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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伤离别璟岳寻母,计中计姐弟联手(1) ...

  •   璟岳大病初愈格外依恋母亲,此刻谁也没敢告诉他他母亲也已离家出走。但孩子的灵性奇妙,他一早起来就发蔫,不吃不喝,呆呆在穆青梵怀里出神。奶妈妈和芡实、玉竹几个拿着他往日最爱的飞机模型逗他,他也爱答不理。迦南赶过来时见此情形当即想了个主意,“带上你最爱吃的东西和玩具,咱们一起找妹妹玩去?”
      自璟岳上回风寒感冒以来,为防止病菌过给璟玉,俩孩子已经十几天没聚在一起玩耍了。迦南想,这总该对璟岳很有吸引力吧。
      奶妈妈却说:“这可不行卫少爷,万一小少爷在小小姐那里哭起来找妈妈,小小姐也会跟着哭闹,她还那么小,更不好哄了。”
      迦南哄孩子历来只有三板斧——吃、喝、玩,如今都施展不开,他也束手无策了,向穆青梵交代了下自己的行踪就出门去。
      此时大街上已经宣沸起来,鞭炮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兴奋地穿梭于各处看烟火,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议论不止,电线杆、院墙上早已被糊上“还我河山”、“国共合作一直对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宣传海报。大学生们除沿主要干道张贴海报散发传单,另有盛大的游行庆祝领袖脱困,哈德门往北的大道竟都被游行队伍占据,简直水泼难进。听说晚上六点在太庙集合,还要在天安门前火炬游行。迦南无法,隔街站着看了许久,等一茬又一茬的游行队伍过去,才叫了辆洋车赶往南池子大街。
      期间有人过来给他塞号外,“领袖脱险”四个大红字就占去了半页,所幸好歹还给国共二度合作基本原则——一致抗日剩了点版面,再就是关于张、杨二人下场的各种揣测。
      迦南当时唯一的感觉是真要开打了。
      南池子紧邻天安门,也属游行队伍攻占重点,迦南见到唐太太时已是下午了。唐太太因为电话里听说迦南要来,估摸也许有好消息,早已心焦地等在客栈外头,远远见了迦南就迎上去。
      迦南笑说:“声势闹得这般大,想必您也知道了,西安的事和平解决,两党合作,这对唐先生的案子无异于天降喜事啊。”
      这点唐太太也想到了,紧张了许多日的心情得以缓解,人看着也精神焕发。
      “这可真是老天相助。你只说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迦南说:“等两党合作的细则下发落实,到时候各地的□□都将陆续释放。
      唐太太一愣,“等?什么都不做干等?”
      “当然不是”,迦南笑说:“该疏通的咱们也得疏通,至少让唐先生在里边舒服些。过几天我有个要好的美国记者朋友从西安回来,届时我请他出面做个中间人,警察局给美国人面子,一番疏通下来,又有国共合作在先,想来提前释放唐先生对警察局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说着话将事先备好的一沓钞票推到唐太太眼前,“这个您先用着,如若不够,过几天我再送来。”
      唐太太回想起自己一人无依无靠四处求人无门,老家那边虽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却无人愿意在他们夫妇落难的时刻帮衬一二。反倒是迦南,昔日在柏林他未有多得他们夫妇照料,不过就是上他们家吃过几顿饭,眼下却忙前忙后费力破财地帮助自己。果然,锦上添花不算什么,雪中送炭才知人心可贵。
      她心里感激之极,却不知道迦南没少惭愧。有钱有社会地位的人对处于危难的朋友施以援手远没有生活在风雨飘摇中的穷人来的潇洒随性。总有种种顾虑牵制。譬如眼下,他只要动用二姐的名义给城外的二十九军去一封信,军方出面所到之处必定畅通无阻。这等不影响大局的小事,想必二十九军不会不给二姐面子。然而他却不能这么做——涉及敏感事件,他需顾及大哥,为免二姐为难,他甚至没向她提起这件事。
      “不不,钱我这里还有。”唐太太说。
      迦南笑说:“打点警察局里里外外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唐太太不必推辞。我二姐特意交代了,咱们多年的友谊不必在乎这点身外之物,只要唐先生顺利度过难关,一切都值当。”看了眼手表,“赶早不赶晚,要不您准备准备,我现在就陪您走一趟警察局,顺带将情况当面告知唐先生,请他宽心再坚持几天。”
      唐太太也不是拖泥带水磨磨唧唧的人,心说穆家姐弟的情谊她记下了,将来有机会,一定报答。眼下确实还是办正事要紧。
      果然如迦南所料,警察虽未明确何时放人,但有钱疏通,对唐氏夫妇也算客气,最后还有个小警察将迦南和唐太太送出来。
      迦南回到薛家时天已全黑,他直奔璟岳那里,却见芡实和玉竹两个进进出出,一问才知道璟岳不肯吃东西,脾气上来还将碗碟挥倒,她们忙着收拾碎渣子换地毯。而穆青梵听说后破天荒地批评奶妈办事实在不得力,叫另做一份饭菜,她亲自哄孩子吃。此刻璟岳被她抱在怀里,璟岳当然知道眼前的老人是自己的亲祖母,一开始脾气有所收敛,但死活不肯张嘴,后来实在逼急了他就含上一口汤乱喷,只一下子,穆青梵的衣裙、头发、脸颊上全是汤汁,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这一辈子哪里被儿孙辈这么糟蹋过,那瞬间说不出滋味,只是不免埋怨薛云来夫妇不负责任,一个两个都任性,扔下孩子说走就走。而转眼见璟岳一副恓惶模样,不忍心训斥孙子,反而越发心疼。
      此刻屋里就奶妈妈一人从旁伺候,她因不久前从穆青梵处领了个办事不力的评语,暗道自己奶过的娃娃也有三四个,这么邪性的还是头一回遇着,既然说我不会带孩子,那么我便少说话吧,少做少错。于是眼睁睁看着璟岳从头到尾一通胡闹,也不知道规劝,更不提递个台阶叫他向祖母道歉。
      迦南见状上前抱起璟岳,“你不吃就不吃吧,怎么乱喷呢?好孩子不该这么办事的。”
      薛云来不在家的日子里,迦南作为大房唯一的成年男性,早已成为璟岳儒慕的寄托,他轻轻一句,璟岳当即耷拉下脑袋,“我错了。”
      一面不忘悄悄望向迦南。
      迦南笑说:“你不该对我说。”
      璟岳从他怀里挣下来到穆青梵跟前,见祖母的裙子上一团污糟的汤渍,想了想,扯下自己的围嘴往上面揩,“祖母我错了,下次不了。”回头可怜兮兮地瞧迦南,大眼珠子里能汪出一潭泉水来,仿佛在等他一个嘉许。
      迦南笑了笑,冲外叫芡实过来,带璟岳去换过干净衣服,又吩咐玉竹再取两份糊塌子,稍候他来喂孩子。他从头到尾没正眼瞧过奶妈妈,亦没有一句重话,奶妈妈却瞧出不妥来,腆着笑脸过来说:“卫少爷,还是我来喂小少爷吧。”
      迦南淡淡的,“不必,您老人家这一向辛苦,多歇着吧。”
      奶妈妈知道肯定才刚自己在一旁袖手旁观的事让卫少爷瞧见了,愈发小心翼翼赔笑脸,“哪儿能呐,东家请我来就是照顾好小少爷的。”
      迦南抱起璟岳坐在自己膝盖上,学了声动物的怪叫,引得璟岳呵呵笑不停,迦南也笑了,却不再与她论理。
      奶妈妈顿时臊得无地自容,借口给璟岳切水果躲出去了。芡实冲她的背影叫了声作威作福的东西,该着,胳膊肘捅了捅玉竹说:“她瞧着三少奶奶这一向没心思,大少奶奶不在家太太又上了年纪,璟岳少爷离不开她,又走了当年济华少爷的奶妈妈的老路了。”
      玉竹说:“想得倒美,这下领教了吧。哪怕大少奶奶不在家,照样有人能治她。”正说着,只见进来一人,披着条又大又长的湖水绿羊毛披肩,几乎将脑袋和整个人都遮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
      她还未说话,眼神溜向门外的璟岳已经从迦南身上滑下来,跑到她跟前欢天喜地大叫妈妈。
      “是我。”馨来摘下披肩,蹲下,“好些天没见姑姑,想我了是吧。”
      不是妈妈……妈妈到底去哪儿了?璟岳倒退几步,瞪圆了眼睛,就在迦南和穆青梵暗叫糟糕的时候,哇哇大哭起来。
      璟岳之所以把馨来认作婉华,是因为婉华也有一条相同颜色的羊毛披肩,那些天她总是披着它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天。在璟岳的印象中,妈妈就该是湖水绿温柔的颜色,而既然眼前的湖水绿不是妈妈,是不是她的妈妈就这么没了?他又惊又怕,发作起来简直气势惊人。
      先不说一干人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将他哄住,最后璟岳是自己哭累了、喊哑了睡过去的,单说穆青梵看着孙子的睡颜,今天总算挺过去了,疲惫之感得以缓解一两分,然而想到明天后天不知如何呢,只要婉华一天不回家,璟岳就可能无休止地闹下去。她的心又高悬起来。
      几人从孩子的卧房退出来,馨来看穆青梵的状态实在不好,就叫小樱给她泡西洋参茶。穆青梵手捂瓷杯,忆起蕴华在家的时候不论多忙晨昏定省从未有一日间断,相比之下婉华就勉强,而现在两个儿媳妇都不在身旁,这等细微体贴处也只有馨来能想到了,心内又不免一阵戚然。
      “听二太太说你这一阵身体不好,怎么不在家养病,还跑回来了?”
      馨来轻轻笑道:“并不是什么生病。”
      穆青梵看她的样子也想到了,“这是又有了?好事,太好了。”她真心替馨来夫妇高兴,只是笑容在脸上持续片刻便消失不见。
      馨来未曾留意那些,她问:“婉华呢?我怎么听我母亲说她离家出走了?究竟怎么回事?”
      “上哪儿了?我去找她回来。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我来开解她。”
      “我着人打听,她搭乘最早一班飞香港的航班,想来此刻人已经到那边了,你如何见得着她!”穆青梵不由得叹息,“由得她去吧。她和云来的事,我们不好干预,总要他们夫妇面对面把话说清楚才好。”
      迦南便问:“那么大姐这事,咱们要不要告诉二姐?”
      他问到穆青梵心坎上了,她此时正举棋不定,既不愿蕴华得知消息后心乱,又担心万一婉华有什么进一步出格的举动,将来势必瞒不住,蕴华心里难免埋怨他们作为上人对婉华关照不够,以至于在她不在家期间,婉华饱受委屈离家出走。
      她默不作声,馨来便说:“这时候我觉得不好不告诉蕴华的,还有璟岳,不能任孩子天天哭闹找妈妈,总得找个法子解决了才好。”
      “谁又说不是呢,可婉华……一时间叫我上哪儿给孩子再找一个妈妈!”
      馨来说:“蕴华那里不是现成的么!我跑一趟上海,将璟岳亲自交给她。璟岳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见到与他妈妈一模一样的人,我们再合力哄一哄,他如何分得清谁是谁?再说即便孩子心里有疑惑,蕴华往日里没少带他,我瞧他依恋蕴华与他妈妈也不差多少,怎么都比在这里干熬强。”
      迦南也觉得这主意不错,“那么我与四姐一道儿跑一趟上海,大姐的事,就由我当面对二姐说好了。”
      “再过几天就投标了,”穆青梵问迦南:“你如何走得开?”
      “没关系,我们坐明天的火车,到了上海我再搭乘飞机回来,前后也就几天的功夫,影响不大。投标的事我们早已准备万全。”
      穆青梵听他二人这么说,也觉得眼下此举最为妥当,于是连夜叫芡实和玉竹打点孩子出门的行李。此时奶妈妈已看出自己有被架空的苗头,思来想去卫少爷是个能拿主意的,遂跑到迦南跟前,凡璟岳出门的东西,均叫她拿来一一请示。迦南不是不知道她卖弄殷勤所谓何故,考虑到璟岳尚幼小,又要更换环境,除非奶妈妈十分出格,否则他身边用惯的人还应以稳定为主。于是当场顺水推舟,大力褒奖奶妈妈办事细心周到,还勉励她将来到了上海应如在北平一般兢业。
      一路倒也太平。火车进站尚未喘完最后一口气,不少人开始从车窗往月台丢包袱箱子网篮铺盖,笛鸣声、轰隆声喊、喊叫声一个比一个声浪惊人。
      月台上吵乱不堪。蕴华顶着人流勉强前进,火车头嘶吼吐出一团蒙蒙蒸汽暂时挡住了她的视线,还没等到那团乳白色的雾气消散,一团东西已经扑进她怀中,又软又浓密的头发蹭着她,“妈妈!妈妈!”
      馨来和蕴华顿时眼眶盈湿。蕴华勉强止住泪意,冲他们点头,“路上还算顺利?”
      迦南说还行。只因停下说这么一句,立即招来后边一声声“劳驾……”、“借过……”。
      馨来错开几拨人流看清楚蕴华,惊得难以置信,“你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了?”
      璟玉满月宴那晚起蕴华就没舒坦过,白日里强装无事主持大局,一到夜晚整宿整宿失眠,如今安眠药的剂量已经比早前加大了一倍,但效果甚微。蕴华知道自家心结,露出个目空一切的招牌笑容,“是你眼睛坏了。正好明天我请芳芳来家里给璟岳检查身体,顺带给你也查一查视力。”招呼大家,“回家。”

      排队检查车票和站台票,一路挪动缓慢来到广场外头,王大虎和周随风去将车子开过来。而璟岳说要蕴华和馨来带他去解手,迦南便等候在路边。
      迎面急冲冲来一群人,有穿西服的有戴贝雷帽的,几乎人手一台相机,一看就是记者。迦南往边儿上让,忽然从人群里伸出两个手指来冲他打了个响指,张苏晏的脑袋以一个夸张的弧线探出来,“嗨!哥儿们。”
      迦南喜出望外,“正说过几天找你。你怎么在这儿?”
      “刚从西安过来,今晚休整一下,明天直奔南京——蒋委员长已经回南京了你知道吧,稍后将有重大新闻发布会,我们得赶过去拿第一手消息呐。”
      “哦,这么回事。这趟下来你的普利策奖没跑了吧?”
      张苏宴满面春风笑个不停,转头招呼同伴们先行一步,说他随后跟来,然后从军大衣里掏出两根老刀香烟,递给迦南一根。老刀味儿冲,迦南一向抽不惯,接过来,吞吐烟圈的功夫,问:“你什么时候回北平,我有事托你,人命关天的急事。”
      张苏宴琢磨下,“最多大后天我就回去,来得及?”
      “谢了哥儿们,改天请你喝酒。”
      “两顿?”
      “太少,不够。”迦南笑,一面锤张苏宴肩头,顺势打量起他一身黄绿色的军大衣,“上哪儿捣腾来的?”
      “这一阵在西安采访,跟军队上都混熟了,军需处那帮人给我们每人搞了两套。怎么样,帅?”除了许多第一手新闻消息,军大衣是张苏宴西安之行的另一得瑟之处,几乎让他滔滔不绝。
      “要说帅,在潼关我有幸得见令兄,一见方知外界传闻有误——相传薛师长能文能武,是一代儒将,我看这样的评论太不走心啦。”
      迦南叼住烟笑。他的面相最俊朗不过,咬着香烟眼神迷离的时候,又有恰到好处的吊儿郎当的痞气,来往的女士已开始有人不住地往他身上瞧。
      “怎么说?”
      “我另有八个字形容最贴切不过:冷玉沉金,如山似海。”
      迦南心想大哥为人深稳自持,这么说倒还真是合适。才欲夸张苏宴的汉文功力见涨,他却絮絮叨叨没给迦南插嘴的机会,“令兄这样的才干气质,桃花当头再所难免呐,连闻名遐迩的梅大记者都愿意为了他放下身段苦苦倒追。”
      迦南往后望去,捏走嘴里的烟,咳嗽了下。
      偏巧张苏宴那颗长年浸泡在八卦之中的心根本停不下来,他只当迦南与自己一样兴奋,越发来劲儿了,“这两人在火车上干柴烈火”,被迦南一通更为猛烈的咳嗽打断,当即反省,“好像干柴烈火不是这么用的,我换一个啊,嗯,天时地利,这么说没错了。一个未嫁一个孤身,当时西安城中局势未明,城外众人心焦,梅记者深入部队追踪事态不辞辛劳,薛师长怜香惜玉知无不言,一面是国事蜩螗一面佳话不断……”迦南脸色已然煞白,“快别说了。我大哥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正派人。”
      张苏宴最理解中国人的护短心理,忙点头一叠声说那当然,“谁又说不是呢,别人是外边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薛师长嘛自律,才两面旗子而已,着实难得。令姐薛太太精明能干稳固后方,梅记者甘居外室不争不抢,外边的人都说……”
      “说什么?”身后传来一个女声。
      张苏晏心无旁骛,“说薛师长艳福不浅呐。”
      那人幽幽又问,“你羡慕?”
      张苏宴摇头晃脑,“绝对羡慕。”
      迦南双手捂脸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张苏宴意识到不对——回头看,蕴华就在身后。这一惊,三魂去了七魄,几天之后再见迦南时仍老大不好意思。
      那时两人都已回到北平,张苏宴想起日前迦南曾说有救命的紧要事请他帮忙,他这个人,八卦时真八卦,热心肠也真热心肠,所以甫一回北平便联系迦南,顺带打探那天他眉飞色舞传扬谣言被蕴华撞个正着,不知道事后蕴华可曾发作什么没有?
      唔,那天。
      与挤眉弄眼的张苏宴道别之后、上车之前,迦南准备好许多说辞——大哥刚正耿介梅记者实属一厢情愿、这两人要有什么早就发生了,何至于等到国家危难之时再来什么不堪,此乃其一;再说到那帮记者穷极无聊时开一些桃色玩笑,打发时间而已,非但不能信,还需对这些人报以一笑——大度从容地诠释何谓谣言止于智者,足以让一切低俗的东西烟消云散。
      他从内容到表情均已准备到位,上车之后一直静待时机——宽慰人心也得讲究机缘,合适的切入点和氛围必不可少,且最忌生硬直接进入话题。然而蕴华并未给他任何机会,她面色如常询问璟岳的生活、馨来的身体,北平家中的大小事情,再说到迦南这一阵与日本人接触过多,那个隐匿在暗处的细作又过于狡猾,不得不做好切身防护——因此给了迦南一把英国进口的最新型威尔洛德□□。
      “看好了”,她当面演示□□拆卸和上弹,“这把枪口径9毫米,弹夹容量不大,只五发弹,有效射程50米,最大特点是消声,关键时刻可以给你保命。你切记,活人永远重于逝者,我虽对事情耿耿于怀,但更在乎你,如一旦发现危险便立即停止所有行动,保命要紧。”又另外交代了他几件极要紧的事,关乎着整个投标的波折,过程缜密条分缕析,不要说那点谣言,似乎再来十个八个也未见得能撼动她分毫。迦南顿时有所感悟——这就是他二姐,天大的困挫也随时有余勇余智可贾的二姐。如此想来,他那点子安慰似乎微末得可笑。
      因此当张苏宴问他二姐可曾发作什么没有,迦南据实以告,并且告诉他唐太太那事也解决了,“感谢你一直念着,酒一定不能免,时间地方你挑。”电话那头的张苏宴好不诧异,“不是说要命的急事么,怎么就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迦南离开北平前后不过三天,回来之后却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世纪。先是唐先生得以顺利释放,且释放当天便与唐太太离开了南池子的客栈,至于人上哪里去了,已是萍踪难寻。据客栈的掌柜说他们离开得十分匆忙,竟未留下只言片语。何以走得如此匆忙,这一点迦南实在想不通,而与此同时,也就在这几天,大姐婉华居然回家了,姑姑等人均道她出去转了一圈散心,见识到世道艰难,已然回心转意——家中岁月静好,是有人负重前行,难道不该多一分感激少一分怨天尤人么。然而众人暗中称庆才不过半天的功夫,却听说她又离开了,前往上海接璟岳回家。
      迦南特意打电话过去落实,上海薛公管确认三少奶奶确实已然到了,他这才算放心。不是没有隐隐感到经此几事大姐的性格骤变,但投标日子来临,他打起全副精神应对,大姐的事也就权且放下。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8 10:09:37~2021-09-30 19:4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k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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