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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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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压根不知道周耀光的父亲是谁。
但看样子时淮景不仅认识对方,似乎关系还不错。
见我许久沉默不语,时淮景怔然。
“你,还记得你爸吗?”
我与他对视半晌,心想他大概已经在心里明白了答案。
“算了。”时淮景叹了口气,“先回去吧,也许你会慢慢想起来的。”
我端起芒果汁饮料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藏在桌下的小腿紧紧绞缠在一起。这是我紧张心虚时的表现,无论过去多久依旧无法改变。
因为我无法告诉他,我再也想不起来了。
时淮景没吃几口便放下叉子,拿出我的护照对比输入号码,订回国机票。
“坐经济舱可以吗?”他询问我,“普吉这边最近的航班没有更好的舱位了。”
我点了点头。
时淮景凑过来给我看了航班信息,起飞时间是下午两点半。这意味着我们吃完饭就得立马打车去机场,狼狈又匆忙。
“行吗?”他问我。
“可以。”我说。
他让我干什么都行。
时淮景摸了摸我的头,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他把手机递给我,指了指里面刚下载的几款热门游戏APP。
假如我真是一个19岁的大男孩,现在恐怕真会打开游戏没心没肺地玩起来。
“谢谢。”我接过手机。
“没事,好好玩吧,我去叫部车。”时淮景站起身往外走。
我不动声色地目送时淮景背影离去,然后迅速打开他的微信,往下翻看聊天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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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淮景的交友圈很简单。按我对他的了解,他的微信好友甚至不超过一百五十人。
最近除了与画廊的工作人员,消息栏上几乎一片空白。
手指不断滑动。
直到我看到一个备注为“阿林”的对话框。
我认识这人。
林业凡,是时淮景的高中同学,也是这么多年时淮景还在联系的好友。
他们同龄,当初一起学画,很有共同语言。于是便无话不说,常常出去喝酒吃饭。
我曾经还吃过林业凡的醋,为此大闹一场,要求时淮景远离他。
但后来林业凡结婚生子,他们又渐渐恢复了原来的关系。
点进去。
三天前,凌晨00:41。
林业凡:你不要太伤心了,少喝点酒。
00:59。
时淮景回:我没喝。
再往前。
时淮景给林业凡打了个9分47秒的视讯通话。
我发了疯似的拼命往上滑,试图找到点什么不同寻常。但他们应该都通过电话联系,几乎没有多少文字记录。
过了片刻,我犹豫了一下,在聊天搜索框里输入自己的名字:司南。
跳到三个月前。
林业凡:司南的律师来找你了吗?
林业凡:司南疯了吧竟然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你
林业凡:哎,想想司南也挺可怜的
五个月前。
林业凡:呵呵听说司南得绝症了果然老天有眼恶有恶报!
……
六个月前
林业凡:司南就是个变态
林业凡:司南又不让你出门?
……
八个月前
林业凡:司南给你买的画能借我看看不
林业凡:司南竟然给所有画展的工作人员都发了三倍红包!!
林业凡:我靠你看新闻没司南在太平洋上买了座无人岛用你的名字命名诶!
……
一年前
林业凡:很不可思议吧连我老婆都知道司南了。她居然夸司南是中国好男人。我天,她要是知道他的真面目一定会破口大骂
……
一晃“司南”已经死了三个月了。
我忽然不敢再看下去,这些上辈子我做舔狗的卑微回忆。
最让我难过的是,从始至终,时淮景竟然从没有输入过我的名字。
我颤抖着手想要退出对话框,忽然不知道点到了哪里,跳到了半年前某一日的聊天记录。
13:50分。
林业凡在跟时淮景抱怨自家小孩面试市中心实验小学失败的事情。
阿林:又要考数学又要考英语,麻烦死了,那个老师直接当面说我儿子不够优秀,拜托,她们怎么对一个七岁的小孩要求这么多!
时淮景:我帮你
阿林:……让司南吗?别,我不想让你求他。
时淮景:没关系的
但林业凡应该知道,假如时淮景因事主动来求我,少不得三天三夜下不了.床。甚至还有一回,玩得太险,他连夜被送进医院。
14:15分。
林业凡问:淮景,你还喜欢周文浩吗?
这条信息,时淮景没回。
我想,答案不言而喻。
不喜欢肯定就会回不喜欢,逃避话题算几个意思。
然后第二天,时淮景给林业凡转发了实验小学重新录取林家儿子的通书。
因为时淮景难得求我办事,我对此仍有印象。连着两夜,他被我弄到哭泣,在干那档子事时,极罕见地听话又乖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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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迟钝地回想周文浩是谁。
比起林业凡,他才是与时淮景更亲密的“竹马”。
只不过周文浩比时淮景大了整整八岁。
他们打小住在对门,父母熟识。
时淮景以前那样依赖周文浩,仿佛把他当成亲生哥哥。
但周文浩读高中时就和女生乱来早早生了小孩,辍学回家打工,提前成为了奶爸。
因此我虽然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却从来没觉得他对我有任何威胁。
再说这些年,时淮景似乎也没有与此人怎么联络过。
原来时淮景喜欢过周文浩?!
我盯着手机屏幕,目眦欲裂。一边暗恨自己从前自诩包容,从来不查时淮景的聊天记录,一边心脏绞痛。
我欺骗不了自己。
其实我知道时淮景心里一直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
否则我待他那样好,就算是块硬石头都要被捂化了。他不爱我,无非是因为爱上了另一个人。
我请过私家侦探调查,四处打听,也从未得知这位白月光的身份。
谁知一朝死去重生,竟猛地活了个明白。
铃铃铃——
这时咖啡馆房檐前挂着的风铃晃动响起。
时淮景推开门,朝我招了招手,“耀光,叫到车了。”
我本能地把手机藏在背后,趁他不注意,快速退出微信app,随便调到某个游戏的页面。
等到上了车。
天气很好,TAXI在盘山公路上摇摇晃晃地颠簸前进。我往后靠着椅背,感到有点头晕,小腹也隐隐传来阵痛。
“怎么了?”见我脸色苍白,时淮景关心道。
“没事。”
我喉间涌上一股呕吐的欲.望,又被我硬生生憋回去。——我不愿意在时淮景面前出这种丑态。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随口问:“我爸叫什么名字?”
时淮景顿了顿,半晌回答:“周文浩。”
我:“......”
老天爷总爱跟我开这种玩笑,我竟然重生成了时淮景白月光的儿子。
“你想起什么了吗?”时淮景将脸转向窗外,我只能惊鸿瞥见他的目光似乎有些哀伤,“其实我不希望你太早想起来,否则会很难过。”
我明白时淮景的意思。有时候,做一个无知者往往更幸福。
“早难过和晚难过并没有区别。”我看着他,坦然道:“早些走出来甚至更好。”
时淮景:“你这话说的,像个小大人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宛如在撸动某种大型绒毛犬,嘴角微微勾起。
“我本来就是大人。”
虽然这具身体的生理年龄才18而已。
“是啊。”时淮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当初你还会尿床哭鼻子,一转眼都成年了。”
“……”
我终于意识到,在时淮景眼里,周耀光始终不过是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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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13:45。
我可能是吃坏东西,又或许东南亚的水土不服。总之原因并不重要,事实是我十分悲催地在航班起飞前拉了肚子。
“我把机票退了吧,先带你去看医生?”
我听到时淮景一直在门外焦急不安地来回走动,暗自痛恨周耀光这没用的肠胃,早不拉晚不拉,偏偏在这事关重要的时候出事儿。
“不用......”我强忍痛苦,“你帮我去药店买点药先。”
现在支走他是我最大的人生愿望。
“好。”
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慢慢试着站起来时已经浑身虚脱,双腿发软,差点摔倒。这尴尬立即将我捆绑,想我当了一辈子有钱人,家庭医生呼之即来,何时在异国他乡经历过这等身体摧残。
我一瘸一拐地走出男卫生间,无力地靠墙坐下,垂着头。有湿滑的液体从脸颊滑落,我伸手碰了碰,大概是冷汗。
——落差太大了。
我抱住双腿,颓唐捂住脸。
我实在难以忍受自己在时淮景面前这么狼狈,就好像在把自尊和羞耻心按在地上狠狠摩擦。让我在他面前出糗,无异于让我去死。
“耀光?”
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白色的板鞋。我的目光自下而上,从那半截裤管未盖住的白皙脚踝到那张精致俊脸,鼻子莫名有点发酸。
我想我一定是被周耀光的孩子气给传染了。
才会这样脆弱。
“赶快把药吃了。”时淮景递给我一瓶boot包装的水瓶,里面是兑过粉末的橙黄色药液。
我迟钝地接过瓶子,脑海里习惯性地冒出念头,叫嚣着,想要把它珍藏起来。毕竟这是时淮景对我难得一见的耐心和温柔,我不舍得就这样把它喝掉。
时淮景蹲下身,仰头笑道:“害怕苦呀,我刚帮你喝过了,一点也不苦,这个药是橙子味的。”
听他说完我立马拧开瓶盖两口灌下去。
时淮景也喝过,岂不是意味着我们在间接接吻。
我眼角余光凝聚在他浅色的唇瓣,软软的,泛着微微的粉光。
咕噜。
我下意识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