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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戏院相亲白忙碌,希来凌然进牢笼(1) ...

  •   薛二太太小彤氏找茬不成消停了几日。一大家子回到北京城,又因过冬至,忙活了几日,一时不得闲暇找麻烦。她们满人冬至有祭天祭祖的习俗,跟汉人不一样,极为隆重。本应该和佟老太太回佟家举办仪式,然镇国公府早被佟老舅爷、也就是薛二太太的父亲败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小三合院和两个老妈子,实在铺排不开,只好在佟老太太的院子里举行。
      到了旧历冬至清晨五更时分,地上铺席,席上摆矮桌,佟老太太和二太太、佟老舅爷并几个比较近的本家亲戚,十来个人围成圈席地而坐,圆圈里捆着一头大肥猪。由家主佟老太太烧香焚表,杀猪的师傅只等上香行礼时,用左手食中二指,摸准了猪的气管,右手暗暗将屠刀掏出,照准方位一刀进去,猪的嚎声顿止,大家与主人家互道吉祥。然后把猪抬进厨房,褪毛去脏,放在大锅里白水煮熟,分给大家吃。
      她们年年如此,穆青梵也不太管,省得落别人口实,说大房不尊重二房的风俗。北京城里的汉人过冬至,吃馄饨、饺子、汤圆、赤豆粥,火锅里涮狗肉、豆腐、年糕。她早早就吩咐厨房备好,还多包一些五鲜馅儿的馄饨一早送给亲戚朋友。自然也收到了亲朋的各式回礼,穆青梵斜坐在沙发里吃着糖炒胡桃仁,有一搭没一搭翻看着,直到看见一张写着“侄女拜上”的素花卡片别在礼盒一角,兴致勃勃打开来看,是婉华姐妹亲手做的棉鞋和棉袜,男款女款各一套,取了眼镜正仔细翻瞧,就听说赵太太上门拜访。
      赵太太的先生和薛鸿飞有矿产生意上的往来,两家也算熟识。正逢佳节,她提着一篮年糕和新历书而来。
      赵太太儿女已经成家,正是整日闲的难过的年纪,喜欢上了替人撮合的活计,还真叫她说成了几对新人。她为人八面玲珑,惯会周旋,人面自然广,月前穆青梵就托她替薛希来相看一位女朋友。儿子弱冠之年,不说未婚妻,谈得来的同年女性都没有,穆青梵自然替他着急。照穆青梵的想法,赶在明年去美国前相看上一位知识女性,是穷是富倒不甚紧要,关键是贤惠明理,与儿子能够情投意合。两人办好了婚事再一同留洋,远在大洋彼岸也好相互扶持照应,做父母的也就放心了。原来不是没有跟儿子提过,但凡一提“女朋友”,他就冷淡下来,只说没到时候,旁的就不说了。穆青梵知道自己儿子,自小就有主见,就是做母亲的都控制不住他。既然不指望他主动,那当妈的来操心。
      赵太太进门就满脸欢喜,胖墩墩的身子往八仙椅上一放,“再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姻缘了!依我说,这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穆青梵端着茶碗,也不喝了,听她说道:“府上大公子的人才品格,说出去哪个姑娘不倾心?”穆青梵摆手,“您谬赞了。”
      不是赵太太瞎奉承,自穆青梵要替儿子相看女朋友这消息一出,不少个总长、次长家里的太太、少奶奶请赵太太喝茶,打听薛家详情。要搁二十年前,士农工商,等级森严,薛家是商贾,末等人家,自然不配跟官宦人家许配姻缘。可民国十来年了,社会风气日渐开放,讲究民主平等,职业等级一定程度上被打破,商贾不再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家。非但如此,北洋政府这些年换了多少总统、总理,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下面的总长、次长就更如过江之鲫,往往位子没捂热就成了前任,倒不如商贾人家家产万贯日进斗金来得实在。且薛家在商贾人家中又是翘楚,老太爷是逊清状元出身,由官入商,誉满全国,商场上与南浔周家并称“南周北薛”。这样的家庭想物色儿媳妇,自然是官宦、商贾人家都趋奉不已。
      “梅家祖上做过前清的礼部侍郎,一直是诗书传家的,并不像那些生意人狂三诈四。那姑娘说来也巧,与大公子同一所大学,念大二,算是师妹。人长得秀美斯文,和大公子站一块儿那可以说郎才女貌!学问是没的说了,关键是性情温婉,与人和睦。”
      这些穆青梵都满意,又问:“那她家里人口怎么样?一大家子?还是?”见识过佟舅爷的不靠谱,她又加深一层认知,男子娶妻,有个不成器的舅兄弟绝对不美,一辈子活生生的拖累。
      赵太太轻轻一拍扶手,“家里可不人口简单么!父母健在,家里略有些薄产,还有一个哥哥现在报社任主编。这胞兄也是北京大学毕业,当年火烧赵家楼的就有他。”见穆青梵蹙眉,赵太太哈哈两声解释,“您想啊,谁没有过青春热血的时候?说明那梅公子也是正直不屈之辈。”也是,总比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市井无赖强,穆青梵一想,不再纠结。这就跟赵太太约定起细节。
      等赵太太一走,她马上派人去几大戏园子看海报场次,最后选定了大栅栏对过鲜鱼口内的华乐戏园,看尚老板的《王宝钏》和《四郎探母》。至于怎么哄儿子前去呢,穆青梵坐下来揉着眉心,现在都时兴新式恋爱,明公正道地说相亲,希来一定不情愿。把大儿子身边的人捋了个遍,穆青梵招招手,让人去隔壁穆家一趟,将婉华姐妹请来。
      身边的蔡妈妈笑说:“说来也怪,大少爷平日里看着严肃,就算是对馨来小姐,也就是面子情。可对两位表小姐极有耐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兄妹呢。”
      这也是穆青梵把两个侄女叫来帮衬的缘故。几年里她冷眼看下来,希来对蕴华是有求必应、爱护有加。那孩子她也十分喜爱,只可惜年岁差得太多,否则凭这份青梅竹马的情谊,亲上加亲真是美事。
      去穆家的小丫头很快回来说:“不好了,舅老爷家昨天夜里进贼,翻乱了舅老爷的雅晴轩,也不知道都盗走了多少宝贝东西,侦缉队都请来了,那边现在正乱着呢。”
      穆青梵大吃一惊,本想当即过去看看,又怕给乱中的兄嫂再添乱,只好等到晚饭后,叫人打听侦缉队都已经离开了,才带着蔡妈妈出了薛家的东小门,进穆家西门,往穆青梵院中而来。
      此时上房里穆崇山夫妇和周姨娘都在。见穆青梵特意过来,因为姑嫂一向投契,陈淑碧也无须赘言,只是屏退闲杂人,对穆青梵点一点头,“你也听说了吧?”
      穆青梵坐到嫂子身旁,略有急色,“深宅大院门户严实,怎么就招来盗贼了呢?除了大哥的雅晴轩,别的地方遭殃没有?”
      穆崇山说:“没有,孩子们也都没受惊吓。”
      婉华姐妹是小姑娘,济华又年幼,万一被强盗惊扰,不堪设想。穆青梵不由得暗叫庆幸,又说:“那就奇怪了,那贼别的地方不去,怎么就知道直奔大哥的书房?都丢了什么东西?”
      穆崇山说:“我的‘四眼大齐’连带两幅名画,不翼而飞啦。”
      什么是大齐通宝、四眼大齐,早二十天前穆青梵还是一头雾水,直至有一天在薛家的大饭桌上,同为琉璃厂常客的薛二老爷和佟老舅爷绘声绘色地说到最后,几乎哈喇子直流,穆青梵才知道。这样宝贝的东西居然丢了,穆青梵心痛之余,不禁问:“这么巧?是不是上夜的人又或者门房监守自盗?侦缉队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了么?”
      穆青梵疑惑不明的目光扫过兄嫂、直至周姨娘的面上,穆崇山咬着烟嘴含笑,看样子似乎并不着急,非但他不急,嫂子陈淑碧也是气定神闲。只有周姨娘满眼的探究,神思游离。
      “到底怎么了?”穆青梵追问。
      穆崇山将烟嘴往桌上一磕,笑说:“看样子,连你也被骗了。我一开始也只是将信将疑,打算死马当作活马医,看来蕴华此计可行啊。”
      “什么意思?”
      “你也知道,我收有‘四眼大齐’的事情被外头的人知道了,胡帅手下一个师长居然想收购。这种当兵的人,我虽然不怕得罪他,但总要给一个将他堵得死死的说法。否则今日拒绝了,来日恐怕他还得变着花样上门。”
      “所以呢?蕴华想出了什么主意?”
      陈淑碧笑说:“这孩子,总觉得因她管家不严导致消息走漏,一直愧疚得不得了。有一天忽然跑来对我说,不如自编自演一出入室盗窃的戏码,最好弄得声势浩大,满城皆知。到时候大家都知道‘四眼大齐’被盗,我们就算同意卖,也无可奈何。如此一来,困境就算迎刃而解了。”
      釜底抽薪固然是好主意,只是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清楚兄嫂家务事的穆青梵除了惊诧,更加感慨,不是杀人诛心的环境也酝酿不出孩子的足智善谋。所以她只说了一句“了不得啊,这孩子” 就不再说了。倒是周姨娘在神思归位后,笑容可掬,将蕴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陈淑碧知道她在穆崇山出现的场合善于满嘴片汤,更多的时候也不说话,偶尔只说“小孩子孩子可禁不得夸“,自谦冷静似乎过了头。
      周姨娘这才适可而止,让茶让点心,陪着姑太太穆青梵坐了一会儿,告退出去。穆青梵等她一走,将薛希来相亲的事情和盘托出,并提出请婉华姐妹一起去看电影。
      到了约定那天,一早就把两个儿子叫来,“你们父亲包了华乐戏园的一个雅间,要与我去看尚老板演出,可不巧才刚前头有人请他出去,你们兄弟今日无事就陪我去吧。”薛云来说:”正巧前些天还答应了婉华她们,回城后请看戏,索性叫上一起,刚好今天学校休息。要是余叔岩也在华乐戏园登台就好了,蕴华最爱看他的《空城计》。”
      “那正好,蔡妈妈快去请。”穆青梵说。薛希来却对弟弟说: “余老板长期在开明戏院,但那处临近珠市口,人多且杂,今后你若带她们姊妹去顽,开明戏院就算了。”
      薛云来忙说知道知道。
      不一会儿姐妹俩就来了,薛云来笑说这么早?蕴华说索性过来一起吃了早饭一同出发。结果等用过早饭,蕴华又说去大哥房间找一本《张颐论黑格尔》,薛希来自然让她同行。他的书房在卧房外间,蕴华踮起脚尖挨个搜寻书架上的书,随口说了句“看戏嘛,还是穿西服正式些”,薛希来手一停,沉思两秒,放下手中的长褂。等他从金丝楠木八幅山水屏风身后转出来,只听蕴华大叫,“哇!我大哥真帅!”随手在他胸袋里别上一支派克钢笔。
      “这是干嘛?”
      “嗨嗨,如此便独一无二的帅了。”
      薛希来随她胡闹,背着手施施然出门。
      薛家的小汽车,薛鸿飞今天不用,留给她们几个看戏去。穆青梵和小儿子、婉华已经在车上坐好,等到薛希来和蕴华上车,薛云来在驾驶座中回头:“你这丫头,既然给大哥装扮,怎么单单落下我?”
      蕴华和婉华相视一笑,婉华说:“佛曰,不可说。”
      蕴华倒肯好声好气地哄他:“三哥,你这样就够英俊潇洒迷倒万千女性了!”薛云来只当她是戏谑,细看之下发现她认真而诚挚,自己先脸烫耳热起来,一路上不再说话,专心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两个妹妹和母亲挨在一起,说起路边的景致和洋行饭庄,一路笑语晏晏。
      华乐戏院是北京城里年代久远的老戏园子,最初叫天乐园,准确的始建年代已无从考究,只是道光二十五年杨静亭刊印的《都门纪略》中提到天乐园位于鲜鱼口内小桥路南,当年的舞台上曾有柱联:
      “指掌宏图讲孝说忠,依衣冠演出炎凉世态“
      “明心宝鉴尚廉崇节,凭面目做尽古今人情“
      沧海桑田,曾经的印记灰飞烟灭。大约是光绪年间改名为华乐戏院,这些年又几经拓展,如今可容纳观众千余名。
      她们到来时早轴戏才开始不久,真正的戏迷要到中轴戏开始前才到,一层散座上人影寥寥,二楼雅间也只有她们一家。薛云来叫了茶水和糕点,几人边吃边看,不多会儿隔壁雅间进来几位太太小姐,为首一人透过雅间隔断瞧见穆青梵,抚掌叫道:“哎呀呀这么巧,薛大太太!”这就领着几人过来打招呼。
      穆青梵笑眯眯地,起身相迎,“赵太太好雅兴。前些天我说请您看戏,您不赏脸,今天却舍下我和年轻孩子们来。”
      赵太太一阵爽朗的欢笑,“那一阵家里确实有些事,拂了您的盛情,改天,改天小妹做东。今天也是娘家人托我带两个孩子出来散散。”一手拉着一位小姐,指着形容尚小的那位,“这是我娘家侄女,”又拉过来另一位,“和她姑妈家梅表姐。”
      两人都同时叫了声“薛太太好”。
      穆青梵看那位小姐穿着双鱼纹饰织锦旗袍,微微卷起的烫发衬着脸庞典雅秀丽,微低着头站在那里,身量纤纤,初看之下极满意,笑道:“好,好。都是好孩子。”随手褪下手腕上的一对沙枣青籽料玉镯子,一人一个,“初次见面也没准备,你们姐妹拿着玩吧。”又叫两个儿子和侄女过来打招呼,赵太太也是一通夸赞。
      薛希来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清冷肃穆,常常目光所及之处旁人不敢靠近。梅小姐远远见过几次,芳心难抑,却又羞于公开交谈。听闻今天与他相亲,几日来辗转反侧一直神思无属。如今真近距离见着了,高瘦清逸的年轻人气势沉凝,她翁声说一句“你好,”脸就红上了。倒是薛希来神态自若,打过招呼退至一旁。
      这就算打过照面了,赵太太笑融融地领着两位小姐回自己雅间,临走前说:“我是真喜欢两位公子和穆家小姐,只是不好打搅诸位看戏,改日我做东来请各位,”拉一拉穆青梵的手,“说好了一定赏光啊,一定。”
      送走赵太太等人,正巧尚老板使一口崤拔高昂的颤音出场,几人复又坐下看戏。蕴华最不耐看《王宝钏》,抓一把瓜子拉过婉华到角落里咬耳朵。
      “姑姑看着挺喜欢的,为什么不留下赵太太一起看戏?让那位梅小姐和大哥多接触不好么?”
      婉华把声音压得极低笑她:“你懂什么呀?相亲这种事不能着急,今天这样打上照面就很好了。没听赵太太才刚说么,改日再请我们,她请一回,姑姑再回请一回,一来二去不就接触多了?”
      蕴华磕出一把瓜子仁放在手上,也嗤笑她:“我不懂你就又懂了?听说过一鼓作气么?隔几
      天,冷下来了怎么办?”
      “啧啧,”婉华就着蕴华的手吃瓜子仁,“男女之事怎能用行军打仗的路数?今儿才认识就一块儿看戏,太过明显。倘若落花无意流水无情,出了这戏园子倒能相忘于江湖,两下里都无碍。怕就怕那梅小姐上心了,大哥哥却不置可否,待在一处岂非尴尬?”
      “那梅小姐也是个新式人,新时代讲究自由恋爱,大哥若不中意,拉倒,再找一个,尴什么尬?”往楼下舞台中央努努下巴,“就像这王宝钏,苦守十八年迎来个平妻的身份,解脱与耻辱之外,爱情早已烟消云散。这也就是旧式妇女,被礼教束缚,要搁新时代女性是万万不能的。”
      婉华拿看待天外来物的眼神瞪她,“这又是你这几日的新论调?”
      “非也非也,我历来主张如此。”
      婉华扑哧一声笑了,“还千帆过尽的语气,你才多大?要真能收放自如,不是爱情而是买卖了。幽怨迷离,辗转难眠,欲语还羞,如此种种,皆为爱情,世上再没有一种情感能让人品味出千般滋味来。都似你所说留一分灵台清明,古往今来的痴男怨女可以悉数灭绝了。”
      “这个。。。。。。”蕴华一时无从反驳,边上“扑哧”一声,有个人低声笑了。
      “你们俩才多大点儿,以为学了几句诗,就能胡乱点评了?”薛云来单单指蕴华,“尤其是你,胆肥了,大哥相亲的事都敢搀和?看他回头怎么收拾你。”
      蕴华哀嚎救命,“咦?这事办得隐秘,大哥这么快就知道了?”“隐秘?”好笑,薛云来眼风往后一带,只见那梅小姐亲自捧着个两层攒盒过来,递与穆青梵和薛希来,温声细语,“家里带来的小点心,请薛太太和大公子也尝一尝。”
      穆青梵尝了一块,赞好,拉着梅小姐的手欲让其坐自己身旁看戏。梅小姐看了一眼端正笔直的薛希来,羞涩道:“赵阿姨说您评戏见解独到,我很愿意聆听,就怕打扰您和大公子看戏了。”
      “不打扰,我就喜欢和你们年轻人一起,说说笑笑才好呢。”穆青梵指着不远处的姐妹俩和小儿子,“你是个好孩子,不像这几人可恶,说是来陪我,自己却跑角落里玩笑去了。”
      婉华、蕴华知其意,纷纷围坐过来,婉华问:“梅姐姐平日里喜欢看谁的戏?”
      “我多爱看旦角,缀玉轩主人音高清亮,饱满纯净,且不矜才使气最为难得。程老板师从梅派,严守音律,自成一派,也堪称大家。荀派颤音华丽,尚派念白爽朗,俱各有千秋,我都很喜欢。”梅小姐有些吴侬口音,说话既轻且柔,带着小小的颤音,说到喜欢二字时还悄悄望一眼薛希来,低下了头。
      婉华和蕴华看在眼里,婉华倒只是微微而笑,蕴华却颇有些哀其不争。这才认识多久,便如此情根深种了么?大哥哥一身才华自不必说,可梅小姐与之相处无多,怎了解他才学?纵有传闻,终做不得数。那必然是长相所致。可见长得好的男子就是害人精。
      薛云来坐在左首,轻哼着《雷峰塔》的曲调,忽觉身侧阵阵阴风袭来,转头一看,是蕴华在恶狠狠瞪他。他摸摸下巴,这几日没惹她啊,莫名其妙。
      蕴华发泄完自家邪火,才端起微笑,吃了三块驴打滚,觉得不错,还要再吃,薛希来却忽然扭过头来,“小心吃多了不消化。”管得真宽,你不好好的与人家梅小姐相处,管这个做什么?蕴华腹诽,却只能放下手中糕点,擦擦手,对梅小姐说:“我这个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正经了。”
      他一向惜言,却对这等小事都掌管入微,可见是个体贴人,而且极疼爱这个妹妹。爱屋及乌,梅小姐望着蕴华的眼神里又添三分柔情,“你哥哥也是为你好,听他的没错。”
      蕴华笑,凑近了她说:“我告诉你啊,大哥喜欢余叔岩的《空城计》和《四郎探母》,常说余老板声音之美,犹如云遮月,韵味清醇,自带一股清健风骨,见之忘俗。”怎么单单说她大哥?梅小姐一愣,让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看中了心事,颇有点不好意思。哪知蕴华又接着说:“我三哥却不太爱旦生之流,他好净行,譬如《铡美案》的包拯。也爱末行,可惜现如今末行不振,渐渐隐没于生角之中,他常说可惜。” 捧了茶点递上,“梅小姐也吃啊。我姑姑喜欢。。。。。”
      林林种种,把一家子的喜爱都说了,梅小姐按下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么点小姑娘哪儿来的好眼力?婉华温婉,蕴华爽利,各有可爱,梅小姐与她们聊得火热,彼此约定有空时再一起看戏。
      蕴华以为这是梅小姐的一种礼貌,没想到几天之后果然接到她的请柬,邀请她们姐妹在新历年新年这天一起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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