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其生》素餐

4、第 4 章

　　她终于认命地睁眼。
　　清丽眉眼，辉映着月的光华，糅合了仙气。自羽睫轻抬处，又逸出一股妖气，妖韶明艳。
　　她一眼望进那双淡棕色的瞳，泛着溪流，同色的眉敛着秋末的寒意，映在盛雪的肌上，出奇的清冷。

　　小时候贪玩嬉闹，她水下憋气能好久，掏鸟蛋偷白菜无所不能。
　　她坐在地上，尚有力气，弱弱问他：“咦，天命，水怎么没了。”
　　这么多年来，她再也没有像这样亲切地叫他的名字，亲切地问这问那。
　　或许是这水，让她心底的防备撤线。

　　他的眸敛了月华，弯唇一笑，便妩媚得蚀骨：“是这个，你看，”他扬了手上的小宝剑：“用昆吾山挖的铁炼出的宝剑，叫做断水。”
　　她一把抢了过来，惨白一张脸，却笑嘻嘻：“你看你法术那么高还要它干嘛？我替你保管好咯，嘿嘿，不要谢我了。”
　　她还是爱贪小便宜，跟以前一样。他想。
　　“不要紧，这种便宜货我多的是。”他亦蹲下，眯着眼笑：“我不要，给你好了。”
　　她把刀藏好，推他脑袋，咕哝了好几声：“你个蠢蛋一骗人就笑得跟晚娘似的，你这招欲擒故纵我还不知道啊！这种好东西我可不让给你。”
　　他笑眯眯，突然想起很久以前。

　　他母亲煮的姜撞奶特别好吃，有一整个秋天，娘傍晚刚做好姜撞奶她就从小木栅那里钻了出来，他就说，霍宝珠你一定是属狗的。她把头埋在缺了一角的碗里，很兴奋的说，哇你怎么知道我属什么啊，跟你娘煮的姜撞奶一样神奇咧。
　　有一天黄昏，她比往常早了一会儿，躲在他的床下数数儿，他把她揪出来，问她怎么了。她看着他的脸哇的一声就哭了两只手捏着他的脸蛋不肯松手。他不怕疼，只是觉得她哭的样子特丑，一心不想让她再哭了。可是怎么问她都不说话，最后娘进来把煮的姜撞奶全给她吃了她这才止住了哭，说隔壁的小燕哥哥要搬到别村不要她了。
　　后来他常说她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因为她那么一哭就把全部的姜撞奶给吃了，一点没给他剩。
　　她就捏着他脸蛋，哗啦啦眼泪就下来了，大嚷着姨，阿命又欺负我了。
　　后来天命就再也不敢跟她抢东西迟了，为了掩饰他害怕她的事实，他总是笑着说，我不稀罕，给你好了。

　　这样想着，她突然把脸凑过来：“阿命阿命，你记得以前你娘煮的姜撞奶吗？”
　　他点点头，她赶紧抢上话：“前几天我叫御厨做姜撞奶，可是没一个会做的！好歹有个做了出来，味道还不错，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干脆让他当御厨算了，结果玉公公就真的去干了呢。你没看见当时那小屁孩的表情，眼泪花花都快哭了！”她扳过他的脸好一阵瞧：“他长得挺水灵的，你知道不，很像你小时候！对哦，现在想想真的是太像了，你还记得秦少语和花连木吗？那两个王八羔子被你打了去打小报告，你愣是哭得死去活来才没被你娘教训！你知道你那时候真的特逊……”
　　她不知道怎么了，她的话越来越多，好像回忆拥挤到胸腔要拼命的挤出去，她不敢有安静的片刻，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他也开始恐惧，她的眼睛明明是看着自己的，可是眼神却好像穿过了自己的身体投射到很远的地方。

　　他听到她继续说：“可是他们死了，你知道吗，是天命害死他们的。小时候他们一起玩着多开心，可是天命还是要他们死……”她的瞳孔缩小，聚集到他的身上。
　　她胡乱地把头搁在他的窝颈间，呼吸急促的说道：“可是不要紧，不要紧，阿命……就算你杀光全世界的人，我还是爱你的。我知道你是害怕的，没关系，我保护你，我保护你……如果全世界都跟你作对，那我就不跟他们混了……我要你，我只要你！”
　　她又把头抬起来：“阿命，为什么我只能在梦里抱住你，梦一醒，你就不肯理我了。你不是说什么都要让给我吗，你不是说你讨厌当大母鸡吗，你不是说你要我来当你的大母鸡吗，为什么我每次只能远远看着你！阿命，我求求你回来，我不要那个破天命，我要你，我要你是我的阿命……”
　　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的心凉到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