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5、会仙居再遇故旧,除奸贼陡升变故(3) ...

  •   远远地馨来和白芍跑来,见此情形,都有些犹豫。还是蕴华先看见她俩,快步上前,“怎么过来了?”
      “快,让你院中住的那位先生躲一躲。”馨来急得脸颊通红。也就是一刻钟前,她因房子找好了向老太太提前道别,见二太太、二老爷和二少奶奶都在,分明她进门之前里边热热切切地说着什么,等大家见了她,反倒异常一致地闭口不谈。她留了个心眼,出门后饶了一圈又回去,悄悄躲在窗户下。
      “他们说你屋里藏着个、藏着个……”她实在不便说,悄悄瞧向周畅卿,本来就只是简单的师生关系,有周畅卿在反而说不清了。白芍不明就里,抢白道:“他们非说桂园里藏着奸夫,捉住就二话不说打死,再把大少奶奶关起来,等大老爷和大少爷回来处置。”
      叶香提着风灯,匆匆忙忙跑来,“不好了,老太太带着人已经到小西门外。我们的人拦不住。”
      先生是她的家庭老师,许多人都知道,婆婆也知道。就算秘密住在她家里,也不能一口咬定是奸夫。二房众口一词,甚至有信心当场打死先生栽赃给她,凭的是什么?不怕她报警么,难道警察来了也向着二房说话?这里边有蹊跷,只是事态紧急,蕴华甚至来不及细想今夜是针对她而连累了先生,还是有人做了更大的局?
      这就对叶香和馨来说:“叶香领路,赶紧领先生往教会学校躲一躲。馨来回家去,这里乱糟糟的,当心孩子。”当年的飞涛迁馆身后有一面被爬山虎覆盖密实的围墙,中间秘密开了个小门,可以从穆家通往教会学校。这是当初蕴华卖房子时与约瑟夫神父谈好的条件,有朝一日实在有难,可以从这里过去临时避祸。
      二房来势汹汹,她到底不放心,又望向周畅卿,“孟澜……”
      周畅卿眼中愤怒的火苗汹汹跳跃,“薛家人竟敢这么对你!你放心,李文白交给我,我们绕道教会学校离开,就住我家里。有我在不会让他有事。”
      “多谢,这就快快走吧!”
      他们的身影一消失在廊柱之后,巨大的光带即刻倾覆过来,七八个高举的火把簇拥着老太太一行人已到长廊的拐角,堪比匈奴南侵铁骑的速度,带着志在必得的气势。
      蕴华就立在原处,端端的面庞沉静无波,一如以往没有任何破绽。
      试图阻挡老太太却没能成功的长信见状,料她当已安排齐全,遂不再阻拦。
      蕴华笑道:“大晚上的,老太太兴致好,想来我娘家逛逛?”
      她奸滑似鬼,此刻必定在使拖字诀,老太太老当益壮的双腿马不停蹄,只是嘴上说:“前几日听大少奶奶说有的是好瓶子,我老太婆心痒难耐,反正今夜睡不着,带着大伙儿过来涨涨见识。大少奶奶欢迎吧。”
      “当然,就怕品相不好,让老太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还未看过呢,怎么知道败不败兴。大少奶奶小小年纪就学会自谦,真是难得。”牙尖嘴利,看等会儿你怎么死。
      “哪里话,比不上您老骥伏枥。”
      一来一往的机锋,并不能阻挡老太太进攻的进程。她早些年来过穆家,大致路径总不会错,一路杀进桂园,只见东西厢房都黯无天光,更显得正房的电灯格外明亮,一个男人的背景倒印在玻璃窗上。
      老太太和二少奶奶相视一笑,好像胜利的果实就在眼前,也不必着急摘了,逗弄逗弄主人家才好玩。
      “呦,大嫂,家里有客人呐,那我们来得不巧。”
      “胡说,哪有大晚上招待男宾的,你大嫂出身诗礼世家,不会不知道。是你大嫂的弟弟。”
      谁在她屋里?先生还未走吗?即便未走为何还到了她的正房?这些问题蕴华无从得知,即便眼下,输阵不输人,嘴仗还是要打的,而且要打得漂亮。
      “老太太爱玩笑,我弟弟济华与迦南此刻在柏林读书,前几日还有家书送来问好。“
      二少奶奶带着看戏的幸灾乐祸掩面大惊,“那屋里是……”
      不幸的是,她的假意惊慌很快变成面如死灰——门哗啦一声打开,薛希来挺拔的身影现在众人前。不是说大少奶奶藏了个奸夫在娘家日日夜里过来偷情么,怎么变成了大少爷?一众人都惊呆了,二老爷和二太太惶骇对视,不明就里。老太太显然没料到是他,匆忙中瞪了一眼提供假情报的二少奶奶,除了惊慌就是失措。
      “怎么是大少爷?”
      “听老太太的意思,我在自家少奶奶房里,还需要解释?”他一身长衫,风尘仆仆。缓缓下台阶来到庭院当中,耽耽望向众人,“我倒也可以解释,你们谁想听?”
      他是什么人,干过什么事儿,报纸上登过,薛家人见过,用不着黑夜寒风中特特拿出来详加回忆就足够吓人。场面上安静极了,冬日进城借宿的老鸦在远处枝头时不时亮一嗓子,高举的火把率先心虚,摇摇欲灭。
      薛希来给蕴华一个安心的眼神,“那么老太太和二叔呢,半夜三更到这里,所谓何事?”
      二老爷嗫嚅着,哪里能说出什么来?说他来瞧热闹兼起哄架秧子?他也没那胆儿呐。还是蕴华笑道:“没什么,老太太兴致好,想夜观我屋中的瓷器,生怕电灯不够亮堂,又叫上火把。”
      “灯下赏瓷瓶确然风雅,却不合时宜。”薛希来调转视线寒声道:“老太太回去吧,想看什么,明天天亮叫大少奶奶亲自捧了去伺候您看。”
      他在这里,谁敢放肆,自然他说什么是什么。老太太拄着拐,当先掉头,两排火把雁翅一般甩出去,尾随离开。
      二少奶奶甚觉遗憾,深夜捉奸的好戏就这么错过了。薛希来好死不死这时候赶回来,不过无妨,只要能惊走屋里那位,外边还有河本先生呢,可不要小瞧了日本人的枪手。她笑吟吟地看了眼蕴华,且行退而去。
      跟日本人作对,看你怎么死。
      都走光了,剩下夫妻二人各自打扫战场。穆家各处门扉紧闭,长信亲自验看过,回来复命。薛希来问他做什么放她们进来,当时她们来势汹汹,背地里再怎么不睦,表面上还是姻亲,外表功夫还是要的,且她们口称过来看大少奶奶,他一直不让开门也不好看相。
      薛希来当即叮嘱长信,“我知道你们是顾全我面子,以后再有这样的事,除非你家二小姐亲自点头,否则谁也不许放进来。”
      “下次我知道该怎么办了。”长信说。
      “那边父母亲一定着急等信儿呢吧,”蕴华吩咐白芍,“你先回去告诉一声,省得老人家担心我。再给周公馆挂电话,我需要确认孟澜他们安全到达没有。”
      谁知薛希来却说:“不必了,他们还在教会学校,根本没出去。”
      为什么没走?
      也得亏薛希来回来得巧,人刚到石大人胡同外围,就见三三两两的人群,探头缩脑形迹可疑,极似日本人的暗探。这一带只薛、穆两家大户,余者都是平常百姓,日本人为何而来?他不动声色先赶回薛家,正碰上馨来从大门内出来,一听情况就明白了——什么捉奸,只是一步打草惊蛇,把敬亭惊走,只要他在外面现身,日本人就能要了他的命。而躲在家里,日本人暂时还不敢硬闯。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蕴华大惊,她们的心思居然这么歹毒!如果仅仅是找她麻烦,她生受就是了,谁家没有三姑六婆姑嫂妯娌的那点事儿呢,可先生与她们无冤无仇,仅仅为了讨好日本人,就能置同胞于死地。日本人的铁蹄尚在千里外的满洲,倘使有一日兵临城下,这个世界当如何?
      秩序崩坏人心坍塌,也许不到全面开战的那一天,我们就输了,将非不智卒非不勇,粮非不丰弹非不足,就输在这骨子里深刻的恐惧懦弱和谄媚。
      悲哀和愤怒在蕴华心头激荡,她的心中有团熊熊怒火,找不到出口,只知横冲直撞,燎得她几近窒息。
      叶香很快将李文白和周畅卿请回来,大家坐在一处。薛希来与周畅卿各自细说各自的说客之行。他们的北上之行期限已到,很快必须南返。各处的局势和情况,有什么有交流的,眼下抓紧机会说清楚。
      蕴华满身颓丧,觉得无颜面对李文白和周畅卿,“先生行踪险些暴露,连带孟澜也身处险地,都是我没周全好。我对不住先生和孟澜。”
      李文白却不以为意,他了解自己的学生,她血气方刚嫉恶如仇,寻常须眉也相形见绌。刚才是险,好在薛希来及时赶来化险为夷,否则将有一场火拼。他一早就知道北平之行没有平安药,怕死他就不来了,躲在上海的花花大世界里尸位素餐,按部就班地等着职场升级,江河日下随波逐流,也喊些不痛不痒的混帐话,太太平平几十年。
      但这就不是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中间无愧自己的李敬亭了。
      他劝了声蕴华,“大难来临时,有明臻与孟澜这般拼了命舍生的,自然也有削尖脑袋只图苟活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自责。我的伤已无大碍,外边新的落脚点也已找好,天一亮我的人就来接我。”
      蕴华苦笑道:“这里已经不安全,先生早些离开也好。”
      李文白知道她误会了,忙说:“日本人的眼线太厉害,你已经这般谨慎小心还是让他们知道,我怕再留下来牵连到你。”
      叶香和长信就在旁边,当即道:“二小姐,我们没有……”
      “我知道,不是你们。”不是他们夫妇,也不是孟澜和馨来,而是在薛家令有一双眼睛,时时刻刻在窥视着她,甚至也窥视薛希来和父母亲。究竟是谁,身边的人?被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多年前她尝过一回至今难忘,不想再来一遭。
      还是说外边的人已经成功混进薛家?想到这里,蕴华忽然不寒而栗。

      冬至转眼就到。老北平冬至大如年,九九消寒图早已备好,牛街一带的羊肉铺子人满为患,南北河沿儿、什刹海一带的多的是孩童们拉冰车嬉戏。大街上,有的是牵骆驼的、说书的、买糖葫芦的、锯大缸的、磨刀的、遛鸟的,叉手打千儿的,优哉游哉,来来往往。
      老北平就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永远慢腾腾地生活着。
      冬至照过,鲜肉馄饨照吃,羊肉锅子照涮,毫无新意。唯一与众不同的是今年的报纸别出心裁,将“六国饭店惊现枪声,常姓商人毙命”搁上头条,果然大卖。
      只见那标题下赫然写着“清晨,六国饭店惊现枪声。若干身强力壮之年轻人夺门而出,早有小汽车守候门外,飞一般驶去。警察闻讯而来,常姓商人已不治而亡。”
      蕴华放下报纸,“爸爸,这报纸上说的常姓大商人是哪里的富商?”
      薛鸿飞摘去老花镜,“哪是什么正经商人,神神秘秘地躲在六国饭店里,多半是汉奸的伪装身份。”
      “既然是汉奸,活该被杀。”穆青梵说。小樱摆好一碟碟的羊肉片、羊排、羊蝎子,用鸭肉、香料、山菌等等七八样东西熬成的高汤正喷出诱人的香气,穆青梵说:“别说什么长不长的了,冬至,馄饨、羊肉火锅都是趁热吃才香。”
      才吃了几口,王大虎从外边进来。蕴华就等着他呢,忙放下筷子,“怎么样? ”
      薛鸿飞和穆青梵也很关心,一齐看向王大虎。
      家里的这双看不见的眼睛不挖出来,大房谁也不安心,薛希来南返之前与蕴华定下主意。借口今年冬天格外冻寒,给各屋重新盘炕,原本没有盘炕的屋子,就把里边的洋炉子修一修,加固烟筒——盘炕的卢龙人干活仔细,修理烟筒的师傅也不差,一呆就是大半天,足够王大虎进屋检查。只要那人与日本人勾结,住处就不会没有痕迹。
      “没有吗?大额的银两、历来不明的金银首饰、枪支子弹匕首,什么都没有吗?”
      王大虎说:“都一一查过了,实在找不到可疑的地方。”
      那就难办了,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训练有素、精于刺探的老手,而不是一时贪财半路出家的临时货。
      穆青梵想了想说:“既然这样,咱们只能自己当心了。”她长期管家,别人有张良计她也有过墙梯,当场吩咐下去,以后上房的院子、榴园,没人时谁也不许进去洒扫送饭浇花,大少爷不在家时,王大虎就住进榴园的西厢,看哪个还敢到她儿媳妇窗下窥探。
      保镖师傅住进二门内,蕴华说:“这……就怕传的更难听了。”
      薛鸿飞就说:“谁有怪话让她直接来找我。”
      怪话暂时没那么快,倒有一声声杀猪的嚎叫直冲云霄。穆青梵皱眉,叫人去看看,难道二房那边的祭天还未完么。旗人冬至祭天在清晨五更时分,今年怎么挨到了晌午?
      原来是佟家的旗人亲戚们力捧薛凤来当家长,而他神出鬼没,这些天也不知道又到哪处公干,谁又敢管,二少奶奶也说不清楚,还是夏姨奶奶有法子联系上他,最终勉为其难地答应回家参加祭礼。
      这尊大佛拖到晌午才回来,憋着一肚子火气烧香焚表,等到杀猪时,需得暗藏屠刀一刀毙命,他却亮起白晃晃的三尺长刀,血溅一地,杀猪跟杀人似的,血腥至极。
      一头几百斤的大肥猪活生生声嘶力竭而亡,他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等那畜牲彻底不嚎了,他将擦手的帕子往地上一掼,也不曾与宾客互道“吉祥”,拂袖离去。至于老太太、佟老舅爷是什么五光十色,他一概管不着。
      这年岁,就算满洲的康德皇帝也只是个木偶,旗人到处不得烟儿抽,他没必要热脸敷衍穷亲戚。说他势利眼?就是势利眼。这个世界本就分成美国人、欧洲人、南美人、日本人、狗和中国人,前者依次鄙视后者,他不过是顺势再把中国人分成两类——用得上的和用不上的。
      二少奶奶咬紧嘴唇,跟了出去,两人从进屋就开始吵,“薛济棠你不要太过分,摆张臭脸给谁看呢?”
      “谁看着了就给谁看。”
      “你要我不找你妹妹麻烦,她搬家那天我特意上门送足厚礼;那位窑姐儿姨奶奶,天天好吃
      好喝在西厢呆着,你还想怎样?可别得寸进尺!”
      他是迁怒,没办法,谁叫她是河本大作的人呢。张敬尧被蓝衣社暗杀,怪他们自己护卫不力,也怪张敬尧颠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一个过气的军阀居然替日本人出头对付蓝衣社的特务处,可不就等死么。死就死了,居然排揎到他头上,他是给日本人做狗,狗急了还反咬一口呢。
      薛凤来冷笑,“听二少奶奶的意思,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是不是不叫碰的你也有这等乖觉老老实实不碰呢?”
      “原来你是为这个。是,是我通知河本先生,可当时你不在家,除了告诉河本先生我也不知道找谁。再说了,我在日本人跟前得了好,不也是你的好处么?”
      少扯淡,你只想仗着日本人辖制我。薛凤来心里这样想,继而听到二少奶奶劝他常老爷死了你在日本人跟前吃瓜落,我露了脸与你多少也有几分面子,便愈发坐实他的猜想——他前头挨训斥她后脚就门儿清,这个女人与日本人关系太紧,放在身边迟早是个祸患。
      男女间的吵架多半没有结局,吵着吵着自然偃旗息鼓,留下的只有嫌隙。二少奶奶对薛凤来投入痴心却换不来实意,每尝自忖是她不够好么,不是啊。说什么拢住薛凤来,再踩死姨太太,有夏菊在,薛凤来永远不知道她的好。何太太传授的策略显然不合时宜,往后该怎么着,她还得自己琢磨着来。
      何舒曼刚走,夏菊就进来了。那头干嚎至死的肥猪被抬进厨房褪毛分割,去内脏,浸入大锅里用白水煮。她端来一份煮熟的白肉,怕他嫌没味儿,还特意预备了五香粉和酱油。薛凤来象征性地尝了几口,放下筷子,冯四已将人领到门外。
      夏菊极乖巧的收拾碗碟出去,交身而过时看清来人,不禁纳罕。她还有印象,这不是?于是出去后又绕回来,猫在北墙根下。
      只听那女人在里边说:“先生我错了。”
      “是嚒,错哪儿?”
      “二少奶奶说她是河本先生的人,让我将监视穆蕴华的任何所得都一一禀报。正逢先生不在,我只好服从。”
      “很好。你年轻,记性也好。”
      这是拿话敲打她,那女人依旧鞠着躬,“日本人和云子小姐吩咐我办事我得办,但我永远不敢忘记当初在仙台穷得快饿死了,是先生救了我。”
      一时没下文,夏菊从窗缝悄悄望去,只见薛凤来正摩挲着手枪,她吓了一跳,这是动杀心了。
      薛凤来面上不显,实则心里自有一番惊骇:骊如烟在薛家的事,除了他就是云子知道。何舒曼居然也知道,她不可能认识云子,只能是河本告知。河本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云子。这个日本女间谍头脑清醒,绝对不会因为与他苟且就徇私,那么她还对河本说了些什么?
      他曾经私下接触南京方面的事,凭她在小汤山培养的人脉兴许早已经知情,她知道了,河本会不会也知道,乃至土肥原也已知悉?他敢给国府抛媚眼儿,当然有所准备,一旦日本人问起,就说打入国府内部卧底潜伏,一切只为尽可能窃取机密。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高估了云子对他的感情,没有第一时间报备,这番潜伏国府的说词现如今还有几分可信就全凭日本人判断了。难怪河本给他做媒,试图掌握他的一切进展,明白了——他们对他早有疑心,只是碍于他还有利用价值,一切隐而不发而已。
      骊如烟还有用,何舒曼这个别人家的眼线却断断留不得了。须得有个顺理成章的死法,才能与自己撇清关系。
      薛凤来改了个安抚的口气,“过去的事就算了。从今往后在这家里,该听的不该听的你只要心里明白就好。”
      “是。那么夏姨奶奶如果有事,我当如何?”
      “她是我的人。”
      窗下的夏菊一阵窃喜,那个在金铺送她镯子、与她月下漫步、让她苦苦等了多年的年轻公子没变,还是那个他。
      “往后你在薛家仍旧多看多留心,但切忌轻举妄动。这次的事太草率,看着吧,大少奶奶肯定起了疑心,指不定使什么招儿想拔出你来。”
      那女人沉思了一下,“这几天王大虎带人到处修烟筒盘炕,像是搜屋子,我看就很不对劲。”
      “我这大嫂精明,当年河本大作都没能从她那里讨得了好。也只有何舒曼这种蠢女人不知天高地厚屡次挑衅。你笼络住薛桥,他是大老爷身边最亲近的人,通过他,我就可以掌握大老爷一切动向乃至北平、上海的金融消息。”
      “是,只不过他对大老爷极忠心,好多事只能通过蛛丝马迹推敲,从他嘴里是撬不出的。”
      “那就够了。”薛凤来挥挥手,那女人且行且退。夏菊见状慌忙躲进夹道里,等人走远了才出来,却还沉浸在那句“夏菊是我的人”的喜悦中,身处数九寒冬却如沐春风一般温暖。

  •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烟儿抽——河北北边、保定一带的方言,大致意思是不受重视,不体面等等。
    这里提到旗人在冬至那天焚香祭表、杀猪、吃白水煮猪肉,引自一个老旗人的回忆录。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