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深夜食堂》牛乳茶

129、芝麻酱海带结

　　“赫敏！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告诉我！”

　　比尔和芙蓉的贝壳小屋孤零零地屹立在悬崖之上俯视着大海，窗边持续的潮起潮落间，哈利站在房间一角强忍着自己不失控地吼叫出来。

　　就在一分钟前，透过神秘人的眼睛，他看到黑湖边白色大理石坟墓里，空空如也。

　　“哈利……我真的不是有意瞒你的……邓布利多他——”

　　“我不明白！这近大半年里你看着我为此而痛苦，你却一直知道真相……”

　　罗恩把哈利拉到扶手椅上使劲按他坐下，“也许赫敏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哈利你先冷静一下。”

　　赫敏没再说话，低敛着眼，一直等到哈利起伏不定的呼吸完全平静下来了才重新开口。

　　“我向邓布利多保证过，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那天晚上我在塔楼里看到的事，尤其是你，哈利。我很抱歉你为此困扰了这么久，现在一时也很难很快接受这个事实……可是我是真的不能告诉你，如果今天不是你通过神秘人的思想看到了空坟墓，我想我还会继续像承诺过邓布利多一样接着保守着这个秘密。”

　　她呼了口气，在哈利再次爆发前赶紧接着说下去。“我试过给他写过信，真的，我试了一切能想到的稳妥方式去联系他。可都石沉大海。其实我并不比你知道得更多，除了那天晚上在塔楼和他在遗嘱里留给我的那本书，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那个白色大理石坟墓是空的，哈利。”

　　赫敏陆续把那晚在塔楼经历的奇事细细地如实捋了一遍，她本以为哈利会大喊着打断她的解释或是立刻摔门而出，可这二者都没有发生。当哈利再次说话时，声音出奇平静得很。

　　“那么，你认为凤凰社知道这件事吗？”

　　“你是指小天狼星和卢平他们？呃我个人认为社里没人知道。”

　　“哎你们觉得邓布利多会不会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我们？”罗恩来回看了看同伴，右手心握拳轻打在左手掌上。

　　见他们没搭话，他又道，这次视线望向哈利，“看看事实吧，伙计，银色的牝鹿。宝剑。祈祷后地牢里突然出现的多比——”

　　“就是说，”然而哈利没接过罗恩的思路，向赫敏掷去更多的疑问，“你在塔楼那晚最后看到邓布利多时，他还活着对吗？”

　　“对。”

　　“但他非常虚弱？”

　　“没错。”

　　“之后你再没有收到任何他的消息？”

　　“是的。”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怎么知道他此时此刻还活着呢？空坟墓只能证明他没有被葬在那儿，并不能证明他依旧活着啊。”

　　赫敏盯着他没说话。罗恩几秒前的兴奋劲儿也落了下来。

　　沉默间房门突然被轻敲了两声。是芙蓉，她的银色长发在微风中飘舞。

　　“哈利，拉环想要和你单独谈谈。他还说不希望有人偷听。”

　　等待哈利的时间里，罗恩上楼去给多比和克利切送刚洗好了的棉被。赫敏在厨房里帮芙蓉准备晚饭，大酱料玻璃碗里拌着香咸爽口的芝麻酱海带结。

　　手里的木柄勺机械地搅动着，赫敏在思考哈利说的话。她其实很庆幸自己有今天这个机会能将事实一吐而快，这大半年里肚子里藏着这些无法与朋友分享的秘密憋得她难受，现在脑子里觉得格外清爽。

　　“我去后院摘点薄荷叶，很快回来。比尔最近吃一分熟的牛排时喜欢来点提神的，”芙蓉解了系在腰间的围裙挂在窗边白墙上，笑得甜甜的，“谢谢你来帮我，赫敏。”

　　轻轻捏了点白胡椒面，在圆筒石槽里砸了几颗蒜，赫敏熟练有训地把它们拌在一起。海带结滴答着淡盐水散发着大海治愈的味道，就像是刚从窗外崖边的沙滩上被捞出来的一样新鲜。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芙蓉，海带我拌好了，要不要把面团拿出——”

　　“面团不就在这儿吗。”

　　一双根本不像芙蓉的大手突然从后面向上伸来，腰间瞬地一紧。

　　“——弗雷德！”

　　他浅细的笑声从头顶传来，经络起伏的大手为她系紧围裙，“紧吗？”

　　赫敏不理他，这家伙伤口痊愈了就又开始欺负自己了。真是的，也不知道爱护自己，要是再扯到伤口了怎么办。

　　她不去看他伸过来的结实手臂，继续在碗碗盘盘间忙活，只用余光看到他深蓝色的稠布拉链领口从耳鬓的发丝后伸出来。

　　弗雷德笑着松了手，朝流理台和木桌间的过道角落走去，撸起袖子在盖着布的大纸箱里拿出来一盒小番茄。袖子堆在肘臂处深入浅出地叠着弯弯曲曲的褶皱，胸膛的稠布滑料也跟着轻微扯起细小的纹路，一直延伸到拉链边缘。一截灰色条纹的皮带多余地立在空中。

　　赫敏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投掷的目光，骨节分明的手指从透明盒子里拿捏着一把小番茄出来，取了牛奶瓶旁的一个空碗，拖了过来。

　　大手轻轻一握，即刻就有橙红的茄汁从他的指缝喷涌流出，滴滴答答落在洁白的碗里，还混着星星点点的小颗粒。

　　赫敏愣是看红了脸，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奇妙感觉。

　　“芙蓉被比尔叫走了，”弗雷德轻佻的笑容舒展开，“别小瞧我，也是个会做披萨的好男人。”

　　“那些小番茄很酸的，难道你要做酸披萨吗？”赫敏故作镇定，“尽来给我添乱。”

　　“那就来点糖吧！”

　　他从高碗柜里拿出装糖的小方盒，开了活动盖子捏了一小把白砂糖，深蹙着眉极认真地悬在碗的上空。

　　随着拇指和食指慢慢磨搓，白净的糖霜像下雪一般飘然起舞，粒粒消融在橙红的湖畔。他把剩余沾在食指的糖霜直接伸到茄汁里，

　　左右搅动了两下。

　　“嗯啊就是这个味道！”弗雷德把食指从唇角挪开，表情夸张，“不信小赫敏尝尝，一点也不酸了！”

　　赫敏盯着他修长的、浸满茄汁的、亮晶晶的伸到自己唇瓣前的食指，嗓子眼儿忽地发干。

　　她望着弗雷德饶有兴味勾起的嘴角，就像是只面对朝朝蛊惑满分的大灰狼的健忘小白兔，听话地张了嘴——

　　滑滑的、湿湿的、酸酸甜甜的，伴随着纹路清晰的特别质感……

　　“弗雷德你拿杯南瓜汁要拿到什——”

　　比尔飘进厨房又飘出厨房，从最佳角度看到弟媳被弟弟宠溺投喂的浩瀚画卷让他差点在第一级楼梯上绊倒，他飞快地上楼，更加飞快地冲到芙蓉的卧室里。

　　……

　　楼下无人的起居室，和拉环结束谈话的哈利走到壁炉前紧锁眉头，努力想着对策。罗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在开玩笑吧，我们不能让他占有宝剑。”

　　“是真的吗？”哈利问赫敏，“宝剑是格兰芬多偷来的？”

　　“我不知道，”赫敏无奈地说，“魔法史常常把巫师对其他魔法种族做的事情一笔带过。据我了解，记载中没有提到格兰芬多偷了宝剑。”

　　“这又是妖精编的一个故事，说巫师总是试图超过他们。我想我们应该觉得幸运，他没有要我们的魔杖。”

　　“妖精有理由讨厌巫师，罗恩，”赫敏转向罗恩，“他们过去遭受过残酷的待遇。”

　　“可是，妖精并不是毛茸茸的小兔子，不是吗？”罗恩翻着眼睛，“他们杀死了我们很多人。他们的手段也很卑鄙。”

　　“但是跟拉环争论哪个种族更加阴险残暴，并不会让他更乐意帮助我们，不是吗？”

　　一阵沉默。“对了，”罗恩再次开口，哈利转过来看着他，“这样行不行？告诉拉环我们需要那把宝剑，要等进了金库才能给他。那里面不是有个假货吗？我们悄悄换一下，把假的给他。”

　　“罗恩你在开玩笑！他比我们更能区别出来！”赫敏显得哭笑不得，“他是唯一发现宝剑掉包的人。”

　　“对，但是我们可以在他发现之前溜掉——”

　　他在赫敏的眼神面前畏缩了。

　　“那是卑鄙的。请求帮助，然后欺骗他？你还奇怪为什么妖精们不喜欢巫师吗，罗恩？”

　　罗恩的耳朵红了。“好，好！我只能想到这个主意！那你有什么办法？”

　　“我们需要给他别的东西，一件同样贵重的东西。”

　　“妙极了。我再去找一把妖精制作的古老宝剑，你用礼品纸包装好。”

　　又是一阵沉默。哈利相信妖精除了那把宝剑，别的什么都不会接受，即使他们能有同样贵重的东西给他。然而，宝剑是他们对付魂器时必不可少的武器。

　　“拉环可能在撒谎，”哈利缓缓说，“格兰芬多可能并没有偷那把宝剑。我们怎么知道妖精讲的历史就是正确的呢？”

　　“这有关系吗？”赫敏问。

　　“会改变我的感受。”

　　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就对拉环说，等他帮助我们进入金库之后，就可以拥有这把宝剑——但是要说得很小心，别告诉他可以拿到宝剑的确切时间。”

　　罗恩慢慢地咧嘴一笑，但是赫敏显得很震惊。

　　“哈利，我们不能——”

　　“他可以得到它，”哈利接着说，“在我们用它对付完所有的魂器之后。我保证他那时候会得到它。我会守信用的。”

　　“但那可能是很多年之后！”

　　“这我知道，但是他不必知道。我不会说谎的……真的。”

　　哈利又倔强又羞愧地迎视着赫敏的目光，想起刻在纽蒙迦德大门上的那句话：为了更伟大的利益。他抛开了那个念头。他们还有什么选择呢？

　　“我不喜欢。”赫敏小声说。

　　“我也不大喜欢。”哈利承认。

　　“哦，我认为这主意妙极了。”罗恩站起身，“我们去告诉他吧。”

　　回到那间最小的卧室，哈利答应把宝剑给拉环，他措词很小心，没有说出移交宝剑的确切时间。

　　“向我保证，哈利·波特，如果我帮助了你，你会给我格兰芬多的宝剑，是吗？”

　　“是的。”

　　“那么握手。”妖精伸出手来。

　　哈利握住妖精的手，不知那双黑眼睛是否在他眼中看出了几分疑虑。拉环松开他的手，拍拍巴掌：“那么，我们开始吧！”

　　就像当初策划潜入魔法部一样，他们在最小的卧室里开始了工作。依着拉环的偏好，屋里保持着半黑暗状态。

　　“我只去过莱斯特兰奇的金库一次，”拉环对他们说，“就是奉命把假宝剑放进去那次。那是最古老的密室之一。最古老巫师家族的财物储存在最深的一层，那里的金库最大，并且保护最好……”

　　他们把自己关在衣柜般的小房间里，经常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渐渐地，几天过去了，又一个星期过去了，要克服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比尔和芙蓉真的很支持他们。这让哈利很感动。尽管不知道计划的具体细节，但他们从来没有不舒服地追问过，而是经常抱来一大堆魔药材料故意留在厨房窗前的空木桌上，假装突然想去盥洗室好一阵子。

　　“对不起，”在四月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他帮芙蓉洗碗时说，“我真不想让你们承受这一切。”

　　芙蓉刚刚让几把刀子自动为拉环和比尔切牛排，刀子在身后切着肉。

　　“哈利，你救过我妹妹的命，我不会忘记的。”

　　严格说来，那不是真的，但是哈利决定不提醒她加布丽从未真的有过危险。

　　奥利凡德先生恢复了健康今晚就要搬去穆丽尔姨婆家，大家都挤在客厅里和他告别。

　　“我会想念您的，奥利凡德先生。”卢娜走到老人跟前说。

　　“我也会想念你，亲爱的，”奥利凡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在那个可怕的地方，你对我是一个莫大的安慰。”

　　前门砰的一响，大家都没准备地转过头去，比尔跳了起来，和弗雷德一起用魔杖指着门口。拉环悄悄地钻到了桌子底下。

　　“是我，莱姆斯·卢平！”一个声音在呼啸的风声中喊道。“我是狼人，我妻子叫尼法朵拉·唐克斯，你是贝壳小屋的保密人，告诉了我这个地址，叫我有紧急情况就过来！”

　　比尔跑过去拧开了门。

　　卢平跌进门内，脸色苍白，裹着一件旅行斗篷，灰白的头发被风刮乱了。他站起来环顾四周，确认屋里有谁，然后大声喊道：“是个男孩！我们给他起名叫泰德，用了朵拉父亲的名字！”

　　赫敏尖叫起来。“什么——？唐克斯——唐克斯生了？”

　　“生了，生了！生了小宝宝！”卢平喊道。周围一片欢呼声和欣慰的叹息声。赫敏和芙蓉都叫道：“恭喜恭喜！”罗恩说：“我的天哪，一个新生儿！”好像以前从没听说过这种事似的。

　　“是的——是的——一个男孩。”卢平又说了一遍，似乎高兴得飘飘然了。他大步走过来和哈利拥抱，格里莫广场地下室里的那一幕好像从未发生过。

　　“你愿意当教父吗？”他松开哈利。

　　“我——我？”哈利结结巴巴地说。

　　“对，是你，当然——朵拉完全同意，没有人更合适了——”

　　“我——好的——天哪——”

　　哈利惊喜交加，激动得不知所措。现在比尔忙着去拿酒，芙蓉劝卢平同大家一起喝点。

　　“我不能待得太久，必须回去。”卢平冲着大家眉开眼笑，看上去比哈利见过的任何时候都年轻了好几岁，“谢谢你，谢谢你，比尔。”

　　比尔很快就给所有的酒杯倒满了酒，大家站了起来，高高地举杯庆祝。

　　“为了泰德·莱姆斯·卢平，”卢平说，“一个正在成长的伟大巫师！”

　　“他长得像谁？”芙蓉问道。

　　“我认为他像朵拉，可是朵拉认为像我。头发不多，刚出生时看上去是黑色的，但是我发誓一小时后就变成了姜黄色，很可能到我回去时就是金黄色了。安多米达说唐克斯出生第一天头发就开始变色。”卢平把酒一饮而尽，“哦，那就再来一杯吧。”他笑眯眯的，比尔又给他加了酒。

　　狂风吹打着小屋，炉火跳跃着，噼啪作响，卢平带来的消息似乎让他们都忘记了自我，暂时从被困的状态中释放了出来：新生命诞生的信息令人振奋。惟有那个妖精似乎对突如其来的节日气氛无动于衷，不一会儿就溜回他现在独住的卧室去了。哈利原以为只有他一个人注意到，忽然发现比尔的目光盯着妖精上了楼梯。

　　“不……不……我真的必须回去了。”卢平终于说道，谢绝了又一次斟酒。他站起身将旅行斗篷裹到身上。“再见，再见——过几天我想办法带些照片来——他们知道我见到了你们，都会非常高兴的——”

　　“教父，哈利！”比尔说，他们帮着清理餐桌，一起走进了厨房，“真是荣幸啊！恭喜！”

　　哈利放下端着的空酒杯，比尔顺手拉上了身后的门，隔开客厅里仍在大声说话的其他人。尽管卢平已经离开，他们还在继续庆祝。

　　“哈利，其实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人太多，找这么一个机会不容易。”

　　比尔犹豫了一下。

　　“哈利，我了解妖精，我离开霍格沃茨后就一直为古灵阁工作。如果说巫师和妖精之间能有友谊的话，我有妖精朋友——或者至少，有我很了解也很喜欢的妖精。”比尔再次犹豫了一下，“哈利，你要小心。如果你和拉环订了任何协议，尤其是如果那协议涉及财宝，你必须格外小心。妖精概念中的所有权、报酬和补偿与人类的不同。”

　　哈利感到一阵不安，好像一条小蛇在他体内搅动。

　　“什么意思？”

　　“我们是在讨论另一种生物，”比尔说，“许多个世纪以来，巫师和妖精间的交往充满矛盾——这些你都可以从魔法史中去了解。双方都曾有过错，我绝不会说巫师清白无辜。然而，一些妖精认为——古灵阁的妖精也许更容易认为：涉及金子和财宝时，巫师就不可信任，并且巫师不尊重妖精的所有权。”

　　“我尊重——”哈利连忙说，但是比尔摇了摇头。

　　“你不理解，哈利，没人能够理解，除非和妖精在一起生活过。对于妖精来说，任何一件东西的正当主人都是它的制造者，而不是购买者。凡是妖精制造的东西，在妖精看来，都理当归他们所有。”

　　“但如果是买来——”

　　“——妖精们会认为那是付钱者租用的。他们最难接受的，就是妖精制作的东西由巫师传给巫师。当芙蓉的婚礼头饰在拉环眼皮下传过时，你看到了他的脸色。他很不满。我相信拉环会像他同类中的极端者一样，认为原来的购买者死后，那东西就应该归还给妖精。他们认为我们这样习惯于占有妖精制造的东西，由巫师传给巫师而不再付钱，比偷窃好不到哪里去。”

　　哈利现在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我要说的，”比尔把手伸到厨房的门上，“就是你在对妖精做出承诺时要格外小心，哈利。对一个妖精食言要比闯进古灵阁更危险。”

　　“好的。”哈利说，比尔打开了门，“好的。谢谢。我会记在心上的。”

　　跟着比尔回到客厅时，哈利突然产生了一个怪异的念头，无疑是喝酒引起的。他觉得对于小泰德·卢平来说，自己正要变成一个像小天狼星布莱克一样鲁莽的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