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可靠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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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的眼睛是两块雕琢打磨过，填埋在漆层下的猫眼石，只露出了最精华的部分，在被男人抚摸过后，忽而绽放出金灿灿的光芒，裸露在外的乳白色玉石亦润泽些许。
人有好眼光能挑到宝贝，物件则讲缘分。就像是芮兆年得到了师祖的彩绘漆奁——许多事情都是冥冥中的定数。
溪钟决心将这镯子卖，或者说，送给这个男人。
如果镯子会说话，应该也是在认主的吧。虽然单独看来，他和镯子的气质实在不符，但镯子在他手里，莫名的有种契合的气场……
说不明白的，大概只能用玄学解释。
男人拿着镯子走出房间，对着阳光看了看。
旁观的傅均行隐约看到了金色的龙冲向天际，又好像只是阳光带来的错觉。他闭目凝神，静下心来，并未多言。
溪钟为男人拿了一只锦盒，请他把镯子放进来，意思是可以继续交易，男人十分感动似的哈着腰，继续用腰撑着拐杖，将镯子小心翼翼地放进盒子。
一侧头，男人看见了院子里的磨刀石，神色之中忽然起了波澜，喉咙里轻轻发出些不成音节的声响。
他把盒子交还到溪钟手里，向磨刀石的方向挪挪步子，蹲在磨刀石旁边。
颤巍巍的手摸过湿漉漉的磨刀石，那双苍老的眼眸中忽而透出些许怀念。
“您会磨刀？”
男人苦笑着从口袋里摸出诺基亚，打了三个字，举到溪钟面前。
“曾经会。”
他凝视了半晌溪钟，继续敲了行字。
“您留意颈椎腰椎，做漆辛苦。”
溪钟禁不住问道：“先生，您，您认识一位姓连的先生吗？”
陌生感来自于现在的模样，而熟悉感，或许是源于男人深沉的感情。对漆器，亦或是对匠人。
这种爱惜的思绪散发出的暖意，像极了师父与连诤。
他见过爱漆的人，也见过爱屋及乌的买主。这个人不一样，更像是能通过漆，去了解他的那种人。
男人摇头，在手机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姓。
“简承故。”
“我……很想念连哥。”溪钟执着地向他倾诉着，眼眶微微发红。
男人的手稍稍抬起，终究只是握紧了手机。
“您想念的他会保护您的。我确定。”
“您值得珍重。”
黑色的文字虽生硬冰冷，内含的诚恳炙若骄阳。
溪钟稳稳情绪，对上他温和的视线，双手将锦盒递过去。
“您和我有缘，这就送您吧！”
男人一愣，轻轻摇了摇头，倚在木棍上，匆匆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往溪钟手里塞，硬是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溪钟自然是推不过这位“粗人”的，只能在男人接过锦盒并向他鞠躬的时候还上一礼。
“先生，您慢走……”
男人摆摆手，不让他远送。
木头棍子和柏油路面发出“嗒嗒”的轻响，和春日雀儿嘁嘁喳喳的声音逐渐分得不太清明，逐渐消散在曲折的胡同中。
溪钟低头看了眼花花绿绿的钞票。这红色的是九九年的旧版百元大钞，还没有金色的字样。加上这绿色的、棕色的、青色的、紫色的，或许有那么四五百。
他本不想收的，是真的推拒不得，就像是街坊邻居小时候非要塞给他红包和玩具似的，推不掉，况且傅均行也没言语说不合适，姑且就这样吧。
傅均行像个局外人似的溜达过来，拍拍溪钟的肩膀，把人揽住。
溪钟没有说话。
简承故……那时候连哥曾称呼他小简。心里头忽然冒出的念头……只是给自己的慰藉吧。
“小鹿，这个镯子确实有命定之主。你可以当做是……修仙小说里那种，谁能拔出那把剑谁就是剑的主人。”傅均行笑了笑，“这钱呢，你也安心收了，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
“阿均，那个人……”
“嘘，天机不可泄露，还有些事我也没整明白呢。”
溪钟把钱整理成一沓儿握住，看了看背面的年份，通通都是旧版的，脑子里玄学的想法愈演愈烈，犹豫片刻，紧张开口道：“阿均，清明的时候，您能陪我去趟八宝山么？他真的……让我想起了连哥。”
“可以，我也想见一见，当年陪着小鹿和老爷子的故人呢。”傅均行往溪钟肩头靠靠，“安啦安啦不要慌，这人呢，我刚刚也看到了，光天化日阳气正盛，并不是什么灵异事件。更何况，何方妖孽敢在正气凛然的小道面前班门弄斧？”
溪钟歪头看看仰着头的傅均行，不由莞尔，拿出手机，给他转发了个表情包。
那是叶之荣之前发给他的可靠.jpg，是一只小鸽子靠在肥嘟嘟的大鸽子身上的图片。
“我可不是鸽子啊溪钟老师……我从来不咕！”傅均行忍俊不禁，到底还是被暖了一下。
身为一个靠得住的道士、大白鹅，也是个靠得住的男朋友，这种责任感和成就感真的满满的！
开学后的日子并不清闲，傅均行依然天天在玄学、学习、生活之间反复横跳。距离清明还有一段时间，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溪钟老师的生日！
“什么！神仙老师的生日！”樊金城一下从床上蹦起来。
傅均行眨巴眨巴眼，视线离开面前的“口蹄疫防治”，头顶冒出个问号。
叫小鹿神仙老师没问题啦，怎么，过个生日还要打扰我俩么？
“傅哥，现在溪钟老师在圈子里特别火！好多抽到兰亭的玩家被画风惊艳到，天天都想抱溪钟老师大腿求全套求官方发同人图……可惜溪钟老师在网上留下的线索太少了，生日都是未解之谜……”樊金城絮絮叨叨念着，“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代表广大粉丝给神仙老师送上最诚挚的祝福！”
“嘛，那我帮你口头转达一下。”傅均行支着脑袋回了一句。
“不够不够，我最好亲自拜访，召集大家一起祝福……”
“打住，打住，溪钟老师喜静，还是别打扰啦。”傅均行揉揉太阳穴，把书往桌面一扣，故作严肃，“另外，溪钟老师生日的那一整天，我不许外人打扰。”
樊金城抓着栏杆探头探脑，“我算外人嘛？阿均哥哥，我也想再见一面神仙老师，求求了……”
平素冷静的樊金城头一回说话腻味成这样，老皮猴郭帅都不禁打个寒战，哕了一声，“至于吗！虽然溪钟老师是真的神仙，要不要这么舔狗行为！”
樊金城长吁短叹道：“你不懂啊，偶像的力量如此强大！我也要沦陷在溪钟老师创造的大漆世界里啦。另外，溪钟老师之前的汤圆表情包发在臻荣的公众号上，给涨了不少粉！帅锅知道，学妹也把表情包用在视频上了！哎，粉丝们搜到溪钟老师写的文章，看到照片，还仿制了溪钟老师的小葫芦挂着，当做骨灰粉的时尚……”
傅均行“嘶”了一口气，“这葫芦，怕不是我给的那个？”
可别让神明出葫芦玩的时候一时眼花跑错了家！
“这么好看的葫芦怎么会是你给的……”郭帅对比着刚刚搜到的葫芦图片和床头的“歪瓜裂枣”，连连感叹。
傅均行耸耸肩，自动忽视郭帅的吐槽，“都够了啊，你们在网上庆祝就足够了，现实中的溪钟老师，都别和我抢。”
樊金城委委屈屈地在床上晃着腿。
“不抢不抢，卑微的小粉丝只是想奢求一点神仙的目光——哎哟，傅哥，冷静冷静！阿嚏！”
“我替溪钟老师祝您五毒不侵。”傅均行举着小半瓶花露水，一脸小人得逞的表情。
醋了醋了，阿均这是醋了。高回春在床帘缝里默默看着这场幼稚的独占欲的闹剧，被呛得打个喷嚏，重新躺回被窝。
三月的尾巴，满城的春色。
杏花、桃花、樱花次第开放，或舒展，或含苞，与这湖边抽了条的柳枝儿一起点缀着什刹海的风光。
风也暖了，人也多了，一大早就有挺多人在附近散步、慢跑。
傅均行在凌晨给溪钟发了“生日快乐”，睡觉早的溪钟还真没来得及回复，直到早上才匆忙表示了感谢，并感叹岁月不饶人，自己这是又长了一岁。
傅均行今天依旧穿着便服，赶着工作日人少，翘课约溪钟去烘焙坊，说要亲手为他做个蛋糕。
溪钟的心里不免开始打鼓。
蛋糕的质感可和硬质表面的工艺品不同，这种松松软软的表面可不容易处理，只要稍稍手滑，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更何况，傅均行又是个画符曲里拐弯的，这个蛋糕……
溪钟摸摸额头，心想：蛋糕长得如何就不奢求了，好吃就行，多少是份心意。
今天上午的烘焙坊只有他们两个人。
圆圆的蛋糕胚看上去格外蓬松，里面夹了水果和奶油，安静地躺在转盘上，已经被修好了边。
傅均行穿上围裙戴好帽子，左手端着盆纯白的奶油，右手里拿着把奶油抹刀，站在蛋糕胚前，整个人的气质忽而多了些厨房里的烟火气。
“溪钟老师，我就不班门弄斧给您煮面了，这做蛋糕倒是可以试试。这里的原料都用的上好的小麦粉，原生态鸡蛋，新西兰淡奶油，还有新鲜的水果，口感味道绝对一流！”
令溪钟有些意外的是，白花花的奶油倾倒在蛋糕胚上，经由傅均行来回来去的几番涂抹，竟十分平整地裹在了蛋糕表面。
“您是不是特地练过？”溪钟上下打量着，这蛋糕的平整程度，完全可以拿出去卖了嘛！
“也不算吧，毕竟抄经画符那么多，手也比之前稳。关键呢，是想让您满意的心思呀！”傅均行笑道。
不是做不到，都怪他之前太懒得练了，手那么抖，让人总以为他是有帕金森呢！
“您有这份心思就成，我就……很开心了！”
“溪钟老师，我办事儿呢，有始有终，甭担心。不过有些得麻烦您动手——用巧克力做点小装饰吧！这边的蛋糕部分就交给我啦！”
溪钟看向旁边的巧克力模具与白巧克力片，心里一动。
“我可以自己雕形状么？”
凝固变硬的巧克力，基本就是溪钟熟悉的手感了——只要小心别把巧克力捂化。
“您尽管做，不好吃算我的。”
这种品质的巧克力能不好吃么！香浓的可可脂与新西兰进口的牛乳以经典比例混合，清香醇厚，绝对差不了！
于是溪钟上手拿了两个圆片儿的巧克力，用刻刀雕出两只小动物的形状来：白鹅和白鹿，又在上面用融化的白巧克力精雕细琢起具有层次感的绒毛，借了些红色糖浆和黑巧克力，点缀了鹅的头部和鹿角。
另一边，傅均行用不同的裱花嘴和彩色奶油做蛋糕装饰，营造出春天生机勃勃的氛围。
白鹿池水边饮水，白鹅在春水中嬉戏，再加上一个“生日快乐”的小牌牌，一个简单而精致的蛋糕便做好了。
“溪钟老师，生日快乐！”
“嗯……谢谢！”看到眼前这出乎意料还挺好看的蛋糕，想到是傅均行大气不敢出一口地做出来的，溪钟不由腼腆地笑了，“晚上我父母回来，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蛋糕吧？”
傅均行暗搓搓凑到溪钟耳边，“希望……老丈人会满意吧。”
腾！溪钟顿时想到了父母的笑脸，双颊立刻烧起来。
“满，一定会满意的！”
是满意蛋糕呢，还是满意这位儿婿呢？
傅均行笑吟吟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可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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