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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人心故事有多舛,雪上霜约法三章(1) ...

  •   之后的佛事法事按部就班,一大拨和尚道士围着灵柩转圈诵经,靡靡声语飘荡半空经久不散,与其说超度逝者,更像度化那些萦绕逝者的恶意与歹毒。蕴华跪在重重经幡之中,悄无声息。与她一同守灵的二太太跪到最后支撑不住了,馨来的状况看起来也不妙——鼓鼓的肚子摇摇欲坠,蕴华便对杨浩文说:“二太太也上了年纪,夜里守灵辛苦,你快些送她回屋休息吧。”
      二太太自跪在灵前就不知一直嗫嚅些什么,这时忽然抬头,一双老眼红得骇人。她说:“还撑得住。与大嫂吵吵闹闹几十年,现在她走了我才想明白,大嫂其实对我不赖。我对不住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的身后事办好。”
      蕴华一听就知二太太话里有话,但这里却不是畅所欲言的地方,便给馨来使眼色。
      馨来说:“妈还是先回去吧,守灵的事咱们得轮着来,晚上是大嫂,明早再换你。”杨浩文也说就是,起身去搀二太太。
      蕴华见状说:“非常时期,心意到了就行,你们夫妇今夜就回家去吧。馨来快生了,出殡那天没什么事你们也不必再来了。”
      馨来还有许多话,好不容易熬到薛凤来和夏菊都离开,不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她自然不肯离去,“我再陪陪你。”
      蕴华尖瘦的下巴往她肚子一抬,“你这个样子陪什么陪,快些离开,等会儿发生点什么,还要我照顾你,嫌我不够乱?”说这话时,心里真怕馨来犯轴不肯走。薛家自她母亲病倒便外松内紧,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异样,其实所有人一律只进不出。趁着薛凤来还对怀孕的胞妹留有顾念,馨来只要提出回家休息,他们夫妇就还能走出去,就怕夜长梦多,等到薛凤来翻脸不认人,馨来夫妇想走也难了。
      可惜眼下的情形不便明说。而果然怕什么来什么,馨来犯起执拗,“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还没到临盆的时候。从小到大,大伯娘没少照顾我,现在我给她守灵一夜怎么了,瞧不起人是么?”
      说不通馨来,蕴华转而问杨浩文,“我看馨来的肚子比别人都大些,是不是双胞胎?查过吗?”
      “她这一向胃口好,补大发了,倒不是双胞胎。”杨浩文原本已对穆青梵忽然病逝十分意外,隐约觉得事情不简单,后来看见灵堂之上蕴华百般隐忍,更坚信她有难言的苦衷,适才人多不便,现在总算可以问她了,“大伯娘得了什么急病?”
      蕴华说:“心脑血管方面的毛病。”
      “怎么听说没送医?倘若抢救及时,应当还能有救啊。”
      蕴华一下子怔住了,看向二太太,馨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心里逐渐发凉,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畏首畏尾,之前你一个人没人商量也就算了,现在多了我俩,有难处你说出来,明空别的不成,写文章替你仗义直言总不成问题。”
      “二十九军败退,北平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写文章这种事,明空兄还是悠着点儿,从今往后可怒不可言了。”蕴华点到即止,忙将话头岔到别处,“孩子大,生的时候只怕要受罪。实在不行就剖宫产吧。上海公济医院的产科大夫卢友珍是产科圣手,过去请她接生的人须得提前半年预约。可惜老人家最近专于立著,很少上手术台了。你们不妨去上海待产,拿我的片子,应该请得动她。相信有她在,馨来这一胎十拿九稳。”
      杨浩文看灵堂里都是自家人,而院子外头的,料想也听不到,于是据实以告,“不瞒你说,庐山会议之后,大家已对平津失守抱有心理准备,根据蒋、张几位校长带回的精神,我们北平、天津的大学已经有计划向南方撤离。这些天一直在收拾东西,毕竟重要的文献书籍和研究成果不能留给日本人,能带走的通通带走。为赴国难,书生以笔为枪,文章还得一如既写下去。”蕴华听到这里脸色一白,连连冲杨浩文摇头,心说坏了别再说了,再说下去你们今夜谁都走不了。他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所以上海我是一定要去的,第一站就是那里,只等孩子生下……”
      “谁!谁在那里!”蕴华焦灼中灵机一动,凑到二太太跟前指着白幡后面说:“二太太快看,棺椁那边有什么?”
      二太太壮起胆子瞅了瞅,恻恻阴风拂动帐幔经幡,供桌上的烛火摇摆不定,“没……没什么吧?”蕴华却挨紧了她,“不对,我明明看见墙上有两个影子……经外边的月光一照,脸色都死灰死灰的。”
      影子的个数,蕴华本想说一个,却忽然有个猜想迸出,于是临时改口,果然精准踢中二太太最最心虚之处,“两个影子……两个……”她瞬间缩成瑟瑟发抖的一团,不住往火盆里扔着纸钱,似乎那一跃而起的光明可以撕裂任何妖魔鬼怪,是她的救命稻草。
      馨来与杨浩文讶异,“妈忽然间怎么了?”
      蕴华却压低嗓子只对二太太一人讲,“过去听人讲起死者回魂,专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二太太您说,是不是我母亲英灵不散?她是不是有难平的心事要对我讲?又会是什么?有人蓄谋已久对她痛下毒手?还是有人胆小怯弱见死不救?”
      二太太早已觳觫不安,没等蕴华说话就地“砰砰砰”磕头,嘴里不住叨叨我对不住你,几下里额头血肉模糊。馨来夫妇一左一右纷纷搀她,“妈!”“妈妈!”轮番叫唤,二太太神情似有好转,不再磕头,只是浑身哆嗦,挺起脖子嚷嚷:“冤有头债有主,凤来的罪孽你找他去。实在不行找他老子也成,谁叫薛渝飞管生不管教。与馨来没有半点关系!”陡然变得力大无穷,一面夹紧馨来的一支胳膊,一边推搡杨浩文,“走!走!你俩都离开这里,不许再来了。”
      馨来大喊妈你怎么了,我不走,还要给大伯娘守灵呢,二太太竖起两只混浊的斗鸡眼远远看了眼穆青梵的牌位,触电般一碰即分,转眼大骂馨来闭嘴,叫女儿女婿快点儿跟她走就是了。快速飞奔的时候,还不忘叫人往门房传话,往后四小姐和四姑爷再来,谁也不许给他们开门。
      馨来挣脱不开,只好回头大喊蕴华,却只见蕴华倚着门框冲她们夫妇含笑挥手,似乎在说珍重、珍重。

      法事佛事结束的时候已近凌晨,职业和尚道士们手执法器、拂尘分两班而出,诺大的院子和灵堂仅剩蕴华主仆几人,还有层层的经幡背后那些眼睛。小樱站在灵堂口往外撒纸钱,一叠纸钱扬起四五丈高,烟雨似的纷纷扬扬。
      蕴华瞅准时机瞅了瞅蕊香,得到她点头回应,略略放心——玉竹早在法事一开始就不见了踪影,王大虎也不见了,想来一切按计划行事。
      出殡的日子定在三天后,老太太在前、穆青梵在后,两幅棺木一同送往昌平。届时将有一场总祭奠,出殡队伍已经定下,长长的一张单子,交到蕴华手中,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告知。开道锣、引路王一对、打道鬼一个,铭旌香幡、筒幡、金执事、影亭两座、鼓乐一班、清音锣鼓一队、喇嘛、道士及和尚各二十人。这等排场,只怕坟头的土尚未夯实就被人刨了。蕴华揉揉肿胀的眉心,打算天亮找薛凤来陈明厉害,数道亮如白昼的灯光忽然照射进来,院子里站满了人。
      王大虎被五花大绑扔在正当中。他身旁,小鹌鹑似的玉竹在瑟瑟发抖。
      玉竹并未走脱,连带王先生也被他们活捉了去。这是失手了……还是说他们早有防备?不及细想,就听玉竹发颤的声音喊了句“二小姐……”,蕴华眼前一黑,只不过一瞬间,像是清醒过来,快步走进院子。
      夏菊拨开人群出来,笑得无比妩媚,“二小姐呀二小姐,今番失策了哦。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吧,这可不成。”
      “你想怎样?”
      “交出金脉图,公开签署文件,将矿山和工厂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何本先生。”
      “做梦。”
      “那就没办法了。”夏菊往后招手,一道人影飚急吊在半空,经夜风裹挟乱撞的经幡,顿时噼噼啪啪抽打在那人身上。走廊上、院子里为数不清的步枪同时上膛,“咵咵咵咵”一阵乱响,蕴华大喊“且慢——”却来不及了,有人发号施令,“目标对准——”,数声枪响震天,飞禽羽翼乱噗冲入茫茫黑夜,一代奇侠王大虎耷拉着脑袋,似乎陡然断了生机。
      “先生!”匆忙中蕴华冲过去,仿佛□□的心脏迎向锋利的刀尖,疼痛中,她几乎不敢望向被高高吊起的王大虎。“我就在这里,杀我,只管提刀前来。”她狂喊道。
      夏菊今夜铁了心要过足号令四方大开杀戒的瘾,向往了多年的东西,并不因长久的等待而失去耐心,相反愈发兴致勃勃。她在院中的交椅坐下,笑吟吟看着失势落魄的蕴华一如既往大发威风,可惜,并非如以往般激起任何波澜,这一幕实在精彩,如同她最钟爱的美国电影。
      “不着急,二小姐,”夏菊说:“这不就轮到你了么。”
      人堆里走出来个身穿短褂尖嘴猴腮的夏旺财,径直冲蕴华走去,奸邪地笑,一边解自己的裤腰带,“好一个又娇又辣的大少奶奶,嘿嘿,”摸向蕴华的脸。蕴华一脚没踢中,却被他扬手打掉孝帽。
      夏菊拿脚尖拨了拨地上的玉竹,凉飕飕说,“二小姐别乱动,你动一下,这丫头身上的衣服就少一件。大夏天的,她可没有几件衣服可剥,等会儿赤条精光,好不好看呢?”
      玉竹大哭不止,“二小姐救我——”
      蕴华咬牙眦目,此时怒恨滔天都在其次,她看着玉竹,一时想到吊在半空的王大虎,以他的身手,救不出玉竹也许情有可原,但只身逃走总不在话下,怎么竟被活捉了去?不知道他身中几枪,还活不活着?不管怎样也得先救下来再说。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金脉图和工厂夏菊志在必夺,非但如此,不恨恨羞辱自己一番她也不肯罢休。怎么办?今夜看来无论如何躲不过去,也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脑子里起起落落几个回合,蕴华站着不动的时候,夏旺财已迫不及待撕扯她的孝服,蕴华回过神,冷然道:“狗爪子撒开,我自己来。”
      夏菊十分中意这种认命识相的自觉,把玩着早已备下的相机,准备捕捉最佳的一幕,来日刊登出来,岂不妙极?镜头里只见蕴华抚过自己胸前的盘扣,皓腕骤翻,一下秒钟,手里忽然晃出把微型手枪。
      “嗨!小娘儿们,你悠着点儿!别乱来!”夏旺财活见鬼似的一连后退。夏菊骂他“怂货”,也从椅中站起来,“二小姐想好了,王大虎和玉竹的命你不管不顾了?”
      蕴华胳膊一拐,原本指向夏旺财的枪说时迟那时快,对上了自己太阳穴。铮铮然道:“士可杀不可辱,你这等小人又怎会明白。”
      穆蕴华决不能死,这一点夏菊比谁都清楚,但她也不信穆蕴华真敢自寻短见。好死不如懒活着,世人谁不如此,就算穆蕴华出身富贵心傲气昂受不得辱,但她自小精明深懂变通,这等做作不过是虚张声势。因此说:“你们一个个小人长小人短,骂了我这些年也够了。你真的有情有义,真心顾念身边这些人,只要乖乖让出金脉图和工厂,大家无不平安无事,你又为什么硬扛不答应?可见在你心里,财富远比人命重要!哼哼,成日张口闭口大道理,还不是虚伪到家。”对身边打手下令,“押上来”,双手被缚的小樱和蕊香被推推搡搡,一路押到蕴华跟前。
      “还不劝劝你们二小姐,再死鸭子嘴硬,刚才的苦头,往后还有的是。”
      两个姑娘显然事前挨了拳脚,嘴角眼眶都有淤青,只是咬紧牙关不求饶。蕊香说:“二小姐,没有穆家米我们活不到今天,现在就算死在这里也已经多活了十几年,值当了。你不用管我们。夏菊,你丧尽天良,总有一日天打雷劈——”
      被夏旺财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她再也说不出来。
      夏菊转向小樱,“你呢,你也要骂我?我可劝你想清楚了,你有老子娘在乡下,也不是吃穆家米长大的,犯不着为穆蕴华一条路走到黑。看在同乡一场的份儿上,你只要说动她,我放你回乡下与你爹娘团聚。”小樱狠啐一口,扭过头去,显然不屑与夏菊兜搭,更遑论答应。
      夏菊怒火高燃,却还是笑道:“好,好。果然是有情有义的忠仆。只是你们忠心耿耿,你们的二小姐却不见得将你们性命放在心上。”
      蕴华昂然冷笑,“夏虫怎配语冰,你闭嘴吧。金脉和工厂落入敌手,就是取之不尽的金钱物资支助侵略,再犯我国土再屠我同胞。杀我三回,我也不能答应。至于我身边的人,王先生、蕊香、小樱和玉竹,你们诚然为我所累,我穆蕴华今天以命偿命,也算对得住良心——”扣动扳机,阖眸赴死。
      蕊香等人五内俱焚,纷纷大喊道二小姐不要。呼声惊醒大腿、胳膊俱中两枪、一时昏过去的王大虎,就见下方蕴华正欲引颈就戮,急中生智,蹬出去一只布鞋,也不知能否来得及阻止蕴华。
      夏菊早已一把薅过夏旺财撞向蕴华,蕴华何等眼疾,侧身避过,却被王大虎的鞋子踢中手腕,“砰”一声,手枪失去准头子弹擦肩而过,肩膀顿时鲜红一片。
      看来穆蕴华来真的,夏菊这才慌了,但此时妥协,无疑前功尽弃,往后即便穆蕴华行动受限,却动辄以性命要挟,他们看似占尽上风,实则束手无策,那还了得了?不管怎样,再让穆蕴华手中持枪终归是祸害,这下也不使唤干嘛嘛不灵的夏旺财,只是对左右下令,“下她的枪!”
      早有行动如风的两个一把蹿到蕴华跟前,探向她手肘。半空中的王大虎眼见他们冒犯主人,怒喝“找死”,又喊“二小姐快跑”。蕴华听得真切,总算得知王大虎没死,心内稍安,双眉一轩,“夏菊,放了王先生和玉竹。”食指转圈,手枪托在掌心,大有随时交出去的意思,“我便如你所愿。”
      夏菊笑说行啊,你先交枪。蕴华言而有信原地不动,任凭离她最近的一人不由分说一把夺过枪去。
      “夏菊,说话算话。你若反悔,就算没有枪我也照样能寻死。”
      这点夏菊毫无怀疑,况且王大虎已经被打成筛子,纵不死,也是拔了牙的老虎没什么可怕的。哪料到这只没牙的老虎甫落一地,双手束缚未松,便左足一蹬,平地拔葱一跃而起,腿影晃动快脚连攻,“喀喀喀”三声,离蕴华最近的几人翻滚在地,哀嚎不止。夏旺财满脸是血,哭爹叫娘。
      王大虎拾起蕴华的枪塞进她手中,稳稳挡在蕴华身前,双目盯在夏菊脸上,血液呼吸暗暗转动,双臂骨骼噼噼啪啪爆响之后,困住手腕的麻绳尽皆挣断。场上的人见他重伤之下依旧悍勇无比,又惊又惧,一时间居然不知所措。
      王大虎趁此时机说:“二小姐,枪是自保之物,任何时候都不能交出去。”
      蕴华笑了笑,无所谓,“现在的情形,有枪没枪差别不大,只是先生没死,真是万幸。”
      “真到最后关头,二小姐也不必管我们了,更不要为我们受他们胁迫,生死有命,无须介怀。”
      蕴华也低声说:“先生看透生死,我也一样。只是叫我眼睁睁看你们受尽折磨那就万万不能。”
      正说话,薛凤来穿过廊亭,一面拍手一面笑,满面春风而来。“大嫂呀大嫂,你豁出命去与我干耗,是算准了我不敢让你死呢,还是估量我手上的筹码份量不够?你看看,再加上一个,够不够?”
      蕴华侧目斜睨,见自薛凤来身后,杨浩文被推搡近前。不禁大吃一惊道:“明空兄,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是……根本就没走成?”杨浩文冲她惨淡地一笑,月光下,黑框眼镜斜斜歪歪吊在鼻梁上,右边的镜片已然碎了。蕴华面罩寒霜,纵声喝斥:“薛凤来!你连亲妹夫都不放过,还有没有人性!馨来呢,你把馨来怎么样了?”转念一想,肯定是二太太豁出命死保馨来,但能力所及却也只能保住馨来,再也护不了杨浩文,所以才被薛凤来抓住。愈发愤怒填膺恨之入骨,“你不顾明臻、彦平兄弟与你同出一祖,痛下辣手,更不要说只是姻亲的明空兄。薛凤来,我倒忘了,你早已泯灭人性……”
      夏菊指点左右,“还不上去撕烂她的嘴,等什么?”说得容易,有王大虎护在蕴华身前,他四肢虽然流血,却精壮结实虎虎有力,肉眼可见的肌肉盘根虬结,如果不用枪,想要越过他伤害蕴华,纵使四五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一拥而上,也无十足的把握。所以一时无人敢动。
      夏菊愈发气急败坏,指着杨浩文,“戳烂这四眼田鸡的眼珠子!”
      鹰犬爪牙奉命,王大虎揉身挺去,顿时五六人斗成一团。如此一来蕴华便落了空,夏菊恶从胆边生,瞅王大虎无暇顾及的功夫对准蕴华一巴掌扬下去,却被破空而来的石子击中手腕,疼得她两眼一黑,几乎背气。
      “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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