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公路飞行

2、这玩笑开大了

　　在云深不知处呆够了，成功将蓝家上上下下戏弄一番，魏无羡才想起来眼下最应该担忧的是如何与蓝忘机换回来。
　　“我们且折回蜀中去找找那牛鼻子老道，看看他得了些什么线索。”
　　蓝曦臣问：“你们想过没有，万一今后换不回来了呢？”
　　蓝忘机面色沉静：“无妨。”
　　“不行不行不行！”魏无羡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我不能占着蓝湛的身体，让含光君一世英明毁在我手里。”
　　送走蓝曦臣，忘羡二人也收拾包袱带上铜镜准备启程去找那始作俑者——牛鼻子老道周才俊。
　　这周才俊既无才也不俊，简直可以说十分丑陋，他右腿天残，弯腰驼背，龅牙鼠目，头顶的毛发也很稀疏。见面时自称周真人，周天师，魏无羡当初与他打过一些交道，早发现此人灵力低微法术勉强，离招摇撞骗也就一步之遥，只没有害人之心，不过跑江湖混口饭吃罢了。
　　忘羡二人当初与周才俊分别的时候，曾教给他一些粗浅的法术，以便沿途留下记号有迹可循。哪里晓得周才俊非要夷陵老祖授他千里传音之术，或者如何驭使传信金蝶之法，魏无羡自己都不晓得夷陵老祖还有这一招，本来就不会的法术怎么教？再说传信金蝶乃是兰陵金氏驯化，只有金蝶找你传话，没有你找金蝶递信的道理。
　　无论魏无羡怎么说，周才俊都不信，还道是夷陵老祖不肯教他，是以那面铜镜送出去以后他又有些后悔，两人便说好了是借不是送，待魏无羡把玩几天就还给周才俊。
　　如今闹了那么大一出乌龙，魏无羡颇想将这牛鼻子老道抓起来揍一顿霸王拳。
　　时候魏无羡回想来龙去脉，觉得周才俊未必不知道这铜镜的蹊跷之处。
　　忘羡二人在蜀中循着周才俊的踪迹，可算在市集上当街揪住了正行骗敛财的周天师，把他堵到了僻静处。
　　周才俊先头见过没有互换身体的忘羡二人，去岁那妖僧玄真在蜀中作乱，还是周才俊给忘羡二人示警指路才拿了玄真，结果当地乡民非但不领情，还对三人喊打喊杀，害得夷陵老祖又饱尝了一番人间沧桑，最终仓皇逃出蜀中。
　　周才俊见“蓝忘机”一身黑衣，“魏无羡”作姑苏蓝氏打扮，不禁王八绿豆眼笑成了一道缝，“魏公子，我算是明白你为何爱穿黑衣了。”
　　魏无羡冷笑，“这你又知道了？”
　　“比较耐脏，是不是？”
　　魏无羡没理会他的调笑，掏出铜镜照着周才俊的脸晃了晃：“废话少说，这面铜镜究竟什么来历，你最近有没有去查探一二？给我说清楚。”
　　“是是是，有有有。”周才俊一捋稀稀拉拉的山羊胡，胸有成竹，“这枚铜镜当初乃是收服了一只艳鬼所得，幸好这只艳鬼只是被我镇压，并未消灭，是以我又去找了她。她跟我说这枚铜镜名作水月花镜，若是月圆之夜二人欢好之时照了此镜，便会交换身体，互换灵魂。”说到此时，周才俊看忘羡二人的目光有些猥琐，“只要如法炮制便可换回来，二位竟然不曾试过？”
　　魏无羡老脸一红，倒不是这种风月之事被周才俊拿来说道，而是他当初自然想过此招，可如今竟然让周才俊点名他和蓝忘机不曾试过，着实让人恼羞成怒。
　　对啊，为什么后来没有试过呢？
　　嗐，谁能对着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发|情呢？虽然知道那具身体里住着的是自己的心上人，可是要肌肤相亲，还是怎么想怎么别扭。
　　“闭嘴，你怎知我二人不曾试过？”魏无羡照着周才俊的秃脑门敲了个爆栗子，“那艳鬼在哪里，我自己问她。”
　　周才俊于是带着忘羡二人来到山中一处名唤水月洞天的地方，此处怪石林立，石穹之下漏了一丝月光正照在一块墓碑上。
　　墓碑上画了镇鬼的血符。
　　魏无羡道：“就凭你的本事，也能镇了这碑下的艳鬼？”
　　“小的不才，倾尽毕生所学也镇不了这只艳鬼，还不是有了夷陵老祖开过光的符咒，正好借来一用。”
　　周才俊马屁拍得到位，魏无羡仔细一瞧，墓碑上的符咒倒的确正是自己所创。天下间夷陵老祖的符咒传播甚广，虽然自己臭名昭著，但是一点也不耽误世人使用他的符咒。只是一般人画这符咒不知精妙所在，画出来总差些火候，周才俊此人别的本事没有，模仿夷陵老祖倒是有些天赋，画出来的符咒可以假乱真，秋毫不差。是以他自己没什么法力，这夷陵老祖所创的符咒用来驱邪镇鬼还是很有用处的。
　　魏无羡施法抹去墓碑上的符文，石缝间一缕紫烟袅袅升起，须臾一只艳鬼渐渐成行，月光下她长发披散，可怜楚楚地缩在一角。
　　魏无羡见她如此模样，说话都客气了许多，“这铜镜可是你的？”
　　艳鬼怯生生的点头，“禀老祖，传说此镜乃是女娲娘娘梳妆之用，是一件上古灵器，当年在蜀山之巅它吸收日月精华，天地灵气，可自行幻化出无数天上人间的美景。小女也是偶然所得，而且仔细研究，发现竟还可入镜将其当作栖身之所，是以留在身边用了许多年。后来……后来被这牛鼻子……被这周真人得去了……”
　　魏无羡心道，周才俊这分明是拦路抢劫了。
　　“好吧，我明白了，那请问可有什么法子让我和蓝湛二人的身体换回来，如果可以，非但这镜子我还给你，我还给你寻一个好去处，将铜镜妥善保管。”
　　艳鬼喜极而泣，“多谢老祖。”
　　她走到洞口往前一指，“老祖可见那山间的泉潭。”
　　魏无羡遥遥望去，果见对面山腰处烟雾氤氲之中，有一潭泉水若隐若现，在月光下反射着粼粼波光。
　　“每到月圆之夜，我在那潭水中拿出水月花镜赏玩，便可倾听万物之声，借山间鸟兽之眼看遍人间。老祖或可一试。”
　　魏无羡掐指一算，月圆之夜尚在三日之后，总算不用让他等太久了。
　　闲来无事，他便与那艳鬼攀谈了一番，才知当年她在人间也是受尽疾苦，因得姿容秀丽命运多牟，最后竟被情夫卖去青楼。她屈辱而死，化为厉鬼后也曾大杀四方，后来遇到这枚铜镜，也无需道法镇压，便自动栖身在水月花镜之中。
　　“我自知怨念太深，无法超度，又不甘就此消散，是以……是以……”
　　“你没有想过重新去投胎做人吗？”
　　艳鬼笑道：“老祖当年也有机会重新投胎做人，你为何不去？”
　　魏无羡轻轻一笑，没有作答。
　　。
　　三日后的月圆之夜，忘羡二人便到了那泉潭处，艳鬼也没说两人非要在这潭中行那好事，是以两人只是和衣迈入水中。
　　魏无羡道：“我想起来很多年以前在云深不知处的后山寒潭浸泡疗伤，那时候你还很嫌弃我，要我别靠近。”
　　蓝忘机微微一笑，“真巧，我也想起了那时候。”
　　魏无羡又道：“哎呀妈呀，这水比后山的寒潭还要凉，冻死我也。蓝湛，我还当你身强力壮的不怕冷呢，如今用着你这具身体，却也还是冷。”
　　蓝忘机道：“喊一喊就不冷了吗？”
　　魏无羡道：“还是冷，但是我就是要喊啊！”随即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正事，镜子镜子！”
　　说罢他自怀中取出铜镜，对着天上月亮照照，对着蓝忘机照照，镜子却没什么反应。
　　“咦，不灵了吗？”
　　蓝忘机探出手去，与魏无羡一同握住镜子，随即又将镜子沉入水中。
　　波光之下，镜内果然闪现五彩斑斓的奇景。
　　整个泉潭都忽明忽暗，仿佛活了一般，有呼吸般的韵律，渐渐光芒越来越亮，直至教人睁不开眼，魏无羡感觉到水花四溅，耳边传来地动山摇般的一声轰鸣，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托起来抛了出去。
　　待到万籁俱寂，光明渐熄，终于能够睁开眼睛，魏无羡连滚带爬地起身，发现泉潭里蓝忘机正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蓝忘机还是原来那个蓝忘机，有着魏无羡外貌的那个蓝忘机。
　　这一声巨响好一番折腾，竟然什么事情都没有改变？
　　然后他定睛一瞧，才知道不对劲了，因为泉潭里的蓝忘机先是一脸迷惑，接着恍然大悟一般，他突然翻身跨出了水潭，撒腿就跑，那样子活脱脱遇到了恶犬的夷陵老祖。
　　真奇了怪了，蓝忘机就是有着魏无羡的肉身，也断不会作出如此举动。
　　魏无羡还没解开迷惑，泉潭不远处有人道：“魏婴……”
　　魏无羡扭头看看，发现周才俊和那只艳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
　　这厮什么时候爬上山腰来偷看的？
　　“魏婴，他不是……我不是……”
　　“什么你不是我不是的？”魏无羡一头雾水。
　　艳鬼在一旁终于道破天机，“他才是你的含光君，跑掉的那个是周才俊，魏公子，你的身体和周才俊的互换了。现在你在含光君的身体里，周才俊在你的身体里，而含光君……现在的肉身是周才俊。”
　　这玩笑开大了。
　　魏无羡指着前方大喝一声：“臭道士，你给我站住！还我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