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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照肝胆共同进退,趁势乱后院起火(3) ...

  •   蕴华回过神,出了房门扒住栏杆往楼下一看,已有四五个不速之客被周随风放倒,另有五六个上来将他团团围住,管家跌倒在地,老妈子们化身小鸡仔抖成一团,陈守拙高举马鞭正对着白芍抽下去。竟敢对她的人下手,蕴华心如火烧,残存的理智让她冲回屋里拉开抽屉,抄出手枪,一面拉保险一面飞一般冲往楼下。
      这时是傍晚七点四十左右,时针往前拨两圈,天边的云霞鮮红得如同喷火的岩浆,身中两枪的牛嵩,腿上的血却是暗红的。他从小听力异于常人,几十米外极细微的声响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出事那天大家都在厂子里开足马力生产,他第一个听到整齐奔赴而来的脚步声,还有枪械上堂的咔嗒声。来不及叫上李源朝和老董,只身溜进仓库货架深处刚藏好,日本人兵分两路就冲了进来,一队人抓走了李源朝和老董,另一拨则留下搜搜捡捡,将那些交易契约、药方、进出货单据全都掠走。当时牛嵩就知道坏菜了。原本他们几个从京年药厂出来,因为盗走了止痛药、万宝药、牛痘疫苗以及青蒿琥酯的配方,虽然与京年药厂最后投产的配方尚有一两分出入,但也是控制成本的所在,所以他们在真如建立假药厂,说是假药,只是药效有限,死不了人。
      这个买卖有得赚,太平无事地过了几年,直至几个月前日本人找上门,给了李源朝一笔钱,让他以京年药厂的招牌生产假药,且配方上一再删减修改,让无功无过的平安药就此变成杀人害命的刀。
      牛嵩一直不太赞成,李源朝和老董却见钱眼开,没奈何,只好随波逐流。但他处处留了心眼,重要的交易凭证总是复制一份,逃过一劫后他迅速回家,他婆娘见他连滚带爬的模样以为他在哪里闯了祸,张嘴就骂杀千刀的,他又哪敢说一直以来都在给日本人办事,现在日本人杀人灭口来了?只好含糊支应,在外边欠了一笔款子,唯恐近日债主上门讨债,还是先上枫泾他舅舅那儿躲躲。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日本人还是来了,慌乱的逃跑中他腿上挨了两枪,差点命丧当场的时候,冲出来三个人,虎口夺食一般将他从日本人手里救了出来。
      流血过多,渐渐支撑不下,任由他们拽起他东奔西跑。实在跑不动了,眼里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对上一双冷酷的眼睛,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扒拉扒拉牛嵩的眼皮,周探风撒手叫“啧啧”,“草包一个,晕了。”周畅卿听闻凑过来看了,“还得在附近找个地方给他治治,这是咱们手上最重要的证人,他要死了,事情就没有转机了。”周劈风见状将车子掉头开往镇上,周畅卿却说:“往山上开。日本人不会轻易死心,今夜还会来,这人再也禁不住折腾,咱们得在山上避一避。探风你去买些干粮和水,还有工具和药,我给他取子弹,等人好转即刻返回上海。”
      他所料想不差。南本实隆直到六点钟也没接到消息,就知道出岔子了,叫陈守拙往枫泾再派人手。这套借刀杀人收拾蕴华和周畅卿的计划已经在陈守拙心里演练不下千遍,翻来覆去捋得多了,计划流畅,说话也是,他说:“南本先生,姓周的说一套做一套,显然没有合作的诚意,咱们得另做打算。”
      南本实隆问他什么打算?
      “既然他不肯,那这人也就没什么价值了,不如……对后来人也是种威慑。”
      南本摇头,“周家是名门中的名门,干掉他不太容易,毕竟上海明面上还是南京的天下。会给我们惹上甩不掉的大麻烦,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此下策。”
      陈守拙投石问路而已。他怎么不知道,当初选择找上周畅卿,正是出于他背景强大,跟日本人合作,南京方面轻易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下死手弄死他绝不是南本的首选。好在陈守拙有的是预案, “那么……既然咱们找到他的软肋,何不把那姓穆的往死里整,只要还剩口气就行。让姓周的也长长见识,终归了解过咱们的手段才知道之前那些都是先礼后兵。他怕了服了,往后叫他往东,他才不敢向西。”
      “看来你已经计划好了。”
      陈守拙近前一步说:“打听过了,薛家银行最近给通茂纺织厂放了一笔巨额款子。就是这家纺织厂很有问题,几年来陆陆续续欠下何止两百万,总是拆东墙补西墙,现在窟窿多了补不过来,瞧样子,撑不过几个月。咱们给它提前爆出去,公众对薛家银行的管理能力算彻底绝望了。我敢说不出三天,叫这家银行破产倒闭立即玩完。”
      三天弄垮一家银行,这威慑绝对惊人。南本满意地笑了笑,很是无情。
      陈守拙见状退出和式房,廊下穿好鞋子,叫傻狍子召集十个兄弟,立即随他出发。傻狍子自作聪明,又另让带足了汽油和火把,讨好似地对陈守拙说:“一把火烧光了那什么纺织厂,薛家的款子彻底嘿……彻底收不回来了。”陈守拙的鼠目瞬间精光大盛,“好法子……不过那也是明天的事了。今夜兄弟们随我,咱们找点乐子松快松快。”
      流氓的乐子无非欺男霸女、吃喝嫖赌外加□□掠。一伙人冲进薛公馆见东西就砸,那里边的男男女女都是纸糊的,不堪一击。仅有一个硬茬以寡敌众,左右不能兼顾。陈守拙品着傻狍子踹飞管家之后翻出的威士忌,大马金刀坐于屋子正当中,这摸摸那翻翻,鎏金的电话机,水晶的灯饰吊坠,丝绒的沙发,呵,薛家果然富有,这富有之中,又有一半穆家的财富。就不知道往后还有几天好日子过呢?
      白芍冲过来啐他,“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里是租界,别嚣张,巡捕房很快就来!”
      陈守拙说:“少废话,穆蕴华呢?她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么,躲在后边当缩头乌龟了?”
      白芍冷笑道:“就凭你?一个不男不女不三不四的阴险小人,也配见我们大少奶奶?还想挨鞭子是吗?”
      “找死!”陈守拙咬牙切齿,手中鞭子挥到半空,子弹扑面而来,凌厉的气势犹如风暴,震得在场所有人头皮发麻,鞭子也被瞬间打飞出去。
      “先生且慢。”五米开外,蕴华喝住跃近自己身旁,就想飞身踹过去的周随风,“此等宵小,从来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还不值当先生出手。”
      “是。”周随风且退回蕴华身旁。
      蕴华的声音寒潭般清澈沉静,“陈守拙,不在你日本主子跟前流哈喇摇尾巴,跑这儿撒野,在我跟前你讨到过便宜么?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陈守拙脸上恶兽般的凶残足足浮荡一分钟才缓和下来,也是,一声令下让所有的人上去刀砍斧剁容易,让姓穆的就这么死了却太便宜她了。
      “牙尖嘴利,穆家二小姐也就这点本事……别以为周畅卿找到牛嵩你们就能翻盘,这趟你就算不死,也得倾家荡产。等着吧,天一亮见分晓。当然你若把自己收拾干净,到我府上乖乖伺候孝敬几天,我心一软,改改计划,也不是不可能哈,哈哈。”傻狍子带头起哄,那些浪荡的尖笑波浪般四面涌来,白芍含怒带愤几乎赤目欲裂又无计可施,身处声浪中央的蕴华却巍然而立,两道气势十足又冷透全身的目光迸发,不知为何,竟将那些声浪压制下去,“原来……狗头军师是你呀。”她淡静一笑,“缺德缺智商的东西,又能想出什么毒计?”
      心里同时多了份明晰,既然陈守拙筹划了一切,到头来还是她连累了周畅卿。
      “毒不毒,明早你试过就知道了。”陈守拙狠辣地笑,“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要不要服软,告诉你的姘头最好乖乖就范,别再乱打鬼主意,否则你们这对狗男女不仅臭遍上海滩,将来还死得很难看。”
      话音未落,周随风已飞身冲向陈守拙左右开弓连扇十几下,噼噼啪啪的声响,整个厅堂翁然回响。傻孢子反应过来,还来不及把枪相对,周随风早已凌空向后飞掠,稳稳落在蕴华身前,略整整鼓风的短褂,一脸不屑,“满嘴恶臭的狗,老子给它洗洗牙。”
      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他早就想动手了,真想不明白大少奶奶为什么还与他废话。世道就如此,讲理的怕难缠的,横的怕狠的,现在好了,打得他锃亮的头发一团败草似的,脖颈上的玩意儿打秋千一般找不着北,他才能学乖。
      学乖的陈守拙用一双绿豆眼从乱头发里看蕴华,狠狠啐口血,一言不发夺过傻狍子手里的枪。
      “大少奶奶小心。”周随风何等警觉,抢先一步护住蕴华闪身急撤。一前一后两声枪响,屋子里的人顿时乱作一团,手上赫然多出个血窟窿的陈守拙还在龇牙咧嘴骂骂咧咧,一队人马从天而降,十几把德制冲锋枪瞬间顶住他鸡窝似的脑袋。
      训练有素的精兵控制此等局面小菜一碟,好比肃清战场收缴战俘,子弹上膛,扣住扳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脑袋。性命悬在别人手中,再骄的悍匪也得审时度势,何况这群还不是悍匪。被按在地上的陈守拙用滴血不止的手死命挣扎,咒骂,直到看清面前卓然穿过人墙的身影,鼻子眼睛嘴巴顿时卷做一团化成饕餮似的凶残脸,恨不能扑过去生吞了对方!
      蕴华从周随风身后出来,目光紧紧锁在那人身上,他还是回来了。为什么此时回来?若说还在乎她,为什么一次次对她不理不睬?如果不在乎,此趟全为道义而来,助完她最后一趟,便桥归桥路归路吗?蕴华不敢再想,越想越乱,越乱越难受,仿佛一边是火一边是水,冷热相交都在逼勒着她。
      想说声你回来了,几次张嘴,发现每一下都撕心裂肺地疼,最终只得作罢。他不回家,她像只鼓足气的皮球,有的是拔地参天的力量面对时艰;自他出现,一切全变了,她泄气似的只剩副干扁苍白的皮囊,无力地冲周随风挥手,“这里就交给先生处置吧。”
      她想她还是保留了风度,昂昂然然地挣着扶手往楼上走,白芍从后边上来搀她,被她推开,“我没事。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白芍没说什么。几十级台阶格外漫长,挪出去几步之后,白芍又过来搀她,蕴华不禁郝然而怒,“都说了不必管我!”四目相对看清楚,当着楼下那些人,便不再多说,任由薛希来接过手里的枪,关上保险,半搀半抱地将她送回房间。
      因为屋里事先关着灯,打开门后,只在最靠外的区域投射出扇形的亮影。他只好先松开蕴华,摸到门框下的电灯按钮,再去扶蕴华时,却见她双手交缠抱着自己,笔直地站在门下,辉煌灯火之中,一脸绝世独立的姿态。
      他思潮起伏,点了一下头,“刚才吓着你了吧?”
      “没有。”
      她的旗袍由瓦灰闪花绸制成,一闪一闪的与室内的灯光交相辉映,洁白的腕子上,红宝石手表泛出一点红光,隐约如同一簇火苗。他恍惚看着,半晌才想起转去书桌后面,拖开抽屉,将手枪放入最右手边的空位,目之所及,一时顿住了。
      抽屉内的物件井然有序,从左到右依次是一把拆信银刀,纯金的刀柄上嵌满红、蓝、绿各色宝石;然后是对折摆放的金线勾边海棠花手帕,手帕显然是个幌子,他心念一动掀开来,下面一沓信件,全是他往日所写,难怪那枚“生生世世”的阴刻印章就在旁边。再往右才是两个装满子弹的备用弹夹。
      抬头迎向灯光,他将目光停在蕴华光秃秃的鬓边——从决意资助军队开始,她就清减装戴,不舍得往自己身上修饰的彩宝,却用来镶嵌一把拆信小刀,仅仅因为刀下的信出自他薛明臻的手。
      薛希来顿时涌起千百种复杂的滋味,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好鞍配好马,只有他薛明臻的信才值一把宝石琳琅的拆信刀。夜深人静时,她手执一把价值连城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刮开更为价值连城的信——她对他的感情,在最细微最隐秘的角落。
      她心里的天平,从来都有他薛明臻的一席之地,只是他不够珍惜,质疑她冷落她,这才致使天平转向。小半年过去了,她迟迟不肯公开与他交涉,想必也还在矛盾纠结当中,对一个伤她至深的人,她念旧眷顾,他何德何能?
      不妨扪心自问,他对她的爱呢,又是什么?
      是尊重,是成全,是天高海阔。
      物是人已非,他嗓子里闷闷地轻笑起来,“蕴华,这几个月身体还好吗?”
      “还行。”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如果我早点回来,也不至于让你一个人独自面对支撑,也没人敢到家里乱闹……辛苦你了。”
      “如果……”只这两字脱口而出,蕴华就感觉眼前一团雾气,让她不得已收住嘴。这时,另一个她款款走近自己身旁,蕴华甚至能触碰她的衣角。她冷静地分析,告诉蕴华此情此景当有三种处理:诘问他为什么晚了?这个家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想回就回想走就走的饭店么!他在她穆蕴华与梅记者之间游刃有余,将她明珠一般的真心视作廉价的鱼目,好玩是吗?
      整个过程冷嘲热讽、风度全无,毫无疑问此乃下策。据实以告,没关系,他回不回来一个样,多少次她有难处、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也不差这一次。寄嘲讽于理性之中,勉强算中策。
      千言万语,不如淡然一笑,这种最高境界,蕴华咬牙做到了。她说:“没有关系,你有事忙。”至于忙什么,和谁一起,她不问了,那个真相她宁愿一辈子也不要知道。
      “陈守拙我来处理,今晚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好。”
      蕴华慢慢走进屋内,琢磨着要不要关上门,就见白芍端着药碗过来。不愿再让薛希来知道她病痛缠绵,她背过身去一口咽了,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白芍,白芍又岂能不明白,默默从原路回退,掩上房门的一刻,只听里边的蕴华说了句,“好。辛苦你了。”
      薛希来说:“事情我都听说了,现在具体什么个情形?“
      蕴华本想坐下说话,又一想他未必有时间与自己长谈,于是还站着,隔着宽畅的空间,像星瀚浩瀚的银河,一人占据一头。她以最快的速度整理有些混乱的思路——原本照孟澜所说,日本人陷害她只为拿捏他,逼他为虎作伥,可既然里边有陈守拙的出谋划策,那么即便没有孟澜,陈守拙也不可能放过自己。所以家里的祸事并非从天而降,更非受人牵连,就是仇家上门寻仇来了。那么孟澜的事可以略过,蕴华如此想,就说:“假药的事,蒲淞警察局还在调查,银行方面今天算平安渡过了,除了动用准备金,我还从利达碱厂调来一笔资金,只要挤兑不加速,应付三四天应该不成问题。只是,听陈守拙话里话外,明日还有别的招数等着我。“
      “依你看,会是什么呢?“
      蕴华摇头,“他借助日本人寻我晦气,有的是卑鄙龌龊的手段,防不胜防。不论怎样,我猜只有一个方向——令挤兑加速。一旦我们资金不足,发生信用危机,那就离破产不远了。”略沉思,三两步过去拿起外线电话机,给天津的、北平的、还有上海的账房先生、财务经理打电话,事情都只有一件——尽快统计出各自账上能最快动用的现金,她明天就要。只要有足够的资金应付挤兑,熬到孟澜携带有利证据回来扭转舆论,就能转危为安。
      这些都是穆家产业里的人马,薛希来看出端倪,插空问蕴华:“需要我也照样吩咐薛家的几个账房?”
      蕴华左右手各打一只算盘,从算珠噼啪的碰撞中抽神,望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拨拢算珠,“不必,既然因我而起,用不着动用薛家的账。”
      就算不是姻亲,薛穆两家做了几十年的合作伙伴,早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她现在这么说,是打定主意从根上分道扬镳了吗?
      薛希来站在那里,四面如同布满冰冷透明的玻璃,忽然爆出道深刻的不可修复的裂痕。他低声地去问:“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见孟澜?”
      以蕴华的敏锐,应该第一时间听出不对——她有难,他为什么问周畅卿?然而世事不巧,她当真就没往那处多想,她以为消息灵通的他已经知道孟澜为她所累,她与孟澜应当守望相助共抗奸贼,所以头也不抬地,仍旧打她的算盘,“他去抓假药案的一个关键证人,只要熬到他回来,一切就有转机了。”
      “是不是等孟澜回来,你们……就打算公开?”
      “对。”理所应当的事,有什么可说的么!真相不公开,她的药厂声誉尽毁,银行承受动荡。蕴华真不理解他缘何有此一问。
      也许她就从未走进过他的内心。他那些沉郁的自敛的,爱与不爱,或者今日爱了明日不爱,都不能叫人琢磨得透,就是这神秘的力量吧,叫梅记者不能自拔。他的侧脸迎着灯,眸光微垂,睫毛像飞蛾的褐色的蝶翼落在消瘦的颧骨上,嘴角的弧度微妙,第一眼望去像在哭,再看却如同笑,总之,是种云海缥缈的神气。
      他继而说:“知道了。我……配合。”完全莫名其妙,蕴华一时也无从应起,安静下来尴尬又无从避免,她只好说:“我还得尽早算一算,要不要动用美国那笔美元基金。”
      “需要我做什么?”
      她侧过身,摸索斜襟最下方一枚盘扣的里侧,掏出根细金链子,从中解下一把钥匙递过去,“替我把保险柜最上层的账本全都取来。”
      厚厚的五本账册,在蕴华手上像听话服帖的孩子,她不看索引也不会出错,翻到哪里都有想要的数字。低眉信手拨算珠,嘴里念念有词,居然有几分轻拢慢捻抹复挑的风韵,都是她动人的模样。她的嘴唇有些干涸,他只想将水杯凑到她唇边,让她在他手上呡一口,就像无数次她夜里醒来叫渴,他喂她喝水一样,可是人只能站在原地不动。书桌上的台灯原本套着绿玻璃灯罩,只因某天她见他在这里写大字,以为过于现代的灯饰不般配,特意命人换成八角百褶绸的灯罩。此时鹅黄的璎珞流苏轻摇,隔着那灯,她的脸庞像海天之外的明月,叫人眷恋,却又遥不可及。
      她这么好,他怎么就将她弄丢了?是他的疑心和猜忌,将她一步步推开,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再想表白情未了梦未逍,他已经失去了那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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