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利而诱之乱而取,偷梁换柱吃暗亏(1) ...

  •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因利而合,同样可以以利分之,早晚的事儿。”蕴华头也不抬说。
      她握根小镊子专注挑剔细毛,一根一根从粉彩缠枝花卉碗里夹出来,看样子好像无比畅快。婉华一眼望去,乳白细腻的白燕浸于清水,和缠枝花卉碗的宝相花一白一黄,隐隐折现蕴华冷涔涔的眉峰。
      瓷碗冷不防被婉华从旁拨走,“换我来,你歇会儿。”
      她又随口问道:“这当中哪一笔出自你?”
      蕴华正洗手,听婉华如此问,笑说:“且不提我的手笔,咱们先来拷问拷问叶香,”她笑得更坏了,“那边大清早吵起来,你怎么就知道?”
      叶香这些天得空就打毛衣织手套。论心灵手巧她比不过蕊香,但贵在用心,一件套头毛衫三副手套,用足了蒙古出产的上好羊驼毛,足足费去两个月的功夫。昨晚刚收针今早就急匆匆给前院送过去。此刻还不知蕴华给她下好了套,直不愣登就说:“早起去了一趟前院,正赶上那边热闹,远远地我就听见啦!”
      “呀,去前院干什么?”
      “给长信送毛衫啊。”
      玉竹的笑容有些僵硬,“他……收下了?”
      叶香没心没肺,“收呗,白送给他的怎的还不收。”
      “哦——”蕴华将个“哦”字拖得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也不是谁送的东西他都收……玉竹眼中的黯淡很快被 “哦”字大军的笑声淹没,女孩子们笑得花枝乱颤,婉华和白芍两个平日里话少的,也悄悄往脸颊上比划个羞羞的动作。
      叶香的害臊终于姗姗来迟,脸上像清晨开张的染坊,新鲜出炉的红、黄、紫、绿,什么都有,指着玉竹骂:“我只跟你这起哄架秧子的算账!”
      玉竹被她撵着满屋跑,大叫:“好没理,分明是二小姐坑你,你不敢找她,却赖上我!”
      婉华看她们闹做一团,笑问蕴华:“我看爸爸妈妈最经还是忙得不可开交,你又着手过年的那一摊,她们几个不妨交给我?”
      蕴华比比手,一副“悉听夫人尊便”的模样,婉华就把叶香几个叫到跟前:“下午广盛祥的人过来,我让管家安排到前厅,你们都过去挑两块料子裁过年新衣。”又从六扇黄花梨大衣柜里捧出个雕梅花的方漆盒,交给叶香,“里面有签注,辛苦你给每个人发下去吧。”
      玉竹好奇,“是什么?”
      婉华便说:“你们打开看就知道了。”
      叶香、白芍、玉竹按耐不住,当场抽开缎面抽绳带子,小拇指粗的珍珠从中冒出头,泛着粉色的柔光。时下珍珠难得,名媛贵妇多以佩戴珍珠为美,这么一串整齐圆润的珍珠项链少说也得几十块钱,叶香几个惊喜之极,纷纷道谢,婉华摆摆手,“太太的意思,等你们到了二十岁,嫁留随意。”意味深长地望向叶香,“中意哪个了,也可以向太太说,只要对方踏实可靠,太太一准儿答应。”
      白芍拿胳膊肘子捅叶香的腰窝子。叶香脸上的染坊铺子顷刻间其他颜色都售罄,只剩绯红。
      婉华又说:“不必谢我,全当给你们攒嫁妆了。只有夏菊,她与你们不同,是有父母在外边的,所以我送她一对赤金扭麻花镯子。她母亲那个样子……”婉华略微含糊过去,”你替她收好,回头仔细告诉她。”
      若也送夏菊一条珍珠项链,过年回家经她妈一搜刮她便什么都不剩了。两个镯子,主动上交一个自己还能剩一个。叶香明白了,不由得说道:“我替夏菊谢谢小姐苦心。”
      婉华还是摆手,“现在该来说说那边怎么个闹法?”

      怎么闹?陈瑾葛夫妇眼馋了一晚上,天蒙蒙亮就找陈瑾相摊牌,兄弟二人既未分家,长兄为大,秘方自然应该交给兄长保管。陈瑾相黑着脸二话不说就交出去,结果就开战了。钱氏骂自家小叔子,只有成分没有比例算什么秘方,悄没声儿昧下来你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以为就你聪明别个儿都是傻子?
      陈瑾相也很郁闷,被陈淑碧耍了呀,拿张只有一半的破秘方坑他,偏老二夫妇还愚不可救,怎么说也转不过弯来。他还得劝他们,别着急搬出去,一个四合院说破天了五千块,就这么轻易被打发了?当初可说好刮下陈淑碧一层油膏来。
      昨晚可说得明白,搬家就能办房契,陈老三从中拦着不让搬,自己吃干的还不兴别人喝稀的,安得什么心肠?
      陈淑碧不可信,但陈老三更是坏的冒泡儿,钱氏从眼前开始骂起,捋桑叶似的一直捋到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后来索性将陈守拙多年的缺德冒烟儿一把清算,于是兄弟对阵,妯娌助拳,连吵带骂,摔杯子砸花瓶,结结实实闹了个鸦飞雀跳。
      婉华问:“这么闹法实在不像样儿,妈妈不知道么?”
      叶香说:“胡妈妈已经赶过去劝了,据说二舅爷一家打定主意过年前搬走,今天一早就往新屋收拾去。”
      “三舅他们不搬么?”
      “好像没听说。”
      有见好就收的,还不错。蕴华终于说话了,招呼白芍把处理好的燕窝拿去厨房,“叫大娘们赶紧蒸上,赶在妈妈出门前让她吃上。”婉华问她:“看样子,全是你的手笔?”
      可惜还有不见棺材不下泪的。蕴华说:“你瞧着吧,没完。”

      婉华姐俩放寒假,这边宋鹤年老先生也告假回老家过年,成就了济华和迦南这对出笼的小鸟。穆家后院有个不小的花园,典型园林的池塘假山、游廊水榭必不可少,又有苗圃、枣树、柿子树之流的野趣,寒冬腊月,无花木扶疏吸蜂引蝶,丝毫不影响济华和迦南打弹弓、掏鸟蛋、凿冰窟窿,十八般花样玩得不亦乐乎。
      王大虎受陈淑碧所托教他俩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他也不拘泥于形式,每天围着后花园跑十圈、半个时辰扎马步、再打一套唐拳入门八法,剩下的时间全凭他二人随意玩耍。此刻,迦南垫着高高的太湖石,济华骑在王大虎的脖子上,两个小脑袋扒着后院的围墙往外瞧,沉闷平缓的铜铃声伴奏似响起,接二连三的驼队,驮着麻袋或柳条筐,由领头穿着羊皮袄的老头儿牵着,蹒跚而过。
      济华问:“哥哥,骆驼干啥用的?”
      迦南每隔十天就与师傅作伴回养老院探望奶奶,人间百物自然也见得多,“驮煤炭、石灰或者木头,要么是大宗货物,从城外运进城中集市贩卖。”
      济华不解,“骆驼走得多慢,干嘛不用洋车?小汽车?”
      迦南常闻蕴华念叨 “哀民生之多艰,长太息以掩涕”,听得多了,水到渠成也会用大白话说:“老乡穷啊,哪里用得起洋车来运货物,更别提小汽车了。”
      他还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水涨船高的道理,继而又说:“用得起大轮船、小汽车运输的货物,运费成本都记在物价里,所以你看洋行的东西贵得惊人,寻常老百姓哪个常常用得起。这岁月,一毛一分都来之不易,只是你我身在高墙大院里,不常看见罢了。”
      这话已经很有二姐的味道了,济华咂摸咂摸嘴,感觉如果自己表示出丝毫不耐烦,下一秒钟二姐就能从哪个地方蹦出来喝斥他:“好好想想吧!”他只能乖乖表示受教,“哦,我知道了。”
      又听得唢呐声响,头戴黑色瓜皮帽、身穿扎脚棉裤的老爷子,肩上掮个小箱子,旁边还领着个小丫头远远走来。
      济华忙喊,“卫哥哥、哥哥快瞧,那又是啥?”
      “耍耗子呀。”
      一旁的蕊香闻言识趣地打开后门来到巷子里,给了一百枚铜元,将那对耍耗子的祖孙俩请进来。
      入户耍耗子的行情在二、三十枚铜元,老爷子干一把顶四把,乐得合不拢嘴,进门之后识衣辨人,拉着小孙女远远地就冲济华、迦南两人作揖,“少爷吉祥。”
      济华说:“老人家好,辛苦啦。”十分礼貌大方。
      蕊香将一行人安排在水榭,关上窗户,黄芪和薏仁搬来两个炭盆支在角落,还给老人家的小孙女一屉新出笼的肉包子、一把水果糖和两个大烙饼,说是喂耗子,其实是怕小孩子一早就出门走街串巷饿坏了,先垫吧垫吧。
      老爷子自己坐在小板凳上,将小木箱放在水榭正中央,箱子盖子上装着小塔、软梯子、城门楼子,唢呐声高高响起,五、六个小耗子从鼠匣子里溜出来,队形整齐、步调一致,十分神气活现。
      济华稀罕极了,拉着迦南,“哥哥快看!”
      只见小耗子们一字排开,随着老爷子一声“给诸位鞠躬”,个个身体前倾,作揖打躬。
      迦南拉着济华,济华脑袋挨着他肩膀,蕊香、黄芪几个也都在一旁围着,看这些白毛红眼儿的小老鼠,随着唢呐声跑来跑去,爬梯子,荡秋千、钻宝塔,小脑袋瓜儿不时四下张望,成了精似的精灵古怪。老爷子还说些唱词,什么《哪吒大耍风火轮》、《白猿偷桃》,济华、迦南痴痴入迷,尤其是济华,傻傻地想要摸小老鼠,才伸出手,有只最小的白老鼠居然通人性似的溜到跟前,昂首“吱”叫一声,白软的一团近在眼前,连身上的血管分毫毕现,倒把济华吓缩回去。
      众人哈哈大笑。这时婉华姐俩和叶香、玉竹也来了,蕴华说:“大老远就听闻你们这边热闹。”伸出手也 “吱吱”叫,把白老鼠招到她手上,扭头对济华说:“看,没事的,别怕。”
      济华犹豫不决,婉华却往后退开去,挨着叶香,两手悄悄藏到身后,“不太卫生吧。”
      “我家夫人”娇弱还爱讲究,如何是好,姑且多包涵吧。蕴华轻声啧她,“事儿多,过后洗手不就完了么。迦南来,伸手”,迦南从来为蕴华马首是瞻,接过小老鼠发出声音逗它,也去鼓励济华,“你来也试试。”
      小孙女说:“小公子不用怕,它不咬人,身上也干净。”
      济华这才探出手,扯扯他肖想已久的老鼠尾巴,戳戳它近乎透明的皮肉,一边惊呼有趣。
      蕴华点头夸赞,“这才像个男子汉。你们玩儿吧。”姐妹俩到水榭外的空旷处跳绳。
      耍耗子祖孙逗留一小时才离开。快过年了,正是行市好的时节,蕊香估计他们天黑之前还能演一场,也不敢耽误他们,又给了小孙女一包饼干让她留着吃,将人送出门外。济华、迦南和小孙女才玩熟了就分别,有些不舍,蕊香回来就劝他:“大小姐、二小姐在游廊歇息,咱们找她们玩会子去?”
      济华心甚怏怏,等凑近了见婉华坐在蕴华里面,忽然一翻脸带出股子与他细皮嫩肉格格不入的狠意,掏出弹弓,却不掏自己的红泥子弹,问迦南要他的钢珠。迦南问:“打什么?”
      济华将他两个姐姐、迦南、叶香和玉竹拢在檐柱下,“姓陈的躲在假山后面偷看。姐别怕,等我用弹弓把他打个稀巴烂,叫他再瞧!”
      婉华捂住嘴,有些后怕。
      济华还未像蕴华阅尽杂书,不知如何形容“猥琐龌龊”,依照他东拼西凑成型不久的男子汉准则,护住自家兄弟姐妹是及格线,及格线往下没脸见人,更遑论锄强扶弱、保家卫国。
      当陈守拙套着红西装、黄衬衫和白西裤往过风的假山口哆哆嗦嗦一站,蕴华就知道了,如同巨型的西红柿炒鸡蛋遮往天光灰影交汇处,红的红黄的黄光影纷呈,她肚子里顿时一阵翻腾,隔夜饭都能给吐出来,暗叫可惜了这道家常菜。
      “下作的小娼妇,掉钱眼儿里,这么两句话要老娘十块钱!活该一家子看坟!”早起时,齐氏冲小院倒坐房啐唾沫,拉着儿子絮絮叨叨,“打听清楚了,穆家俩丫头,那个大的极好摆弄,只管放开胆,但凡有点什么她羞还来不及,闹不起来。小的是辣货,见着了躲开她。说也奇了怪了,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的老二就是鬼主意多。”
      现而今,陈守拙自忖躲在暗处神鬼不知,卯足劲儿放开瞧,莺声燕语,娇花软玉,香汗飞洒。他三年不秋收的贫瘠脑仁忽然间普洒甘露,多少绘声绘色的好词佳句都有了,那上下翻飞是跳绳么?是盘丝洞蜘蛛精轻吐慢织的香丝,隔着老远缠缠绕绕过来,让人困死在盘丝洞也愿意。
      蕴华起了一手鸡皮疙瘩,见那厮竟还敢公开觑视婉华,她解开腿上的沙袋交给叶香,招呼大家进水榭,站在窗后面,按住济华和迦南,“你还小,让二姐收拾他。”
      济华不愿意,“我是男子汉了,我来!“
      蕴华说:“听我的,等你长大了再换你照顾姐姐们。”又对迦南说:“你最懂事了,替二姐看好弟弟。”
      军令如山倒,迦南只差没来个笔挺的立正敬礼外加“遵命”,他只是默默点点头,使劲儿拉起济华往外就走,“济华走,我们回屋去,别在这碍事儿。”
      排兵布阵的前奏,婉华看出来了,有些心惊,“你打算干什么?”
      “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再敢,”蕴华一寸寸捋手中的皮革软绳,脸色一抖,指着婉华对叶香说:“二小姐出了一身汗,回去给她放水洗个澡。”
      叶香聪明,脆生生应蕴华:“放心吧,大小姐。”
      婉华只能先配合她,领着叶香、玉竹走开,远远地还不忘喊一句:“婉华,歇够就回去,小心冻着。”
      音脆悦耳如珠落玉盘,像极了蕴华的声音。
      夕阳的余光负隅顽抗似的抵死不肯离去,冰寒和昏暗相互聚拢,早在一旁虎视眈眈,等待时机跳出来统治人间大地。
      蕴华慢慢走进长廊,在背风口坐下,向远去的婉华挥手,缓缓轻呼:“知道了。”
      像洁白轻柔的羽毛划过心房,柔而不媚,轻而能感,许是春风细雨抑许是露打蕉叶,婉华的声音。
      也让蕴华学个十足。
      不远处缀着个王大虎,见状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大小姐”,也跟着“二小姐”走了。
      哎呀呀,天时地利人和!陈守拙咽了咽口水,从假山出来,远远地溜了一圈,再慢慢踱过去到蕴华跟前,“大……大妹妹,你怎么一个人?”
      “跳绳累了,歇会儿再回去。”
      “那我陪大妹妹坐会儿,”陈守拙一点一点蹭过去。
      他长得不算寒碜,钢笔、怀表、手帕之类的鸡零狗碎挂满全身,从侧面看,绝对是洋气人一个。正面看,剔除合不拢嘴的大暴牙和总是飘忽不定的眼神,勉强也算得上啮齿类动物当中眉清目秀的。
      此刻蕴华暗中握紧了手中的跳绳,心想他敢再挨过来,自己就把他脸上抽个十道八道,成全他成为史上最惨烈的鼠科啮齿类动物。
      相由心生这种说法果然有理,陈守拙长得像老鼠,举止也得老鼠真传,美味在前,一点点试探过去,在离蕴华一步之遥时停住说:“大妹妹放寒假了打算去哪里玩?”
      “还未想好。”
      “怎么不见薛家表哥过来?”
      “他呀,参加了什么文学社,忙着作诗写文章发表呢,最近听说还要给出版社校对希腊文,哪里得空过来。”
      陈守拙兴奋上脸,“我倒是闲着,不如我带妹妹去真光影院看电影?最近有部从上海过来的影片叫《怨邻鸡》,据说很不错。”
      蕴华侧过身去,脸黑到极点。《怨邻鸡》是什么,幼时误翻杂书,有“凤帐烛摇红影,无限狂心乘酒兴。这欢娱,渐入嘉境。犹自怨邻鸡,道秋宵不永”之语,欢娱入佳境与邻家鸡鸣何干?求教于薛云来,打小擅长胡说八道的那厮竟词穷起来,还未等编出个子丑寅卯,被薛希来瞧见,声色俱厉地训斥一顿,“不把妹妹教好!枉为读书人!”吓得两人从此不敢再提。
      他陈守拙竟敢招呼自己看这个?蕴华嚯地站起来就走,咬牙切齿,道:“我要回去了。”
      陈守拙在她身后拉扯,“哎,大妹妹——还未说完呢。”
      被蕴华轻轻闪过,三两步走下游廊,长长一截皮革软绳施了神通,软绵绵轻飘飘的拂过一路檐柱,像水袖拂尘,酥透了陈守拙半边身子,再一看,她人已拐到假山洞口。
      假山好哇,深邃漆黑,陈守拙有贼心正缺一副贼胆,黑灯瞎火好壮胆!快速跟上去,不住喊:“大妹妹等等我。”
      蕴华说:“天黑了,陈表哥你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倚在山门石洞前,诡异一笑,人消失在山石间。
      有胆就跟上来。
      穆家后花园的叠石假山取名积云山,由穆崇山早年花重金请苏州的名师重建,欲上先下,欲左先右;看似出口,实为绝境;疑惑无路,恰是通途,完全淬炼峰回路转之境界。不熟的人头几次进来,一时间绝对寻不到出口,而蕴华打小在此间玩耍,哪处路面崛起绊人,哪里怪石横出刮蹭,她闭着眼睛也能说出来。轻松拐过几个弯,将陈守拙的喊声远远甩在身后,人已经出了洞口。
      王大虎已守在洞外,蕴华睇个眼色,示意他稍等片刻。两人等了几分钟,那碟西红柿炒鸡蛋终于一身狼狈钻出来,蕴华立时大喊:“哎呀——有贼人躲在山洞里,快来人啊!”
      “二小姐别怕!”王大虎何等眼疾手快,从哪处掏出什么东西,一把塞进“贼人”嘴里,碗口大的拳头噼里啪啦紧随而至。
      陈守拙听到“贼人”二字暗叫糟糕,大叫“是我”,“是”将将挤出来了,那个“我”字却就被突如其来的什么东西堵回嗓子,顺道塞进来的东西又骚又腥又臭又恶心,他五脏六腑顿时翻江倒海,也顾不得别的,胆汁胃液尿液脑汁,一股脑子全往嗓子口喷涌,偏又被什么东西堵住,吐也吐不出来,十指争先恐后去掏,脸上身上已经挨了八、九下。
      陈守拙倒地翻滚,掏嘴巴就顾不上挡拳头,那拳头像铜锤似的,所到之处感觉骨头应声而裂。他掉进蕴华一手布置的深坑还不自知,此刻还心存幻想,以为把嘴里东西弄干净解释这场误会,皮肉之苦就能终止。可是那东西实在太恶心,连抠带呕满地秽物,再经他自己一翻滚,蹭得头发、脸上到处都是。
      也顾不得许多,嘴巴甫得解放,连嚎几声“哎呦,饶命!疼死我了!”又喊:“大妹妹,误会,是我啊。”
      王大虎与他兄弟王大狗一样,打架时至始至终一言不发。他幼年师从沧州八极拳,生猛崔烈,全无功底的人挨不过六、七拳,此次依蕴华关照只给个教训既可,手下留情,只用了半分不到的功力,但见那厮哭天抢地,很瞧不上那怂样,又上去再补几下,前后通共几分钟的功夫就打得陈守拙鼻青脸肿——活像西红柿炒鸡蛋回锅烩成了酱爆鸡丁。
      陈守拙疼得已经忘了祖宗籍贯,只能凭感觉往蕴华那边连滚带爬,扯破嗓子鬼哭狼嚎,“大妹妹!快叫他们住手!是我,是我呀!”连自家名字也报不上来,约莫姓甚名谁也记不得了。
      说不出更好,蕴华索性装傻充楞一路到底,冲着远处纷纷赶来的人群尖叫:“这里!有贼人溜进来了!”一面手中使足了劲,扬起软绳往他脸上一掼,酱爆鸡丁的脸上,泾渭分明一道分界线。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很多电影院和影片、杂志、书籍都经过考据,但《怨鸡邻》却不是啊,纯粹是我瞎编的。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