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漆·玄壶》云冲默

22、叶老板

　　自闭的溪钟走出门，迎着秋日的阳光，迷茫的双眼终于找回焦点，他长长舒了口气。
　　“溪钟老师看起来不是很会和女孩子说话？”被掐了好几下的郭帅还略微有点兴奋，憋不住话痨的本性了。
　　没等溪钟接茬，傅均行倒抢话道：“得了，铁锅，你之前也不会着呢！别想寒碜我们溪钟老师！”
　　“嗯……都，都不太会。”
　　哎，羞涩得脸都快红了。
　　也是，和男孩子也不一定会说话啊，整个人都社恐自闭嘛，也就这段时间和傅均行聊开了，另外，叶之荣和自己的同学芮兆年，也是接触多了才熟悉的，能多说上几句话。毕竟和斜对面这么多年邻居，还是习惯不了白姐的热情啊……
　　“话说回来，你昵称怎么叫‘铁锅炖大鹅’啊？不应该是什么‘烤全羊’‘手把肉’吗！”傅均行吐槽道。
　　“哎呀，不会起名，我随便起的！怎么突然揪着这个不放了？”
　　“这是我和溪钟老师的暗号……”傅均行突然幼稚地吐舌头做鬼脸，“略，不能告诉你！”
　　郭帅有点傻：从刚才开始，这小子貌似就不太正常……
　　溪钟赶紧打个圆场，“好了，好了，不闹了，这边车多人多，走路小心些。我们先去叶老板那里。”

　　“臻荣工艺品”开在两条胡同交叉的一角，外观还做成了仿古建筑，朱漆大门，橱窗里亮闪闪的，十分惹眼。
　　“哥！给我拿下剪子！这胶带太硬生了我咬不动！”
　　“年纪轻轻怎么牙口就不好了……哟，溪钟老师！还带着两位朋友来了？”
　　叶之荣手里头拿着剪子往外递，一转头，瞅见过来的三个人，眉开眼笑。
　　平日里他留着小狼尾，今天倒扎起小辫，悬在后脑勺上，唇角微扬，修身风衣也设计感十足，更有种艺术家的风范了。
　　“哥，剪子剪子！”
　　在店面橱窗外踩个小板凳，一只手摁着海报和胶带，正疯狂招手的姑娘面露急色。
　　“给。”叶之荣这才把剪刀递过去，打量三秒钟，“歪了，右边高一点。”
　　“哦，还不是你磨磨蹭蹭！”小姑娘翻个白眼，继续贴起来。
　　傅均行忍不住想到于家兄妹，嗯，这种相处模式有点可爱。
　　“叶老板，这二位想来拜访，我就带着来了。”
　　“客气，还来专程拜访，屋里请！”叶之荣笑容满面，一看就是商业场上的老油条……咳，是经验丰富的成功商人。
　　一通寒暄，叶之荣明显比溪钟能说会道，念叨了十分钟才罢。旁边的小姑娘默默扶着额头，去整理柜子了。
　　“蕾蕾，来见见客人。”叶之荣给众人介绍过妹妹叶之蕾，又开始介绍溪钟的作品，夸得溪钟都有点脸红，“没有没有”“客气客气”地小声嘟囔半天。
　　文化人真是会说话！
　　郭帅也是连连惊叹，“溪钟老师，真没看出来！好光滑好漂亮这真的是用漆刷出来的？感觉像镀了金，还镀了层玻璃似的……”
　　展柜里名为“秋实累累”的大漆果盘上，金灿灿的柿子垂在枝头，一只腹部和尾巴是橙棕色的鸟儿凝神观看的模样栩栩如生。
　　大概是北红尾鸲？学霸均眯缝着眼睛。不过北红尾鸲是吃虫子的呀。
　　“这些都只是最基本，溪钟老师练手用的。要知道溪钟老师有一种作品，一年都不见得出来一件——那就是雕漆！”叶之荣指着墙上的照片，略有些激动，“之前就是这件双面雕漆剔红花鸟画屏惊艳了在下。‘藏锋清楚，隐起圆滑，纤细精致’，颇有宋元之风！锦文纤巧，抛光干净，完美无瑕，这卖出去我都替溪钟老师亏得慌。溪钟老师还特别谦虚，说自己技术有待提升，不用涨价……都去故宫帮忙了，这水平哪能差！”
　　郭帅再次震惊。故宫啊！这等级都从民间上升到宫廷了！看看这昂首挺胸的锦鸡！这盛开怒放的牡丹！喜庆极了！
　　“那，那是我师父叫我，他看问题，我帮忙动手……前辈们比我厉害多了……”
　　“看看，溪钟老师就是谦虚……抱歉，客户，我接个电话。您几位可以先随便看看。”叶之荣到底是业务繁忙，这边他手机接电话，门口又进来个买主，叶之蕾赶紧帮忙招待。
　　这三位就暂时观摩起店里的东西。
　　漆器、玉器、金器，器具、饰品、纪念品……各类材质主题的商品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而且分门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让人看了心情愉悦。
　　溪钟一直在暗中偷学商品营销策略……不然家里那家古董店真的是，哎。
　　“嗯嗯，傅先生，确实有，您关注一下我们公众号，我会给您推。而且您现在要是来店里，还有个大惊喜……啊，近期都来不了啊，那真遗憾。没关系没关系，先免费让您饱饱眼福！”
　　傅均行竖着耳朵一听，咦，傅先生，这声音这情况怎么隐约有点耳熟……难道是傅，傅勇？
　　他暗自留个心眼，毕竟自家这位老爸，虽然不赚大钱，也是喜欢看古董艺术品的。
　　“我突然有个想法。”郭帅摸摸下巴，“不知道学妹接不接广告，毕竟也是万粉UP。我觉得溪钟老师的作品非常符合一些喜欢古风的年轻人的喜好，价格也不贵，就算是还个人情，帮忙推销了！”
　　“你给人家广告费啊？”傅均行摇摇头。
　　溪钟眨着眼睛，没说话。
　　“嘿嘿，这不是有一套珠子嘛，来几颗，总是买得起的，送给学妹，她除了做鉴定，也喜欢收集小玩意儿。”
　　“看来你对他很了解嘛。”
　　“嗯，她的每个视频我都看过！她也做过收藏品的视频，有挺多小挂件之类的东西……”郭帅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奇怪，像个视奸别人的痴汉，赶紧咳嗽一声，“我可没坏心思啊，我只是她的粉丝，没想到她是生物的学妹！”
　　“我懂。”傅均行只是叹口气，难得没有阻拦他。
　　“叶老板，我想，买溪钟老师几颗漆珠。”郭帅举手道。
　　“这些囤货不多了，来几颗？这种1.0的小珠单价20，珠子满三送两张明信片。不同长度的材质挂绳也都有，不过需要单买。”叶之荣顺着郭帅的手指看去，有意报的会员价。
　　“咦，不是25吗？”
　　“刚刚听你们说了，如果是打广告，我们也不能白捞啊。”叶之荣耸耸肩，十分大度，“可以先少赚点，把潜在客源拉到最重要。”
　　“啊，这样的话，先来三个吧，全包了。如果要做广告，大概还可以办个抽奖！当然，我先得说服学妹。”
　　看郭帅抓耳挠腮的模样，傅均行反倒淡定自若，“这就靠帅郭的个人魅力了，加油，你可以的。”
　　“好。这种单珠的包装只配备简单的布艺口袋，您这还有什么其他需求吗？”
　　“暂时没有吧……”
　　“得嘞，那我给您包装。装在一个手提袋里么？”
　　“对。”
　　“先生，一共60元，您可以扫码、刷卡、现金结账。另外可以关注一下我们的公众号和小程序，网店也可以购买，满98包邮到家……”叶之荣这套说辞熟练得不得了，手底下也极其麻利。
　　“哥，林先生选购银器酒杯29号套装，带一下，我帮着包装去。”叶之蕾这边也飞速完成了推销，客人十分满意地掏出手机，准备支付。
　　傅均行瞥向商品名目，好嘛，这一套银酒杯就要998！哼，隔壁溪钟老师的小漆杯，一个才50，真觉得有点亏了……
　　又来回谦虚半天，叶之荣说话的确体贴还好听，趣味盎然，让人不觉得厌烦。
　　三人出了店门，走出去约摸二百米，溪钟突然开口道：“其实珠子的话，我那还有两颗1.5的，本来想十一前问问阿均，是可以DIY打磨的半成品。”
　　“呃，怎么没告诉我呀？”傅均行挠头道。
　　“好像，没有什么理由，就……不好送出去。我们一会儿去拿吧。”
　　其实是十一收到了那么贵重的葫芦，是他用心了的，就觉得自己这些随手就能做的小玩意儿更不值一提。
　　傅均行轻笑，“溪钟老师这么客气，带我玩儿还要送我礼物，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您跟我可甭客气，咱俩谁跟谁啊，对吧？”
　　溪钟抿着嘴笑，没再言语。
　　三个人沿着老路慢慢溜达，溪钟突然在街边买了四个炸糕。
　　“这家的炸糕不错，炸得香脆，糯米裹着的红豆沙松软绵密，还加了桂花。虽然高热量，但是年轻人呢，不怕，别客气。”溪钟轻轻叹口气，把炸糕塞给傅均行和郭帅，“你们可以趁热吃了，我再给师父带一个，他老人家挺爱吃，也就我管着，不让他老吃这些。”
　　“溪钟老师的师父……”郭帅欲言又止。
　　“下回摘柿子，感兴趣可以见见他老人家。街坊四邻说师父特别葛，平时也挺不待见，我在的时候还能好点儿。其实师父人挺好……”
　　“突然想见识一下怎么着算葛……”傅均行好奇心起。
　　溪钟欲言又止，“到时候就知道了。喏，先尝尝炸糕。”
　　傅均行也没太追问。既然小鹿不想说，那就再等等吧。
　　仨人在路边隔着塑料袋，捏着热腾腾沉甸甸的炸糕——就当是加餐，垫吧垫吧肚子。
　　一口下去，有点烫，油炸的香气和甜桂花的气息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响涌入口腔，给予人满满的幸福感，这味道朴实，油是油糖是糖的味道，却又是真材实料，诚心得紧，还暖和，让人恨不得再来一口。
　　“对了，溪钟老师，我们室友在西单玩儿呢，晚点我们要过去和他汇合。一会儿我俩拿了漆珠，就坐公交去，不打扰您啦。”郭帅舔掉嘴角的油，说道。
　　溪钟闻言，匆匆咽下口中的炸糕，问道：“唔，现在年轻人……喜欢玩儿什么啊？”
　　“除了吃饭看电影，还有密室、剧本杀，有人喜欢打球……哎，溪钟老师要不要一起？”
　　“我……我不太会，就不去了。”
　　“凡事都有第一次，去了就会了，我们带溪钟老师解密探案！”
　　“下次，下次再去吧，人，人有点多。”溪钟隐约想到这附近有家剧本杀，好像得五六个人才开团……算了算了，应付不来。
　　傅均行笑道：“那这次就不去了，下回我带溪钟老师去玩些人少的体验吧。”
　　郭帅一个激灵，差点喷起唾沫星子，“溪钟老师，阿均就是个烧钱机器！他玩儿的体验都老贵了！”
　　“唔，这倒不差的。我觉得能体验一些没做过的事情，人，人再少一些，还是挺有趣的。”溪钟毫无觉察，丝毫没注意到郭帅那种看败家子似的眼光。
　　“喏，钱嘛，总是要花的，还是花在有趣的地方比较值当啊。”傅均行语重心长，说着，又咬了口炸糕，“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