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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再入伍扈卫京城,探四姐惊遇险情(1) ...

  •   薛希来与蕴华一行人如期登船,在茫茫大海漂泊数十天,消息时断时续,等十一月抵达香港时才获悉,蒋总司令已向中常会提出辞呈,表示:“国事至此,若非从速实现团结,完成统一,实无以策将来之胜利,慰国民之期望,权衡轻重,不容稍缓须臾,再四思维,唯有恳请中央准予辞去国民政府主席等本兼职务,另行选任贤能接替,以维团结而挽危亡。”中常会临时会议随即批准其辞去国民政府主席、行政院院长、海陆空总司令各职。随后召开的四届一中全会上,选任林森为国民政府主席、孙科为行政院院长,陈铭枢为副院长,孙科政府正式宣誓就职。
      庙堂之上杂声减消,总算能消停一阵,而此时东北的局势却每况愈下。十月里,沈阳、长春等地失陷后,张少帅下令没有投降的东北军向关内撤退,一撤五百里,直接到了最后一道战略要冲——锦州,并向日本当局提出划分锦州为中立区的所谓锦州中立方案,然日方不予理睬,由日本本土和朝鲜增兵,每日炮轰锦州。
      当此时,政客当权,公债暴跌、税收不齐、财政艰辛、外交严峻,张少帅面对国民政府要求其“积极筹划自卫,以固疆圉“的电令,回以“日在天津现已集结大军,锦州一开,华北全局必将同时牵动,关于此节,尤须预筹应对策略,否则空言固守,实际有所为难”,冠冕堂皇之余,国难当头之下,不念军人守土应尽之责,一心保存实力。及至稍作抵抗,即借“给养弹药、均受日飞机妨碍,不能供给,未克持久抵抗”而撤退。至于外招友邦轻视,内启人民责备,千古骂名、万世唾弃,均也不在其考虑之内也。
      蕴华一行抵达上海时临近新年,码头一带瞧不出多少欢庆的气息,倒是货港那端随处可见“不乘日轮”、“不起卸日货“、“不买卖日货”和“支持国货”的横幅标语。唐文斌和周乃驯家中均有人来接,因此与薛希来彼此留下通讯方式、约定日后择时再聚。林竞夫妇家在甘肃兰州,须先到郑州,转乘陇海线方可到达。蕴华邀其夫妇到家中休整几日,然而他们归心似箭,婉言谢绝,当日即奔赴郑州。
      穆青梵特意派了茯苓和王大虎乘汽车来接。蕴华一上车就问有没有最新的报纸,茯苓和王大虎都笑,说早料到了她必如此,所以一早替她准备下上海各大早报,如《申报》这等重要的新闻喉舌,还特意备下一连三天的。
      蕴华虽刚下邮轮,因见了家里人,精神极好,笑说:“还以为我走了两年,你们都不记得我的喜好了。”茯苓因此说:“自从那年表少爷留洋,二小姐就天天读报,满家子谁不知道?当天的报纸一定要及时放到二小姐案头,哦不,现在该叫大少奶奶了。”
      那时她们几个丫头还不知底细,直到后来知道表少爷去了黄埔,她们才明白过来。一个出征打仗,一个翘首以盼,冥冥之中,姻缘天定。
      感觉到薛希来目光逡巡,蕴华低咳一声,赶紧将报纸分他一半,“快看看有什么紧要的没有?”
      当然有,各大版头都以粗体字标明锦州失陷,东北军奉命撤至河北滦东地区和热河。东北军的一触即溃甚至不触击溃,薛希来可以预想,锦州沦陷在所难免,只是他以为不至于这么快,至少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如此一来,热河告急,东四省如彻底沦陷,平津将再无北靠屏障。
      他眉间的阴霾,直至回到家中拜见父母时才稍稍消散。这是他和蕴华婚后第一次拜见父母,是个新妇见姑翁的仪式,请薛鸿飞和穆青梵端坐在正厅沙发上,两人恭恭敬敬磕头跪拜,行最敬礼。
      只拜了一下,穆青梵就迫不及待站起来笑说:“好孩子你刚回来,累了一天了,剩下的就免了吧。”
      蕴华笑说:“礼不能废,再说我这一路也并不累。”薛希来也说:“还请母亲坐下。”
      薛鸿飞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烟斗,刁在嘴里,慈爱地望着这对佳儿佳妇,“这是你们母亲心疼你们的缘故,就听她的吧。这两年她极少来上海,这次抛却北平那里的事务赶过来,就是为了能第一时间见到你,在她看来,你首先是她最心爱的侄女其次才是大儿媳妇啊。”
      虽说姑姑、姑父是很亲的亲人,但再次见面时身份已变,她从内侄女变成新媳妇,蕴华进门时多少心存腼腆,现在听家翁这么说,新妇的拘谨顿时去了一半,扑到穆青梵的怀里妈妈妈妈叫个不停。穆青梵轻抚着蕴华的发丝,欢喜得不行,“你父亲现如今也成了老头子,啰哩啰嗦,整个一碎嘴!咱们走,别理他们,我带你看看你的新房。”
      “本以为你们会先回北平,我让人把那边希来的院子重新修整一番,那些笨重老旧的家伙什一概不要,哪天你回去了就知道了。”
      “谢谢妈妈,您准备的我一定喜欢。”
      婆媳两个手拉着手亲亲密密上楼去了。
      等她们俩走远,薛鸿飞指指沙发示意薛希来坐下,问起他的身体、异国见闻,薛希来一一回答,薛鸿飞又问起蕴华,薛希来说她在柏林上到十一年级,如今回国也不想再上女中了,不如请家庭教师到家里补习一年,明年直接考大学。薛鸿飞表示同意。他再问儿子这次重返军中的诸项事宜,薛希来便说军部要求他后天赶到南京,听候安排,而一旦进入军营,势必常驻地方,一有战事随时开拔,只有有限的假期才能回家。
      薛鸿飞听罢,嗯一声表示知道——曾经因为两个儿子不愿继承家业,他不得不面对后继无人的遗憾,现在有了蕴华,这个大儿媳妇比儿子还管用,因此他颇能和颜悦色地与儿子谈话。父子二人聊了将近一小时,直到蕴华她们下楼,一家人其乐融融用过晚饭,穆青梵便催促夫妇二人上楼休息。
      两人各回各的房间。蕴华的与薛希来的紧邻,都是带套间和阳台的朝阳卧房。蕴华给他开门时手上沾着洗面奶,一手的泡沫,笑说:“大哥快进来,”就先跑去洗脸。
      薛希来在她卧房和写字间、小客厅转悠一圈,玻璃花瓶,欧洲的镜框,法国的烛台,还有满满的一书墙,报架上有最新的报纸,中英文都有。
      还是不放心,“这里倘若你有什么不满意,直接跟母亲说,又或者自己命人添改,都使得。总之,就像在北平的家里,怎么自在怎么来。”蕴华那头没有回音,水声哗哗,卫生间的门居然没关,他到门外,见她散开的头发只用丝带胡乱扎起甩在脑后,脸上还有几颗未擦净的水珠,顺着细洁的脖颈往下滴答,而她粉颈低垂,正专心致志的往手腕上抹雪花膏。
      “这些还是在柏林时婉华给我买的。足足一大盒,什么香型都有。幸而我回国前留下一半给茹嘉,否则真不知用到何年何月去了。”
      “嗯。”薛希来轻轻的说。
      “我知道大哥不爱用雪花膏,上海湿润,也就罢了,哪天回到北平,冬日里还是抹一些好。”
      “军营里没人用这些。”薛希来说,“但是回到家中,你如果给我备下了,我一定用。”
      蕴华笑眯眯,“知道了。就与我用同一种香型的好不好?”
      “随你。你买什么我用什么。”
      他喜欢听她说这些琐事,就像平常的夫妻,一辈子柴米油酱醋茶,直至红颜绉面青丝白发。
      他知道他该回去了,可倚着门框,忽然有些抬不动脚。
      蕴华从镜子里见他正看着自己,不禁回眸一笑,有心说等下我也去你房间瞧瞧,但看清薛希来的眼神,也就没说话。
      薛希来来到她身侧,挽起一缕发丝,叹道:“真好。”
      “什,什么?”
      “那头是青丝,这头是白发。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这么会作诗。”
      蕴华不想都过了那么久,他才拿出来说,“那天真是让他们逼急了,你都不知道我多紧张。”
      “紧张什么,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大不了我多喝两杯,没事。”
      “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多喝酒,不行。”
      “因为你的缘故,喝再多我也愿意。”
      他还捧着她的头发,她乖乖让他在掌心摩挲,两人谁也没说话。
      直到外间有声音,“好孩子,我让茯苓再给你抱一床蚕丝被,上海的冬天冷——”
      两人赶紧分开,穆青梵见儿子居然还在这里,先是一愣,毫不客气,“多晚了,你媳妇要休息,有什么话明儿再说,现在赶紧回去。”她和茯苓两个,一左一右将蕴华护在中间,虎视眈眈地,好像他是披着人皮的大尾巴狼。薛希来闹了个脸红,一刻也不敢多呆,向蕴华和他母亲各道晚安,匆匆离开。
      他才转身走出去不远,穆青梵就说:“你卧室里有扇门通向那边,都锁死了,钥匙在我这儿,晚上只管放心睡。”
      蕴华又羞又臊,“哎呀、姑姑!”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在我和你父亲眼里,你一个抵他们弟兄俩,我自然万事先护着你。”
      别人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他娘是有了儿媳妇忘了儿子,居然将他嫌弃到此等地步,薛希来真是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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