那是泽村!

      不用跟这人废话了,激怒他!御幸吸了口气:“那么,艾伦呢?不想为艾伦复仇吗?我可是亲手杀了你的伙伴——”
      剧痛止住他的话语!

      爱德华不知何时站起,尖头皮鞋狠狠踹在御幸腹部,让本就虚弱至极的御幸干呕起来!

      “我怎么差点忘了呢?”爱德华阴森森地笑起来,“我可爱的艾伦,就是被你这样恶心的普通人所杀死……我改变主意了,要给你最棒的净化仪式——将最肮脏的你,彻底净化!”
      御幸捂着肚子:“真可惜……明明艾伦还专门将过错推给别人……”
      爱德华冰冷道:“那可是我专门计划的替死鬼。如果不是你,我已经和艾伦抛弃这一切,远离是非……明明我们都约好了……”他狠狠抓住自己的头发:“如果不是我一定要杀死冥顽不灵的泽村的儿子!那个女人!到了最后一刻竟然还敢说不后悔?!被普通人所诱惑的魔法师、杂种魔法师——通通去死吧!”
      爱德华眼里全是癫狂,他将脸贴近御幸:“喂,告诉我,为什么那天晚上我的魔法打不开你的门?是泽村荣纯做了什么?那天晚上,我感受到了他的魔力!”

      正是这个时刻!御幸一直放在裤兜里的右手,抓住一把利刃,狠狠刺向似乎已疯狂至忘记一切的魔法师的胸膛!

      月白的光芒大作!
      防御一切伤害的【月亮第四魔法阵】冷漠地抵挡住普通人最后的反击!

      暴怒的爱德华一脚踢飞御幸。
      “竟然还敢反抗?!”爱德华狠狠道,“我决定了——你就被水流搅碎吧!肮脏的家伙,你只配被捏成碎片!”
      他从怀里扯出一张小巧的羊皮纸——

      与此同时,御幸向着不远方比出暗号。

      现在,打者是爱德华。
      两个好球。
      只剩最后一个好球,把他三振出局吧,泽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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