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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再入伍扈卫京城,探四姐惊遇险情(3) ...

  •   周畅卿和王庚从南京出发,驱车赶往真如面见蒋光鼎、蔡延锴两位将军,商议过改编番号、驻防分配和兵力部署后,从司令部出来,天色晦暗,乌云压顶,须臾间大雨摧城,放眼这个时节的上海,是天象又似兵戈之象。
      刚才蔡将军已经宣布战前纪律——家在租界的,明天之后一律不许回家,直至战事终止。因此王庚一出来就对周畅卿说:“你们家老祖母一定心急如焚等着你回去。你快去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见面再说。”
      王庚与其前妻的事从北平传到上海滩,世人皆知。他如今孤家寡人一个,除非他先提起,否则周畅卿也不好在他面前提出回家。
      两人就此分手。
      吉普车渐渐驶入租界,周探风尝试问:“团长,要不绕道永安百货?”
      周畅卿满脑子布防的事,没听进去。
      周劈风不明白,“去永安百货做什么?你有相好了?”他当然知道永安百货的事,那一位虞美人今天要项链明天要戒指,最近又兴什么新款皮裘,周畅卿出钱不出力,可怜倒霉催的周探风,每每充当跑腿不算,还被周劈风和周随风无情嘲笑——傻子好欺负。
      憨傻的周探风不禁回想,自己顶天立地大爷儿们,什么时候开始管起小娘儿们买杂碎的破事儿呢?好像是去年中秋,周畅卿在大世界听了那位一曲《逍遥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连包十天的场子,每天必点《逍遥津》。据肚里有二两墨水的周随风事后分析,那首《逍遥津》唱的那个叫荡气回肠,可惜周探风没听出来。自此,那位虞美人便以周氏内眷自居。周畅卿对她的心思,周探风也说不好,有求必应,却不主动、不上心。周劈风和周随风两个奸死鬼,惯会看风使舵,见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破事儿一律推给周探风。
      现在,老实人周探风决定撂挑子不干了,回头虞美人打电话过来闹,爱找谁找谁。他开着车,不时望向后视镜,忽然说:“奇怪了,蓝衣社的车怎么停下了?”
      税警团拿高薪配备最先进的武器,自然也标配蓝衣社最精干的干事——李文白的小组,二十四小时无间逢跟踪。对信奉“一个领袖一个党”的蓝衣社而言,宋部长的私兵,不盯不放心;对周畅卿,老子坦坦荡荡,一不争权夺利二不拉帮结党,你要盯就盯。他每日十几个小时满负荷工作,蓝衣社累成死狗那也是咎由自取—— 彼此心照不宣,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周畅卿说:“慢下来,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那头李文白的小汽车刚驶进闸北商务印刷馆附近,他的助手张翼飞眼尖,发现自己人正在某栋公寓楼下东张西望。那一组长期负责监视日特南本实隆及其手下汉奸,论理此时不该出现在此。李文白示意停车,那人正盘算怎么最快联系到他,见状大喜,跑来说:“陈守拙一拨人绑了两个年轻女子往西边去了,其中一个,是北平穆家的女公子。”
      李文白回上海参加蓝衣社前,对外的公开身份是在北平一所中学任教,期间还给穆家女公子当过几年家庭教师,蓝衣社里无人不知。
      李文白问:“你确定是穆家女公子?”
      “确定。前几天薛家在几大报纸上刊登新人的结婚启示,那上边就有穆小姐的照片。”
      “他们有多少人?”
      “约莫十四个,没有枪。”
      以他们携带武器的八人对付十来没有枪支的流氓,优势明显,然而一旦露面,蓝衣社暴露,势必引起南本实隆的警觉,因私废公不是他李文白的作风。然而见死不救,还是他的女学生,他同样也办不到。
      救还是不救?一行属下都在看着他。
      “给前边周畅卿的车打双闪。”李文白说罢,推开车门大步上前。
      那头周畅卿见状,也下车站到路边。暮色苍茫,中等个子的李文白疾步如飞。他是个文人,一向爱穿长衫,以儒雅示人,然而与那副金丝边框眼镜一道盘踞脸上的,却不是文弱。
      周畅卿开门见山,“敬亭有何指教?”
      救人如救火,李文白也不跟他绕圈,“南本实隆的一队汉奸分队绑走了蕴华。”话音刚落,就看周畅卿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们蓝衣社秘密跟踪他们,现在不方便出面。那个汉奸小头目叫陈守拙。”
      周畅卿的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他知道李文白不曾点破的话——蓝衣社的情报遍布天下,我知道你与穆家的关系,就看你救不救了?
      周畅卿咬牙切齿,“往哪儿去了?”
      “宝山路往西。”
      “这个人情周某记下了,来日一定答谢。”
      “不敢,那也是李某的学生,却不便出面营救,惭愧得很。”
      周畅卿没那闲篇听李文白的愧与无愧,身形一跃闪进车内,大叫开车,吉普车风驰电掣,转眼即消失在宝山路的尽头。
      以最快速度追上前面的车队,途中观察路况地形,整颗心如置火上翻来覆去地炙烤,焦灼难受时不由得咒骂,骂完汉奸骂薛明臻——你自家难道不知道把家眷安顿好?什么节骨眼儿上了还瞎跑!
      蕴华还真不是瞎跑。
      薛希来去南京后,家里很快替她找好家庭老师。她白天补习功课,晚上听薛鸿飞传授生意经,期间前往京年药厂和永丰糖厂视察,偶尔也会给薛馨来打打电话。
      那年杨浩文来到上海,同时担任商务印书馆的编辑和《申报》的评论员,而薛馨来也做起了《申报》的校对工作,两人为方便,居住在闸北的一处公寓楼里。期间薛鸿飞夫妇没少劝侄女夫妇住进法租界的薛公馆,均为薛馨来拒绝。
      对于叔叔被诛的杨浩文,薛二太太毫不客气称其为落架的凤凰——落架的凤凰不如鸡是也。
      薛馨来活了十七年,却仿佛看尽了一辈子的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不想自己的婚姻再是待价而沽的产物,于是毅然决然跟随杨浩文来到上海,登报,结婚。离开大家庭的年轻人第一次关起门自己过日子,衣食住行柴米油盐,许多不得心应手,还是薛鸿飞夫妇时常叫人照应打点。以薛二太太为人,无风还能起浪,何况真的有风,“挑唆亲侄女私奔”的罪名,凡此种种,薛馨来俱可想象。所以两年来大伯娘屡次邀她夫妇来租界同住,她一概婉言拒绝。
      而近日,《申报》报馆一带不时出现探头缩脑、行迹鬼祟的生面孔。夫妇二人商议为安全故,还是暂避入租界为好,恰逢蕴华打电话过来,彼此约定时间搬家时间。
      傍晚时分,穆青梵婆媳二人吃过晚饭,乘坐小汽车一同过来。甫进弄堂口,就见一群居民四散而出,蕴华拦住一人打听,那大婶说:“一伙流氓舞动弄棒地冲进三楼,”回身一指,“诺,那儿,杨编辑家,又摔又砸,作孽哦!”
      穆青梵大怒,“青天白日,还有没有王法了!”叫司机小陈去路口给警察局挂电话。
      楼道里全是散落的稿件纸张,无不七零八碎不见全貌。馨来家的房门板已然倒地,横在楼道中央,俨然第一个中弹牺牲的勇士。兵兵梆梆的声音依旧震耳不绝,屋中已被祸害到了尾声,如同一盘搅碎的白玉豆腐,碎无可碎,惨不忍睹。
      陈守拙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两年前他得河本大作推荐至上海,凭借惊人的厚颜无耻、手段下作,混出个小头目,手底下十来号跟班,大凡出行,开道的、清场的、挑帘的、传声的,派头十足。眼下身边外号傻狍子的头号跟班忙不迭给搬来椅子,哈腰,“老大,坐。”
      陈守拙望一眼角落里脸白身抖的薛馨来,笑眯眯接过报纸,坐下念道,“日本侵占东省原系吞并我国之第一步,然我国尊重公约,不肯宣战,或以为我国现在备战未充实,与日作战难期胜利,故不如暂时容忍,即东三省一时为日占据,我国期以十年备战,将来总有夺回之日。我国政府人民每遇外辱,皆以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为苟且偷安之口实,其实则徒费时日。二十一条创巨痛深,济南惨案仇深似海,当时虽有积极备战之意,而时过境迁,则又忘之。”
      他天生口齿不清,又后天残疾,声线不男不女,一段话读下来竟比亲自动手打砸还累,本想再学舌几句诸如“你们家杨浩文写什么不好写抗日,学别人玩气节是吧,呸,不自量力“之类的冷嘲热讽,也不得不停下来先歇口气儿。
      馨来自此总算明白这一场祸事从何而来。冷笑道:“也不用你费事了,这是我先生亲笔所写,发表在上个星期的《申报》,往下还有好的呢——国民今日可谓愤激极矣,唯一希翼政府对日宣战。本党兴师北伐,以打倒帝国主义取消不平等条约相号召,故人民望风响应,三年而统一中国。若此时不对日宣战,人民之信仰已失,而反动之徒乘机煽惑。故今日欲免内乱,唯有对日宣战。对日非战即亡,对内不主战则乱,除战之外,殊无可自存之道。”
      她口齿利索,骂人的话洋洋洒洒不带喘气,“现在全中国的人民,就连四马路的姑娘都知道抵制日货,你们这些人做什么不好做汉奸,小心将来断子绝孙!”酣畅淋漓痛骂至此,直勾勾地戳爆陈守拙的肺管子,他扭头抄起木棒甩出去,却忽然被斜出来的胳膊挡了一下,叮咚一声,木棒滚入桌底。
      “哪个王八蛋!”流氓们纷纷抄起家伙。
      王大虎已经挡在薛馨来跟前。穆青梵站出来呵斥,“哪里来的流氓混混在我家捣乱,赶紧给我滚出去!”
      “呦呵,这老太婆疯了——”傻狍子凑到陈守拙跟前,“老大,兄弟们请示下?”
      陈守拙一眼认出身后的蕴华,眼里瞬间喷火,几乎咬碎一口黄牙,“给我抓住那女的!”
      场面再度混乱起来。
      陈守拙手底下十几路人马,抡棒子的、抄椅子的、飞小刀的、乌央央涌上前,好像仗着人多,一人一脚就能将王大虎踩死。
      蕴华不禁喊道:“先生小心。”
      “二小姐退后。”王大虎旋身飞起一脚,打头阵的那个如同被削掉的脆萝卜嘎嘣倒下。中间一排为他的彪悍所慑,齐刷刷后退,最后一拨不明所以,还高喊“弄死他”往前拥挤。两拨人马撞到一处,不必王大虎再施神技,已经自己乱作一团,“退什么退瘪犊子”、“妈的踩死老子了”,叫什么的都有,完全是乌合之众。
      馨来见状与蕴华婆媳汇在一处,穆青梵护着两个女孩子退入楼道,“走,咱们先下楼,警察很快就来收拾这帮畜生。”
      傻狍子眼尖脚快,带着两人挡住去路,“想走?值钱的那个留下!”一左一右拧住蕴华胳膊就将她架走。
      馨来和穆青梵满脸发青,同时上前拉扯,陈守拙亲自上来一脚揣在穆青梵肚子上,“碍事的老帮菜!”
      穆青梵知天命之年,被一脚踹倒在地,竟半天起不来。馨来当场不知所措,还是蕴华回头惊呼,“你快别管我,快看看我妈妈呀。”
      馨来只好放弃蕴华,搀起穆青梵一看,已经昏迷不醒,不由得悲声大哭。
      恰此时王大虎从屋内赶出来,见老的倒小的哭,还有一个被制住,心头火起,飞身掠去。陈守拙心说不好,却不及躲避,连带傻狍子还有架着蕴华的两都已被掀翻在地。
      屋内有顽强找死的呼喝间冲出来,陈守拙捶地大嚷:“抓住她!”
      蕴华当即殿后,“先生背上我妈妈赶紧上车。”
      脸上挂彩的、脚下瘸拐的小混混们眼见顷刻赶至。哪怕来到楼下,胡同外的汽车也非可望不可及,蕴华仍不敢大意,吩咐王大虎,“快送医院,不必管我。”自己跑往胡同深处。
      王大虎犹豫瞬间,与蕴华背道而驰——无疑将蕴华置于险境。然而当务之急是将昏厥的穆青梵送上小汽车,待汽车驶出,他再回过头全心全意料理那群废物点心,以二小姐的伶俐,周旋片刻不成问题。
      他因为体会蕴华的心意,与蕴华渐行渐远;而馨来则是慌不择路,与蕴华跑在一处。两人置身第一个岔口,两边尽是悬挂在外的床单、衣服,一眼望不穿出口,馨来喘着气,“怎么走?左还是右?”
      蕴华镇定心神,似乎左边脚步声更盛,“闸北我不熟,右边吧……”
      “那听我的,”关键时刻馨来勇挑大梁,“左!”全然忘了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
      果然,下一秒钟,两人多高的围墙赫然挡在眼前。
      再想后退择路再跑,追兵已至。
      一班人气喘吁吁堵上来,围成半圆,将蕴华和馨来困在中央。虽然走投无路,蕴华还是哈哈大笑。
      馨来看她还有心情笑,莫名其妙,“搞什么?我自横刀向天笑?你很豪气是不是?”
      “你看,陈守拙像老鼠,底下的一个个,是不是长颈鹿、野毛猴、大黑猪和傻袍子?我们走错地方,误入动物园了。 ”
      “你倒是心宽,早知道不跟你跑一处了。”
      蕴华不好意思明说,没你瞎指路,以自己的路感还能跑出去。现在好了,被陈守拙一网打尽……心里想着,下一秒钟,人已经被砸晕在地。
      此时天空如期下起雨,扛住蕴华的小流氓邪火横生,不禁腆着脸问陈守拙:“老大,这娘儿们真标致,不如……”
      “你他妈老实些!这娘们老子有大用场。”陈守拙对王大虎极为忌惮,一面催促快走,一面吩咐傻狍子给薛公馆去信,“一百万块大洋,外带一份支持日货、放弃对日经济绝交的声明,告诉姓薛的臭老头,两样若有一样办不到,哼哼,”两颗大暴牙使劲上下磋磨,“我叫他儿子当尽这剩王八!”
      傻狍子想不通,他从北京跟随陈守拙来上海的,对过去那段门儿清,“那什么……事后当真放她回去?”
      “你傻呀!傻呀?”陈守拙使劲戳他脑瓜子,“日本人将咱们当狗腿子,是,咱是狗腿子不假,可他妈的薛凤来又是个什么玩意儿?他难道就不是狗腿子!凭什么打打杀杀的活儿都叫咱们干尽了,临了还叫他拿下巴颏瞧咱们?那臭娘们的公爹是上海商会、银行公会的大人物,叫他出一份对日友好的声明,薛凤来不正可劲儿笼络上海的富商么,他不成的事儿,咱弟兄轻而易举地给办了,往后叫日本人瞧瞧,咱也是上得了台面的人物。至于那娘儿们,新仇旧恨,总有一天老子叫她生不如死!”
      他们一击得手,迅速撤退,等王大虎安顿好薛太太再寻过来时,早没了踪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悔得肠子都青了。问清楚几个抖抖索索从角落里钻出来的路人,都说开车往西面跑了,他二话不说,撒腿狂奔。
      颠簸的汽车上,蕴华几乎与馨来同时醒来。雨阑阑夜冥冥,树影重重人烟稀少,想必已驶出镇甸。她悄悄在馨来掌心里写下“逼停车、跑”几字,就捂着肚子放声喊疼,车上看押的几人不敢拿主意,只好停车,跑去后边报告。
      陈守拙下了车过来,一个耳光子甩在蕴华脸上,“少他妈给我耍花招!要死就死车上!”
      五指手印顿时刻在蕴华的脸上。
      馨来太阳穴突突直跳,“人有三急,你不让就不让吧,凭什么打她!狗汉奸!”
      陈守拙被她一口一个狗汉奸叫得恼羞成怒,他斗嘴不成,拳头却快,大巴掌顷刻扇到馨来眼前,蕴华迅速将她撇在身后,凉飕飕地说:“讲不过就动手,真不是个男人。哦,我忘了,你还真不是。”
      “姓穆的,你别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你还真不敢。”
      蕴华说得不慌不忙,好像被现场十几个人看押动辄挨打的人不是她自己。这丫头的肚子里除了胆子还有什么?馨来真想一探究竟。
      蕴华依旧气定神闲,“你想想你这一辈子,明算暗算哪一次胜过我?呵,眼下别说你不敢杀我,就是放我们下车松快松快,你也不敢。”
      总有一类人,缺谋少略与幻想一步登天相生相伴,自尊心分泌旺盛,稍稍一激就上道儿,所以遇强则弱,遇弱也弱,成事寥寥。陈守拙很不幸,就是其中一员。
      他被蕴华稳准狠踩中痛脚,当场暴跳如雷,“老子还不信邪了,几十只眼珠子盯着还能让俩娘儿们跑了!”
      他令傻狍子尾随其后,眼见三人走进密林深处,越走越远。
      初始还听见傻狍子喝斥“少磨叽”,而馨来痛骂“闭上你的狗眼”,忽然不知哪处打来几道强光,穿过绵密的雨帘,差点晃瞎了一众贼眉鼠眼。陈守拙领衔众人骂天骂地骂他老母,满嘴喷完粪,再回过神一看,蕴华和馨来鬼影似一晃不见了!
      身后的强光精准无误地打在他们身上,车上几个黑影闪瞬已至跟前。一帮小混混反应慢的当场趴在雨里吃土讨饶,几个机灵的想返回车上抄家伙,也被撂倒在车辕下舔泥,陈守拙更是被抡直了甩出去,砸到不知哪处的树干上,眼冒金星昏死过去。
      周畅卿掀开车门,不见蕴华踪影,再揭后备箱,也没有,急得嗓子冒烟儿,跺着一个小流氓的脑袋,俊逸的眉目一片狰狞,“人呐?”
      小流氓指指树林。
      周畅卿闪入树林前不忘交代,“给我往死里揍,死了算我的”,三风几个嘿嘿一乐,玩儿似的把一群人渣揍成狗头猪脸。
      光束遥遥一晃时,蕴华眼疾腿快,拽起馨来撒腿就跑。傻狍子不仅不傻反应也快,手中飞刀扔出去,黢黑中也不管落在哪处,随即撵在她俩身后。二人是长跑健将,身姿轻盈耐力十足,左拐右绕,很快找到一处矮木丛,两人手脚并用连爬带钻躲进去藏好。
      又急又冷的雨水打在头顶的阔叶上,无间断的哒哒声,傻狍子黏着泥土缓缓逼近的脚步声加上咚咚咚的心跳声形成共振,把馨来的心揪到极点。她下意识去看蕴华,却见蕴华垂着眸光,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脸上的神情竟近乎平静。
      “难道那丫头的脑回路与别个儿不同?”她如是想,却听到了傻狍子鬼哭狼嚎的求饶。
      馨来一瞬间喜从天降,“王先生找到咱们啦!”这就要出去,被蕴华强行按住,“先别动,敌友不明。”
      矮木丛一点点被扒开,高大的影子从缝隙里漏下来,居高临下,蕴华暗中悄悄攥紧一把泥土,猝然发难的同时冲发愣的馨来喊:“发什么呆,跑呀!”
      周畅卿头一偏,感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堪堪擦着耳边而过。蕴华不会坐以待毙,他料到她有后招,好气又好笑,攥住她手腕往自己怀中一带,两人鼻尖相对,他笑道:“是我,还扔吗?”
      “是你啊。”蕴华惊诧得有些苍白,如释重负冲馨来喊了声这位是朋友,再也支撑不住。
      眼见她倒下,馨来匆忙间去接,周畅卿已经将她打横抱在怀里。他脸上的柔情如同漫天的雨水绵长无尽又不知收敛。馨来瞧得清楚,一道闪电劈到她心头,原来还有这事儿呐,我大哥知道吗?就那一瞬间的功夫周畅卿抱着蕴华已飞奔出去好远,她只好按下心思迎头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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