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王牌之人生交错》白云做梦

63、春逝2

　　整个空间像是浸泡在墨汁一般，四周都是游弋的黑色诡异线条。
　　似乎是寂静一片。但侧耳倾听时，一滴、两滴、三滴——
　　水珠滴落的声音，已经不知何时，悄悄地填满这片静谧。

　　窗外——原来这个黑暗密闭的房间是有窗的吗——月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
　　眼神不受控制地追随着这道惨白的光线。
　　幽幽的月光，缓缓地将这浓重的黑色掀起——

　　血！
　　满眼都是暗红的色彩那张牙舞爪的痕迹。在层叠的障碍物下堆积成大滩大滩的红色、从桌沿柜面缓缓跌落在地的一串一串的红色、被溅射在洁白天花板上的大片大片的红色。
　　肢体。走近来看，那所谓的障碍物根本就是辨认不出原型的人体残骸。碎肉里夹杂着一块一块的骨头碎片、四周随意散落着偶尔几只未被摧毁的指节、大段大段的骨节上罗列着人体的内脏器官。

　　不知不觉，嗅觉已经被铁锈味所占据、听觉已经被滴血声所占据、视觉已经被碎肉白骨所占据。
　　快停止、快睁开眼——

　　恶心和痛苦让他逃避般地将头转向本该空无一物的墙壁——
　　但是，啊啊，那又是什么？

　　撕裂灵魂的冲击让他睁大双眼。洁白墙面上那嚣张的诡异阵法，顺着被迫扩大的视线，进入大脑，最终强势地闯入灵魂深处。
　　那是用鲜血所精心绘制的魔法阵，无比新鲜的血液偶尔从规定的轨迹上在重力的束缚下滑落，留下几道流动的竖痕。
　　几乎遮盖住整片墙壁的完美圆形里的等边三角镶嵌着读不懂的神秘语言和符文。

　　那是执行破坏、毁灭和死亡的【土星第四魔法阵】。
　　圆形开始旋转，整个空间开始动摇，窒息的晕眩感向他袭来。

　　——快醒过来！
　　毛骨悚然的恐惧，使他背脊一凉。
　　如同针扎入脊骨一般的凉意，让他终于睁开双眼，猛地笔直坐起。

　　入目的是床正对面的宽大书柜。堆积在书柜上是有关棒球、神秘学、运动健康学、心理学等书籍资料。这些书沉默地用书脊面对着他。放置在书架旁的檀木柜面上的玻璃花瓶里的向日葵，正迎接着从窗帘缝隙透来的几缕阳光。
　　这透明的阳光，让从梦魇中逃离的御幸，找到一丝活着的感觉。
　　终于可以感受到知觉后，他慢慢地用双臂抱住自己，嘴里不断吐出喘息的气流声：“呼……呼……”他的背轻轻弓起，试图更加贴近双臂，让自己接受到来自拥抱的更多的温度。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御幸在梦里看见泽村一家三人死亡的场景。

　　自从御幸通过一些渠道看见记录长野惨案的照片文字等档案后，这样的梦魇就一直伴随着他。而从噩梦苏醒的经历，已经慢慢成为他的日常之一。
　　缓缓恢复正常心跳的御幸，撑着手臂从床上爬起，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走近窗边拉开窗帘——
　　刺眼的阳光迎面而来。御幸按捺住试图举手挡住日光的冲动，全身沐浴在清晨太阳的洗礼下，似乎这样就能洗刷掉梦里所带来的所有恶心、痛苦、恐惧、不快。
　　他很快处理好自己不平静的内心，转身披上一件薄外套，打算去洗漱。

　　转身瞬间，在阳光的照射下，即便没有戴上眼镜，御幸也能清楚地看见一片白花花的物体软软地趴在棕色地板上。
　　他快步走向白色散开的中心位置，弯下身子，手指颤抖着，从层叠的棉絮中捡起那只破碎的浣熊玩偶。
　　——“御幸前辈！这个就给你了！是不是超像你！”高中毕业前某天，那个人曾经把这只普通的玩偶塞进自己怀里。
　　这么廉价的、做工粗糙的玩偶，跟着御幸从队伍宿舍搬到普通的公寓，再被安置在如今这个东京黄金地带的高级公寓内。小小的浣熊，已经陪伴他看过无数阳光和月色。但现在，它的胸膛不知为何炸开，里面的棉絮散落满地。

　　——真是诡异又糟糕的一天。

　　但是成年人就是得若无其事地面对每一次突然袭来的绝望。
　　将玩偶收拾好，洗漱完毕后，御幸从冰箱里抽出营养师搭配好的早餐。
　　快速煎好鸡蛋、火腿切片，配上薄煎饼、水果和蛋白粉饮品，御幸一个人坐在偌大的餐厅，开始进食。
　　切开煎蛋的瞬间，粘稠的蛋黄就从凝固的蛋白里流出，铺在瓷盘上。
　　——流动的、液体……
　　难以言喻的恶心从御幸的胃底翻起。他迅速捂住嘴，将目光从食物上挪开，转而看向落地窗外蔚蓝天空下的连绵春樱。
　　不断地呼气、吸气。他慢慢地将打结的胃和肠道梳理。
　　就着这片绝佳的樱色，一口一口，他终于机械地吃净今日的第一餐。

　　打开大门，御幸如常地准备前往训练基地。
　　背对着门口，御幸反手便要将门甩上——

　　不对！这种粘稠的手感——绝对不对！

　　御幸猛地一转身——

　　入目的是在黑色大门上用鲜红液体刻画的诡异魔法阵。
　　如同一道栅门的四方型魔法阵，以门把手为中心，张牙舞爪地挂在御幸的房门上。
　　这些年来已经积累大量神秘学知识的御幸，立刻辨认出，这是号称能打开所有门扉的【月亮第一魔法阵】。
　　在阵法内镶嵌着的难以辨识的文字，御幸还能清楚记得，那是来自旧约圣诗经篇的第107篇的16节：“主为我打碎了青铜的门，击碎了铁闩。”

　　恐惧和恶心，立刻蔓延到全身。
　　——可是，一种不应时机场合的莫名喜悦，突然从心底缓缓升起。

　　七年来一直凝视着深渊的御幸，终于被深渊所注视。

　　那个杀人犯，找上我了吗？
　　那个犯下长野惨案的罪人，他来找我了吗？
　　那么，同为受害者的泽村，这次会出现吗？

　　——他会出现。

　　荒谬的毫无逻辑的推理，就这样如闪电般切入理智冷静的御幸脑中。
　　没有任何站得住的理由，他没来由地认为这些诡异的魔法阵不是巧合。尽管时隔七年，但是御幸几乎是顽固地相信，自己门上的魔法阵与长野的魔法阵之间绝对有所联系。这样的想法，就如同每次关键时刻配球时突然闪现的直觉般，是基于个体内化的丰富累积知识和大量预先分析所得到的一瞬神赐。

　　手掌已被门把手上的鲜血染红，可御幸全然不在意，他只是充满恐惧和期待地拨通了警方的电话。被手掌所沾染的血迹，就这样顺着手机屏幕印在御幸的脸颊上。

　　“所以，按照你们说的，御幸还是能够如常地参加训练和比赛？”
　　读卖巨人的会客室里，御幸的经纪人吉田再次向警方确认。棒球队的高层也一脸严肃地等待着回复。作为话题中心的御幸，反而一脸无所谓大刺刺地坐在独立的沙发上。
　　“上面是这么说的。”身着制服的年轻警官点点头。资历尚浅的年轻人立刻为老练的经纪人提供了宣泄不满的起点。
　　“绘制魔法阵的血液来自附近的一名受害者，这样的调查结果是你们给我们的吧？已经出现了一个死者，甚至犯人都找上门来了，御幸还每天训练比赛？”代替在场的其他人，吉田直击重点，“你们难道就打算这样轻飘飘地把事情揭过吗？那御幸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你可要知道，每年御幸选手光按时纳税就为社会做了不少贡献！”读卖巨人的高层无比赞同这一番话，配合地用眼神压迫着对面的三名警官。
　　止住试图反驳的后辈，正欲说些什么的坐在正中间的年长警官远藤，低头看向突然亮起屏幕的手机。在所有人的瞩目下，快速阅读完来自上级的指示，远藤清咳一声打破面前的冰冷：“事实上，我们搜查一课的调查正陷入瓶颈。这个时候御幸先生如果能正常地活动，或许可以打开局面也说不定。”
　　“你说什——”
　　“吉田，就让他把话说完嘛。”御幸笑嘻嘻地打断愤怒的吉田。
　　远藤感激地看向御幸，“当然，我们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我们会派一个专业的保镖无时无刻地保障御幸先生的安全。”
　　“这就够了？！”吉田的质疑还不到一秒就被御幸打破。
　　御幸耸耸肩：“这段时间天天被人跟着还要睡在宾馆里，我倦了。别再给我搞这些所谓的保护了，我不想被人跟着，也不想回家还要带个奇怪的人。所以诱饵我同意，我回家住、正常训练比赛，但保镖就免了吧~反正死啊活的都无所谓。”
　　“御幸！”吉田和高层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这时候还一副不正经样子的明星捕手。
　　“那个保镖马上就来，请您稍等一下再做决定？”远藤试图和御幸协商。
　　“多谢关照~不过我觉得就这样吧。好了！散会！”御幸一跃而起，将手插在裤兜里，无视所有人的抱怨和劝阻大步走向门口。

　　握住门把，拧开——

　　“呜哇！”那个因在眼前突然打开的大门退了一步的棕发青年，发出惊吓声。他竖起独特的猫瞳，瞪向门口呆滞住的明星捕手：“御……御幸前辈！”

　　熟悉的声音，这是梦？还是……御幸已经全然僵住，甚至连视线都只能凝固在那个青年的脸上。
　　——熟悉的眼、鼻、嘴，和明明以为快从记忆中消失的清晰少年面容完美重叠在一起。

　　“来了吗？”远藤从御幸身后绕出来，站在二人中间，“御幸先生，这就是我们为你安排的保镖——泽村荣纯。泽村君，赶过来辛苦了。”
　　“哪里哪里！”泽村展开少年时代招牌的笑容，“是我自己说有消息随时联系！”
　　远藤笑着回应了几句，又冲向御幸说道：“那御幸先生，关于保镖的事情——”

　　“就他了。不是说要无时无刻保护我吗？那就跟我走吧。”御幸一把拽住泽村的手腕，大步向前。
　　“御幸？！”“御幸先生？！”“泽村君！”背后传来惊吓的呼喊。
　　“不用担心，没问题！御幸前辈是我高中时期的前辈！！”挣脱不开御幸的桎梏，泽村扭过身子冲向背后的人群喊道，“我会好好保护前辈的！交给我吧！”

　　御幸死死拉着身后的人笔直地向前走去。手掌下的温度，是他七年来梦寐以求的熟悉触感。
　　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要一旦开口，心底过分的喜悦愤怒酸楚将会立刻奔涌而出。
　　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的时机。他心里无比清楚。
　　好在，那一直黏在他侧脸的视线所带来的久违的安心舒适，让心脏满溢的情绪还可以被好好压制。

　　——他直觉般的念头，成真了。

　　在那人失踪的第七年，在糟糕的某天之后，御幸再次与他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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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魔法阵都来自所罗门的钥匙。就是星盘的几大行星下各有7个左右的不同作用的魔法阵，比如月亮就有月亮第一到月亮第六魔法阵。
**事实上文里出现的魔法阵，正确来说应该是叫做星符(Pentacle），和魔法阵是有所区别的。不过如果按照这么设定的话，本文的设定就会很累赘复杂不易于阅读，所以就统一都叫做魔法阵了。先向可能的神秘学爱好者致歉，因为除此之外后面还有我的各种私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