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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解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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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溪钟安排了去动物园的鹿苑和水禽池画速写。相比惯常画的草虫,动物的动态则更丰富,更具有动感、生机与张力。
看着水禽池里悠闲惬意的鸬鹚、鸳鸯,掠水飞行的鸟儿,待画到白天鹅高贵优雅的长脖子,溪钟的笔忽而一颤。
说实话,阿均嘛,的确生了副好皮囊,长得白净,仙风道骨,若说是大白鹅还有些沦为家禽的意味,不如说他是天鹅,仙鹤也行啊。
之前还觉得他像蓝孔雀,可他也没有孔雀那么不好接近,反而很接地气。
碰巧,傅均行的消息来了。
嘎嘎鹅:溪钟老师,剩下几天我要打工,不能去找你玩儿了。[伤心]
嘎嘎鹅:[鹅仔哭泣]
溪钟:您去打什么工?
嘎嘎鹅:室友请我当家教给他们补习,假期之后要突击考试,这几天我都跑不掉啦[飙泪]小鹿小鹿,我们下下个周末再约吧!
溪钟:我这没什么事,您也别太辛苦。记得月底腾出一天来摘柿子就好。
溪钟纠结一会儿,被对方叫做“小鹿”这件事,莫名有种十分亲昵的感觉。不讨厌,甚至有点儿欢喜。可能是内心里还有种年轻人喜欢的,好朋友专属的熟络感吧?
哎,也不能叫阿均大蛾子啊,只好偷偷改了他的备注。平时也会有点调皮,像叫唤的大鹅,关键时刻却也能让人安心吧。
他边琢磨着,边拿起用刻刀削过铅笔沙沙地划过素描纸。抱着画夹画画的他忽而成为了不少大人孩子的焦点。
溪钟深吸口气,假装听不见旁边的议论纷纷,集中精神,将最初的速写逐渐转化为工笔画手法的“水禽图”。
一笔一划的羽毛,乌黑油亮的眼眸,矫健的姿态,精致,灵动,动中有静,明暗结合,单纯用一支普通铅笔画出来的白天鹅,丝毫不亚于一位大师使用衣纹笔、叶筋笔、小红毛等工具勾勒,再用白云笔蘸取水墨晕染出来的。
围观的家长孩子都惊了:这么年轻的艺术家!不得了不得了,以后一定是齐白石那样的大师!
“神仙的手我也想要……吸溜,手真好看。”
“妈妈,哥哥画得真好,我也想学画画!”
“不然给他看看孩子的画,有没有天赋?”
溪钟充耳不闻,修补着大白鹅的羽毛,忽而想到傅均行颊侧的碎发——在他给自己戴葫芦的时候还翘起来,细细长长,风吹就飘,蹭得人鼻子痒。
这想想,就有点手痒痒,他便在旁边顺手勾勒了一幅傅均行的小像。
虽然不那么擅长画人,功底也在那里,寥寥几笔,就把傅均行的精巧的面庞、意蕴悠长的桃花眼,还有带着抹挑染的发髻颇具特色地展现出来。
“啊,神仙哥哥!天鹅也好看!”围观的少女惊叹不已。
不觉得他俩很像么?
溪钟的心里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去发问,生生忍住。
阿均,天鹅,阿均,大白鹅。
这脖子,这翅膀,骨节的棱角,羽翼的温软……只是眼睛可不是豆豆眼。
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像大鹅一样,对入侵领地的人挥舞着瘦弱的胳膊,嘎嘎大叫。
他脑补着,笑出声来。
那自然是其他人无法领会的,只觉得这个画画的小哥笑得很甜,分明是秋天,却像是春日里的阳光,一阵风来,还吹落几瓣红雨。
转过天,十一假期就结束了。
和女朋友去浪过几天,又赶回来突击补习的郭帅在考完试后,还是没按捺住,又和女朋友出去玩儿了。
诺诺想趁着工作日人少去南锣的网红景点,郭帅身为绝世好男人,当然要陪人逛街去,容光焕发,精力使不完似的,连翘课也无所畏惧。
恋爱真好,天也晴朗,郭帅喜滋滋地和浓妆艳抹的诺诺在小胡同里恩恩爱爱勾勾小指尖——别看他那么爱撒狗粮,内心里还是个羞涩少男,大庭广众之下也不会做什么越界的举动,生怕让对方生气。
不过在人少的小胡同里亲亲抱抱也不是不可以嘛!
诺诺穿着高跟鞋,恨不得都要和他一边儿高,穿着也时髦得很,抓人眼球,自己这个毛头小子倒有点相形见绌。
“郭郭,我逛累了!”
从下午两点一直逛到天快黑了,穿高跟鞋,买来大大小小七八个口袋的东西,能不累嘛!
郭帅对女朋友唯命是从,强颜欢笑,“那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亲爱的想去哪儿?”
鸳鸯交颈似的小情侣正坐在道边的石凳上看点评软件,刚说着旁边是一家评价不错的京菜馆,忽然便闻惊雷怒吼。
“诺诺!你在这干什么!”
郭帅立刻跳了起来,挡在女朋友身前。
迎面走来一个彪形大汉,穿着显得十分有钱,名牌的衣服,亮闪闪的表,脚下还穿着一双限量款AJ。郭帅也不认识其他的品牌,只认识这鞋很贵。
“你要对我女朋友做什么!”郭帅鼓起勇气喝问道。
“你女朋友?小样儿,就你这熊样,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
对方凶神恶煞地过来,郭帅刚要去拦,就被用力推了一把,摔了个屁股蹲儿。
他再次跳起来,去抓对方的麒麟臂,心里头的火气也噌噌地涨。
“你谁啊!干什么,我叫警察了!”
对方不耐烦地给了他一拳,目中无人地嚷嚷道:“怎么着,还叫警察?我倒想看你能不能活着爬出去!”
郭帅捂着生疼的下巴,有点茫然地看了看无动于衷的诺诺,又被对方推得后退好几步,咕咚一声坐到地上。
胡同边上的木头门突然吱呀呀地开了。
里头走出来个人,郭帅捂着腰,嘶嘶地抽着冷气,也没看那人是谁,却听他懵懂地问了句:“这是在搞哪一出儿?”
这声音有点耳熟。郭帅正要抬头去看,却发现刚刚被打,咬破了嘴唇,正滴滴答答淌血呢。
“臭小子,别碍事。”
“咦,怎么是您?”路过的那人丝毫没紧张,只是又疑惑地问了句话。
郭帅忽然想起来这个声音是谁,连忙叫道:“快让开!那个男人疯了!”
毕竟凭裴小哥这个瘦小的倒腾古玩的男人,怎么能打得过这么一个身高两米的壮汉?
不错,来的正是裴青简,也就是溪钟。
他刚和人吃完饭出来,就看到个有点眼熟的身影飞了过去,这才定睛一看。
夏天到古玩店的农大学生,好像叫郭帅的那个,怎么这么狼狈,嘴上还流着血?
“老子砍了你!”
溪钟听见那惊雷般的怒吼,赶紧冲上去拦在中间。
“您甭咋呼!都甭打架!”溪钟往中间一站,手一伸,顿时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对方愣怔片刻,怒道:“不想死就让开!”
溪钟抿着嘴站在原地,不回答,也不挪地儿。
“什么情况啊溪钟?”叶之荣跟在溪钟后头走出门来,刚出来就看到这般场景,心中警铃大作,再看旁边那个彪形大汉,忽然和脑中的一个人对上了号,不由得嬉皮笑脸道,“哎卧槽,这不胡大少爷么,哎,你那回喝醉了和哪家千金耍朋友来着,哦对,柳小仙儿对吧?”
那人一愣,脸瞬间变红了。“放屁!我俩只是朋友!”
“少酆都城拉二胡,你不都因这被你爸轰出家门了,都断绝关系了,没个靠山,还敢在这儿放肆?”叶之荣叉着腰,理直气壮,趾高气扬。
“你被赶出家门了?”刚刚一直没说话的诺诺忽然声色俱厉。
胡大少爷瞬间语气软了,像是抱着坚果不知所措小松鼠,“诺诺,我没……”
叶之荣不管他俩吵架,继续煽风点火。
“少装蒜啊!我和胡总关系可好,他老喜欢我这儿的金器玉器,回那边儿还总惦记,有一次喝多了还给我打电话,说他那不成器的儿子……”
“你闭嘴!”胡大少爷面子上挂不住,却真不敢动他分毫。
叶之荣撇撇嘴,偷眼瞧着诺诺的脸色又青又白,喃喃自语地念秧儿,“得,别人家家事儿我也管不着……”
“姓胡的,你跟我鬼扯?行啊你!”诺诺忽然尖叫着,踩着高跟鞋嗒嗒嗒跑了。胡大少爷傻了半天,赶紧追过去,生怕她闯进人群,这事儿又没法解释,就顾不得还躺在地上的郭帅了。
“哥哥!快来南锣接我!胡大少爷和我又纠缠不清!”
诺诺的声音渐渐远去,郭帅目瞪口呆地看着“女朋友”离开的方向,感觉头上好像有点儿绿,心里头憋屈,有种溺水的窒息感。
“小兄弟,没事儿吧?”叶之荣笑眯眯地走过去,伸出手,“趁他们海王海后多角恋家庭伦理狗血大剧,咱赶紧去看看医生,你瞅瞅,还淌血呢!”
“谢谢,谢谢溪钟哥,还有……”郭帅这才反应过来。
叶之荣整理了一下胸前的领带,站得板儿正,“叶之荣,溪钟的经纪人。”
溪钟有点惊讶地摆摆手,赶紧走过来,“叶老板,不,不是这么说的……”
“开玩笑呢,快走快走,别等他们回来了!”叶之荣一乐,语气顿时又轻快不少。
“诺诺她……”郭帅刚开口,脑袋上就被拍了一下。
“还想着那个女的呀。跑业务的时候我见过,她有和胡大少爷谈对象,之前和黄三爷有过一段绯闻,还有白老二,柳老五,又是房地产大亨的儿子,证券公司的老板,还有写长篇玄幻作家榜前十的作家,以及某省高官的侄儿。这种专挑富二代,官二代的时间管理大师,豪门子弟掺和一脚就算了,咱们普通人惹不起!”
郭帅更傻了:好嘛,原来对方是个海王,自己只是鱼塘里最卑微的一只鱼,怪不得差点被溺死……
“她说不定对我动了真感情的……虽然我是个穷小子,可她还是……”
“傻小子!”叶之荣又上手了,疯狂揉他的头,恨铁不成钢,“她这是想洗白,换个圈子,演给外人看,摆脱嫌贫爱富的标签,转移火力。别把人想的太善良,尤其是好得夸张的角儿,用脚趾头想想都不至于。”
“我真的这么配不上?”郭帅捂着脑袋,满脸哭丧。
“不是说配不上,而是不在一个圈子,水那么深,一般人趟不了。”叶之荣语重心长。
郭帅有点崩溃,带着哭腔,“呜呜呜阿均大骗子……我哪有什么桃花……”
不过人确实提醒过他小心烂桃花。
溪钟听见了“阿均”这个名字,又联想到他们都是农大的学生,赶紧问道:“您,您说的阿均该不会是傅均行?”
“对啊,他就是我室友……”
“要我联系他来接您吗?”
溪钟摸出手机,有些迫切。这或许是当前的自己唯一能帮助他的办法。
“唉,不用联系了……”
说曹操曹操到,傅均行拍拍胸口,脸色发白,还有些气喘地站在角落,显然是刚刚才跑到这里。
“我就觉得哪不对劲,隐约有血光之灾,幸好,幸好。谢谢溪钟老师了啊。”
他喘着粗气,被委屈巴巴的郭帅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撞个满怀,差点被撞断气儿,强笑着看向眼前的两位,
“别,别光谢我,您应该谢叶老板……是叶老板把,把人赶走了。”溪钟依然有些腼腆。
叶之荣随手拍了下溪钟肩膀,神情严肃,义正辞严,“什么叫把人赶走了?我可是生意人,从来不赶客人,只不过说点实话,做个良心商人。”
傅均行任郭帅扒着他,踉踉跄跄作个揖,准备先离开再说,不然当着大家的面被抹一袖子鼻涕眼泪可真难堪,“那么多谢叶老板。帅郭我就先带走了啊,不打扰您二位谈生意。晚些时候我们亲自上门道谢。”
叶之荣大度极了,十分善解人意,“去吧去吧,回去先早点儿休息!要道谢的话就多来我的铺子买点儿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