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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六章(中) ...

  •   我从未与瑞亚僵持过如此长的时间。

      难以理解,难以形容的种种情绪在我已是强弩之末的人造身躯中冲撞,切割,原本就无比沉重的它们,在这种情况下更是压得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不愿意答应他。我无法答应他。

      连我自己也做不到的事,我要怎么答应他呢?

      他应该有更好的,更长的人生才是啊……

      艰难维持着意识和思考,我透过模糊的视线关注眼前的孩子,慢慢摇了摇头,期望着、祈祷着他能走出偏执,在我彻底零落一地之前想通这一切。

      “……你不同意也没关系……”

      明明在很近的距离,瑞亚的声音却仿佛隔着玻璃般朦胧不清。

      他是在笑着,还是在哭呢?我无法分辨清楚,只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一瞬不瞬的目光,扫过哪里,就给哪里烙上沉重的印记。

      我无法答应他。但随着时间经过,随着体内各系统在我过速运转的思考中发出警报,随着我已无法正确发声的语言功能,在他的目光里,我不得不垂下头,绝望的承认自己对瑞亚的劝解完全失败。

      我精心养育的孩子,已经无法与我互相理解。

      然而,这还不是终结。失败只是一个开头,它预示着我不得不将被掩藏在恳切和祝福后的残忍真相揭露,我不应当,也没有时间再像之前那样,将一切拖延至无法拖延的时候,一次次重重丢在这个孩子单薄的肩头。

      只是……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想着无论如何,纵使瑞亚再愤怒,再痛苦,再动摇,甚至憎恨我,辱骂我,对我使用暴力,我都可以接受。愧疚的包容这些我的罪业带来的恶果,任由他发泄情绪,在生命的最后尽量多的化解他的悲愤,再将他推去他应该去的方向。

      我想了很多,靠我贫瘠刻板的想象力构造了很多现在这个我不太认识的瑞亚会做出的举动和我该如何应对它们,又一遍遍地思考该怎么以最温柔的方式将那件事告诉他,那之后又该怎么让他点头留在教廷看顾的镇上……但我已经彻底发不出声音了。

      在最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我失去了声音,连叹息都只能寂静地散在空气里。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我一边想着,一边迟钝地伸出手,摸在面前孩子的头上。

      没有触觉的手掌让我不能通过掌心了解到瑞亚的反应,内里愈发崩坏的支架必须更加小心地操作才能控制动作,我怜爱地,可能是最后一次地抚摸着他的长发,他的面颊,纵使仿制肌肤上什么也感觉不到,冰冷一片的心上还是逐渐随着机械性的动作恢复了动能,我又能摇晃着站起来,而他陪在我身边,微微昂起了头。

      多么可爱啊。这温暖的生命,随风摇动的花苞。

      我像方才怜爱地将手盖在他头上时一样,全力控制每一丝线路调整力气,珍之重之,将手缓缓从他面上滑下。

      手放下的同时,我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方向。

      已经没有时间能够挥霍了。

      我还有很多需要做的事情。不能停下的工作,即将遭遇的下一场战斗,正等待着我的人们,还有眼前这个孩子的未来,在彻底崩毁之前,我需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如果说过去的这六年多时间是神对我的恩赐,让我品味了这人造身躯本没有机会品味的感情,那么,我就更应该回报这个呵护我的世界,在有限的光阴中,拯救更多亟待挽回的生命。

      而瑞亚……我准备给他写一封信。

      尽管已经无法精细操作四肢,视线也永久性的模糊起来,但对并非自然生命的我而言,书写并不需要视力和手臂的过度参与,我能采用更便捷的方法,只要有墨水和纸张,就可以将文字打印出来。

      虽然少了语言直接交流的那份正式,也少了亲笔书写的郑重,但这已是现在的这个我唯一能做到的事了。我想告诉他的,希望他理解、重视,但他总不愿放在心上的那些话;残忍的事实和对他的期望,我自己也不曾亲眼见过,仅存于脑内资料中的风景和感情,人造之身不会褪色的祝福——真希望他能懂得啊。

      一边用比全盛时期慢了太多的速度赶往下一个任务地点,一边仔细斟酌着脑中信函的措辞,在又一次删改了显得有些尖锐的单词后,我忍不住偏头去看身边那个从最开始只能被我一路抱着前进,到现在可以靠双腿跟在我身旁的孩子。

      模糊的视线已经不能分辨他的神情,但却还是能锁定他脸上那双色彩瑰丽的眼睛,在我没有回头时便一直盯在我身上,只等我回头与他对视的眼睛在我的目光下眨了眨,眯了起来。

      那是一个笑吧。

      纵使无法看清他嘴角的痕迹,但那一定是个笑吧。

      这个爱笑的孩子……我是多么希望他的面上能永远留住笑容啊。

      我很想对瑞亚回以一个微笑,但面部表情的操作对现在的我而言实在太困难,已经难以做到。我只能凝神多看一会他,让这模糊的一刻尽量长的在时间中划过,将它存在我资料流失愈发严重的储存器,再慢慢移回目光。

      “……”

      视线回到前方的时候,我似乎听到瑞亚说了一句什么话,但他的声音太低微含糊,在我捕捉之前便消失不见,耳边只剩他平缓的呼吸。

      虽然想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失声的我却也只能在心中默默迷茫。

      他在想什么呢?是我能够理解的,还是不能的那些……

      人类的,自然生命的思维和感情,对人造之躯而言,还是太过复杂。在瑞亚还小的时候,我尚能分辨他的喜怒忧虑和强按下的话,将他从负面的情绪中带出,为他指点明亮的方向。然而,随着他越长越大,情绪和身体的愈发成熟……即使没有现在的这些冲突,没有强弩之末的身体,我也明显发现了自己对引导者这一身份的力不从心。

      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却已经和我有了如此多的分歧。教廷引以为傲的‘几乎与人无异’的战士,历代的代行者们,大概没有一位能比我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与人类的不同吧。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身体,注定寥落在日出之前的萤火,没有灵魂,报废后便彻底消失人世中的我——是多么真诚的希望瑞亚能够幸福啊。

      感受着核心中那份传承自露西艾拉倪下的‘慈爱’之力,回忆里瑞亚抗拒或痛苦的脸浮上眼前,我又一次无声的叹了口气。

      连人类,连真正的母亲都会感慨‘子女不懂父母心’,炼金材料与魔法糅合制作的人造人,又如何能让孩子理解呢?

      甚至于,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年按照资料和知识对他的指点和照顾是不是真的正确,又在哪里犯下过错误。

      我只是一台机器。没有可以对照的对象,也没有能教导我的人。

      他曾有旺盛的生机,见到我的第一面便说‘不想死’,为何在体会了更多的明亮与温暖后,反而将天生的这份求生欲抛下?

      只能是我,是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给了他错误的指引……那是什么呢?我还有机会弥补吗?

      主啊,请让我还有机会弥补吧。

      这颗没有血液,没有颤动,没有知觉,正在一步步枯竭的合成的心——正宛如这世上每一个望着孩子的母亲,是多么希望他能够幸福啊。

      ·

      约翰焦急等在村前。

      约翰今年四十七岁,家里四口人,一儿一女。儿子很小就被发掘了魔法天赋送去了首都,一年也不见得能见一面,所以,虽然年纪大了,约翰还是家里的顶梁柱。

      常年的务农让约翰的身体比城里的老爷少爷们结实许多,却也让他早早就有了腰疼的毛病,尤其这两年,每个月总有几天疼得倒在床上下不来。

      但他不是在村口等看腰的大夫。

      他在等‘代行者’。

      因为儿子就是法师,约翰对世界裂隙的了解比村里其他人更多一些。听说几百年前,人口是现在的好多倍,但人们没有房子住,没有粮食吃,过的很苦。有个很厉害的法师就希望能开辟一片新的世界,让人们有地种,有房子住。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约翰没记住那个法师叫什么。

      他只知道就因为这个坏法师,害的现在的法师都需要被限制自由,让他一年也见不着一次儿子。如果儿子在这里,才二十多岁就拿到了二星法师的儿子一定能从对面山头的世界裂隙下保护他们村,不会让他等在村口,等那个‘代行者’,等了两天多。

      约翰还模糊记得一点小时候。他记得,大概他三岁还是四岁的时候,他们村也来过一次‘代行者’。

      那个‘代行者’就比他现在等着的这个好多了。在人们根本没发现附近有裂隙的时候,‘代行者’就已经来到了他们村,解决了一切。他已经不记得‘代行者’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当时心里愣愣想着的那句“好漂亮”。

      漂亮,可靠,杀恶魔,封裂隙,点点头,走了。

      本来约翰都记不起来这件事了,但从那天发现裂隙,村长向教廷递消息后,教人们架起教廷分发的短期结界,大家都不敢出门,只有他在家里待不住,在村口等了两天。

      他吃不下饭,他睡不着觉,他每天站在村口等‘代行者’来,但它就是没有来,他生气又紧张,一下把当时的记忆找回来了。

      为什么它还没有来?那个缝越裂越大了,‘代行者’怎么还没有来?

      难道是嫌弃他们村子穷?但当年他们村更穷,‘代行者’都来了啊!还是根本没递信的时候就来了!

      一定是这些年过去,那个‘代行者’变得好吃懒做,先去帮那些有钱的村子拿好处去了!

      但它再不来,他们村的结界都要没能量了!

      约翰越想越生气,垫脚往隔壁山头上乌漆嘛黑的裂隙看了一眼,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气得一脚踢倒了老婆搬来给他坐的凳子。

      藤凳被他踢得噼里啪啦滚出了村子,约翰顿时更生气了,没有生命的凳子能出结界,他可没法出结界把凳子捡回来,都怪那个‘代行者’,把他女儿给他编的凳子都弄没了!

      约翰怒目瞪着那个飞出去的凳子,就好像瞪着那个让他们村陷入危机的懒惰代行者。

      他气得腰又开始疼了,但他没有凳子能坐,只能按着腰侧了侧身,想缓解一下腰痛。

      这一侧身,他一下就看到了远处正逐渐接近的人影。

      虽然还看不清楚,但一高一矮的人影中,高的那个显眼的一头银发——除了‘代行者’,人哪儿能长出这色儿的头发?

      ‘代行者’来了!

      约翰一下挺直了腰,他不再生气了,他兴奋极了,他朝着那边招手,喊叫:“嘿——在这里——!!”

      约翰的嗓门一直非常大。但现在,他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喊哑了,那个垂着头的代行者却像听不见他的声音似的,速度还是不快不慢……不对,随着它越来越近,约翰看清楚了,何止是不快不慢,它简直就是在走!走得比牛都慢!

      它果然是在偷懒!

      约翰的火气又上来了,他骂骂咧咧朝着那边吼了两句脏话,但在代行者垂着头走过他踢出去的凳子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大叫:“别走!帮我把凳子捡回来!”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大的嗓门,那个一头银发的代行者还是一副没听到的样子,头也不抬,一步步走过了约翰的凳子,简直把约翰气了个仰倒。

      他正又想骂人,连嘴都张开了,视线却一瞬被吸走了,两眼只能看见跟在代行者身边的那个一头黑发的年轻人朝着他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

      嚯,好漂亮一张脸!

      约翰差点以为自己胸口挨了一记,舌头打起了结,满口脏话全被这张笑脸堵了回去,指着他们的手指也讪讪缩了回来,不由自主挪到自己脸上挠了挠鼻子,连话都不会说了。

      那年轻人笑得更欢了,朝他做了个‘别担心’的嘴型,轻巧地蹲下又站起,约翰的凳子就到了他的手里,被他拎着走进他们村里。

      他的动作真好看。

      他走路的样子也好看。

      他笑得更好看……

      约翰看着那张笑脸,不知为什么脸上发烫,还有点心慌气短——难道是病了?

      约翰想不明白,但他的凳子回来了,他接过凳子,赶紧先给帮他捡凳子的年轻人道谢。

      他大大地张开了嘴,声音却细得像没断奶的耗子:“谢、谢谢……”

      一贯粗声粗气的约翰第一次知道他的嗓子还能发出这么娘的声音,他想像平时一样大声讲话,嗓子却不听话,声音越来越低,脸也越来越红,连看都不敢看那个年轻人了。

      他果然是这两天被风吹病了吧?!

      约翰正这么想着,有点担心可别回家传染了老婆,那个年轻人睨他一眼,轻轻一声“别客气”,他登时什么都忘了,晕头转向,迷迷瞪瞪,傻得可以地一叠声问:“你叫什么名字?你饿了吗?你想不想喝水?你要不要坐凳子?”

      “……啊呀,不用啦。”

      这个有魔力的年轻人笑着说,约翰的脑子在他的声音里飘了起来,觉得他一定是个和他儿子一样有本事的法师,连他在说什么都听不清了。

      “……我还得和亲爱的一起去工作呢……”

      什么?

      什么工作?和谁一起?谁是亲爱的?

      亲爱的?

      约翰晕乎乎的脑子突然清醒过来,一种宿醉方醒的感觉笼罩了他的脑袋,让他觉得自己的头和腰一起疼了起来,几乎要流出鼻涕,但他不想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失态,竭力忍耐着那股恶心感,小声问:“你在说谁?”

      年轻人含笑不语,示意约翰往他身旁看,约翰这才发现,自和这个年轻人对上目光,他的所有视线都被吸到了他的身上,再也没分出一星半点给周围,无论是声音、背景还是人,直到这个年轻人让他往旁边看,他才仿佛被解开了什么项圈似的能往别的地方挪一挪眼睛——

      是那个一直垂着头的代行者。

      现在的约翰根本不在乎‘代行者’了,他一颗心都吸在了那个年轻人身上,只按照年轻人的指示飞快地看了代行者一眼,目光就再次回到了年轻人身上。

      也就是这一眼,如此近的距离下,约翰的理智终于发挥了作用,让他在收回目光后紧接着愣住了,马上又看回那个代行者身上,嘴巴渐渐张大了。

      ……那,那是‘代行者’?

      长长的银发遮住垂下的头,但遮不住从侧脸至锁骨一整块已没有皮肤包覆的钢铁骨骼。没有了右手,半个肩膀也在破败的套装下塌陷着,时不时跳出火花,更有诡异的蓝光从裸/露在外的杂乱线路与金属结构缝隙间透出,随着约翰几乎停止的呼吸,缓慢地黯淡、明亮。

      再往下看,脏污的下装已经被支起的金属条扭折成了弯曲的形态,而‘代行者’仿佛毫无所查,依旧迈着踉跄而恒定的步子,每一步都发出刺耳的‘吱嘎’和‘哐啷’。

      约翰长长倒吸一口气,他下意识伸手想拦下对方,却直接被恒速前进的‘代行者’撞开了,跌坐在地上。

      ‘代行者’心无旁骛,垂头踏过他身侧,一步步朝着那个裂开世界裂隙的山头走去。

      “吱嘎——”

      “哐啷——”

      坐在地上的约翰僵硬地上移视线,和‘代行者’的双眼对视。‘代行者’眼珠里没有一点光亮,仿佛厚厚磨砂的蓝玻璃,约翰在一瞬间就明白它已经失去了视觉。

      而从它这样破败的身体,和从出现到现在对外界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情况看,恐怕不止是视觉,听觉、触觉、嗅觉——主啊,谁都能看出,这个‘代行者’已经坏了!

      代行者摇摇欲坠着走远了,约翰也彻底清醒了。

      他忍不住颤抖起来,想着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代行者’还能不能保护他们村,能不能战胜恶魔。

      他还不想死,他的女儿怀孕了,他的儿子还没有结婚,他和老婆去年攒下了不少钱,刚决定再多开一亩地……如果它输了,他们就死定了,他不能死!

      约翰想着那个这两天越扩越大的裂隙和偶尔徘徊在结界外的恶魔们,抖得在地上扣出一个坑,从头到脚都是凉的。

      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法再分出心给任何一点担心之外的事情,但当那个年轻人走近他,他的声音在约翰头顶轻轻响起的时候,约翰痛苦的发现,他的注意力一下子又全部转移到了那上面。

      “怎么样?”

      年轻人的声音带着笑意,明明和坐在地上的约翰有一段距离,约翰却觉得他的呼吸就洒在他脖子上,惹人发痒:“……很可爱吧?”

      约翰的呼吸粗重起来,他简直忍不住自己回头抱住年轻人的腿的欲望。

      不、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他得赶紧回去通知老婆孩子,还有村长,这个‘代行者’,它——

      “手断了,腿折了,看不见,听不见,围绕的散开了,拥有的失去了。什么都没有,连你这样的人都嗤之以鼻,再也没有别人能看到,再也无法向别人伸出手——只剩下我,只有我!”

      年轻人直直看着‘代行者’的背影,用手托着脸,长长舒出一口气,陶醉道:“多可爱啊……我心爱的。”

      ……是啊……

      ……好可爱……太可爱了……

      约翰过了好几分钟,直到‘代行者’的背影消失了,才让脑子从酥麻中拔出一点神智,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想什么,而这个年轻人又在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坏掉了,既不能理解自己现在的想法,又无法理解年轻人方才说的那些话,总不可能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他在说什么?

      而且、而且这个年轻人,是不是有点……怪?

      约翰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却又昏昏沉沉,想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他正想说些什么,却看见这个年轻人捧着脸叹了口气,那口气简直弯弯曲曲得让约翰背后寒毛都立了起来,却又有什么更热的东西从脊梁骨往上爬,让他的脸霎时热了起来。

      约翰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咽口水的声音太大了,惹得一直盯着‘代行者’离去方向的年轻人轻轻把目光拂到了他身上。

      约翰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的疑问,几乎下意识就伸长了脖子与他对视,他这时候才发现对方有着一双比那张漂亮极了的脸更漂亮——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没有多少文化,但……多漂亮的眼睛啊!

      红色,紫色,橙色,还有更多看不清认不得的颜色旋转在一起,朦胧又深邃,仿佛在发光、不,就是在发光,这个年轻人的眼睛发着光,就这么望着约翰,把约翰的魂都吸进去了。

      约翰被吸走了魂,毫发无伤地坐在地上,却怎么站起来都忘了,他睁着无神的眼睛,口水滴了下来,随着滴下的口水,约翰慢慢四肢着地。

      他爬动起来。

      约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他什么都忘了,妻子,儿女,责任,未来,连方才对性命的担忧都忘了,混沌一片的脑子只剩下接近这个年轻人,他像条狗一样的往年轻人脚边爬。

      年轻人在他爬到他脚边后蹲了下来,让约翰能更近的看到那双眼睛,多么温柔的人!约翰真想能更接近他一些,能被他摸一摸啊!

      约翰兴奋极了,伸着舌头大叫:“汪,汪!”

      年轻人笑了,他好像还开口说话了,他说了什么?

      约翰混乱的脑子已经听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拼命地点头,但他答应了什么?

      他不知道,谁在乎呢!

      这样的美人,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六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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