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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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亚的声音重重敲在我的心上。
我无法抉择，我依旧沉默着。
我明白，这仅剩的沉默也无法维持太久，它在瑞亚毫不动摇的目光下，在那孩子忍痛的神色下正在一点点龟裂，瓦解，直到那沉默已经溃散到只剩下一点残余的灰尘，我感受着它在风中散去，随着它飘走的抽离感，长长叹了一口气。
“……”
望着那自我体内诞生，又无形散入这博大世界的空气，望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一片空茫，我咀嚼着心上的情绪。
和瑞亚同行的六年多时间里，我感受过了快乐，感受过了怜爱，感受过了痛苦，感受过了悲伤，也感受过了峰回路转的庆幸，然而，我想这六年中没有哪一刻能让我比现在更能懂得自然生命们的‘哀愁’是怎么一回事。
没有痛苦那么锋利，也没有悲伤那么怆凉，它只是淡淡的，却那么不容忽视地出现、成型、生长，让我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变了颜色，让我耳之所听的一切都变了声音，让曾经快乐的变得哀伤，让曾经温暖的变得冰凉。
它是如此沉甸地压在我那颗神赠的心上，让我没有知觉的身体仿佛一个叹息的时间就苍老了一生那么多，我克制不住，也抵挡不住这份哀愁，本已不再迟钝的手只有非常缓慢的才能移动，抚在了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开始面露惊惶的瑞亚的脸上。
与他对视着，尚未能说出话来，我又一次长长叹息一声，贴在我掌心的瑞亚随着我的叹息颤抖了一下身体，伸手覆上了我摸着他脸蛋的那只手，与我扣紧了手指。
“‘星星’”
瑞亚靠近了我，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深深望着我，偏头吻在了我的掌心上：“……发生了什么吗？”
“瑞亚……”
我哀伤地看着他，第一次感觉无法面对这个孩子，将目光垂落了。
我看着地面，竭力平淡地问：“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和你分开的话——”
我想，我从未如此轻得和他说过话，几乎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
我希望瑞亚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迷茫地说“什么？”，接着，我便可以回到往日那样的微笑，告诉他“没有什么”，将这件事轻轻地揭过——虽然我没有做决定的权利，但我的心，我沉重的心，沉重的身体已经告诉了我，在直面残忍的真相和享受最后的平静中，我想选择什么。
然而，话音未落，我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便被骤然抓紧了，我垂着的眼睛看见他按在他自己腿边的那只手一下狠狠抓进了泥土中，我听见了他瞬间混乱拖长的呼吸声，听见了他几乎自喉间炸开的那声‘为什么！？’……人间果然是不会给我半点逃避的机会的。
我做好了迎接他怒吼的准备，缓缓抬起头面对瑞亚，然而，他却随着变得长而混乱的呼吸，一次又一次，逐渐调整好了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这么说？”
在我稍显意外的眨眼中，瑞亚沙哑地问我，抓进泥土的那只手往前一撑，将他的脸送到了我的脸前。他用一种极为奇异，我从未见过的眼神直直盯着我看了很久，轻轻在我唇上一吻，含着我的唇,看着我的眼睛再次深深问：“为什么这么说？”
为了回答他，我张开了口，但在我出声之前，瑞亚就顺着我张开的口将舌头探入了，卷住了我的舌头，舔/吸着它，束缚着它，虽然我的发声器在咽喉，舌头大部分时候只是辅助发音的道具，他的行为并不能如何干涉我的声音，然而他的这番举动就像在清楚地告诉我，他虽然问了，但并不想听我的解释。
我不禁有些许茫然，又产生了更大的歉意，安静地被他深入地亲吻，直到他气息开始不稳，伸手把我往后推，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我还是顺从着他施力的方向平倒在了地上，他也很快压了下来，两手撑在我颈边，一边喘着气，一边用那古怪地目光继续盯着我。
那是什么目光呢？
我无法理解，但我无比愧疚，因为我感受到了瑞亚身上传出的那巨大的痛苦。
我躺在地上，朝着撑在我身上的孩子伸出手，环抱住了他，将他颤抖着的身体拉进我的怀里。
如我所想，几乎我刚刚施力，瑞亚便倒在了我的怀中，紧紧回抱着我，从贴在我胸前的脸蛋滑下眼泪和碎裂的呼吸声，让我忍不住一次次在他的背上抚摸。
“你要到哪里去？”
他抬起头，用与孩提时不同，仿佛深深压抑着什么晦暗情绪的神色问我：“为什么你总是不能和我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却总是要离开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
“我只想要这么一点，我只想要这么一点！”
他沉沉地将头压在了我的胸前，两手环住我的脖子，声音颤抖起来：“我从头到尾，只想要这么一点——只想要这么一点而已啊！”
瑞亚……
这一刻，即使是我，即使是我那合成的心也能明白，我对这个孩子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
一个根本无法‘永远’陪伴他的工具，带着不应有的自信，盲目错误的对他许下了无法实现的诺言……最后，还要在他还无法承受分别、无法理解分别之前，就要离他而去。
我是多么的不愿这个孩子感受悲伤，感受痛苦，多么想告诉他我不会离开他啊……
然而，我没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自核心嵌入，‘我’的意识诞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了是只能在人间短暂停留的神的工具，耗费自己维持安稳，耗费自己服务人类，直到天使赠与的能源耗尽的那一刻到来，便回到圣都等待更替报废，等待为防污染而采取的销毁、回收。
不光不能陪伴他，我……甚至不能留给他除了回忆之外的东西。
假如……假如此刻……不，假如当初，假如在我与瑞亚相遇时，我并不是我，而是我的任何一位前辈，或者即将诞生的任何一位后辈，只要不是我，不是无法对孩子置之不理，无法忍受孩子不幸，无法拒绝孩子请求的‘慈爱’，无论是谁，一定都能比盲目的我更早看穿这个事实，更早看穿我的掩耳盗铃——
无论是谁，一定都能让瑞亚过上更适合他的生活，得到更平常的幸福，在合适的时间学会过于残忍的道理，不会让他露出此刻这样的表情吧。
和他同行的这六年时间，带给了我很多本没有机会感受的幸福……然而，这是非常、非常异常的。
纵使我是‘慈爱’，是面对孩子无法自控燃起怜爱的‘慈爱’。但，我不会被任何事物蒙蔽的人工的脑可以清晰分辨事物的优劣好坏，在今天之前，我分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让他在痛苦之前就学会没有我在身边的日子，为他指印更好的方向，却每一次都任由它们流走……
简直就像那些可怜的被恶魔所诱惑，与它们做了交易的人似的，睁着明亮的眼迷失在世上，在命运的分岔路每一次都和正确的选择擦肩而过，直到避无可避，错无可错的这一刻来临，这才将一切的痛苦、将不该由这个孩子承受的这份分别的沉重完全抛在憎恨分别的他颤抖的肩头。
我犯下了怎样的错事啊……
怀着巨大的懊悔与愧疚，我抚摸着微声哽咽着的瑞亚的后背，竭力不让自己同样痛苦的悲叹自口中溢出到他的耳边，我拍了一下又一下，从瑞亚身上传来的痛苦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半分，我身上的沉重也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半分。
是啊。
我想，逃不过的，这是我们注定要面对的事情，我不应该，也无法隐瞒他。纵使此刻的他是如此难过，如此痛苦……但我知道，孩子是这世界上最脆弱、需要呵护的存在，但也是最顽强、最擅长遗忘的存在，无论多么令孩子痛苦的事情，只要过得够久，只要足够的时间经过……在我离开后，也许不用多久，他便会逐渐习惯，便会踩过我的痕迹继续往前的。
他的前方，有比注定只能在他人生中转瞬而逝的我更明亮持久，更值得他驻足欣赏的‘星星’。
抱着瑞亚，我缓缓坐起了身。也许是感觉到了我即将开始的对话，瑞亚抓着我的手一下抓紧了，他慢慢自我胸前抬起头，露出那双含着朝霞与晚霞的美丽眼睛，一瞬不瞬专注地盯着我。
我无法忽视他脸上的泪痕，在说话前，先用指腹擦去了他仍自脸庞滑落的泪珠，似乎是这个动作被他误会了，瑞亚一把抓紧了我的手，那滴盛在我指尖的眼泪伴着他粗暴的动作碎成了水珠，顺着手指滑入了我的衣袍，浸成了很小一团，不专注查看都无法发现的水渍。
如瑞亚抓握的力气不能给我无知觉的身体一点感觉，如他滑在我掌中泪珠不能给我无知觉身体一点感觉，这滴眼泪，也就在我的注视下平淡无奇的，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了。
在我报废回收后，我对于瑞亚而言，也就会像是这滴无迹可寻的眼泪于我吧。
想到这里，我缓慢地恢复了微笑，用另一只手抚摸瑞亚的后脑，顺着那头长直的黑发，一点一点捋顺它。
“瑞亚。”
我温柔道：“假如有一天，我必须要离开你，那绝不是因为你有哪里不好，或者我不再爱你——只是有的生命，只能在世上停留那么长。”
“……很抱歉，在你还这么小的时候，就要让你面临失去。”
我将他的脸托起来，凝视着他的双眼，尽量轻和的将‘死’和面对‘死’需要的准备告诉这个孩子：“但这只是每一个生命都需要面对的，必然的一场离别。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每一刻都很幸福，同时，也希望我带给你的，能够是快乐和幸福的记忆——它可能没有很长，但请相信，在这短暂的生命里，我对你说的每一句爱和渴望你幸福的心都是毫无虚假的，在我们分开后，一定不要自责不是你的责任，不要痛苦你无法改变的定局……不要忘记你拥有自己，也不要忘记你拥有接受或赠与爱的能力。”
“瑞亚，我心爱的孩子。”望着他愣住的脸，我叹了一口气，将他搂进了怀里：“真的很抱歉，要用我自己来教会你这一切……我可能很快就会失去照顾你的能力了，你还喜欢纳恩斯吗？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请放心，在我离开之前，一定会将你安顿好，让你的未来没有苦厄的。”
“你要去哪里！？”
谁知，我刚轻声细语地说完，连听闻我即将报废时都只怔愣不言的瑞亚骤然回神，失声喊道：“我哪也不去，不要离开我！”
我能够理解他的这份失措，所以只又怀着沉重的愧疚摸了摸他的头，一遍遍解释着：“真的、真的很抱歉。但以我的机体状况，再让你陪伴在我身边一起工作，就太危险了。你的未来还有很长，即使不能再在一起，也绝不意味着……”
“我知道——！”
然而，与我预想的不同，瑞亚猛地打断了我，在我的茫然中，用一种堪称狂热……我不知道，狂喜？振奋？欢欣鼓舞？这是一种出现在当下情况多么诡异的情绪啊，令我一时都无法判断，但瑞亚就抱着这样异常的兴奋神色，双颊滚烫，两眼发光地扑到了我的身上，抱紧了我。
我简直要以为抱着我的是一片海浪。先是些许的颤动，微风吹拂过海面，接着便汹涌起来，阴沉的海面上刮起飓风，海水一大片一大片往我的身上拍击，廻卷，带动着周围的一切都被吸进去——而漩涡正等着我。
“你要死了……！”
瑞亚说出这话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欢呼，仿佛美梦成真般不可置信又得意忘形，不停亲在我脸上、身上，溢散每一口滚烫的气：“你要死了，你要死了！哈哈哈哈——你要死了！”
“……瑞……亚？”
我抱着他的手抽搐了一下。
是我的收音器出了问题吗？还是我的光学镜头传递了错误的画面？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僵在了他的欢呼中。
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怔愣，本万分激动的瑞亚猛地收住了不断扩大的欢快笑声，颤抖着和我双手紧扣，声音逐渐变轻，变黏，变得飘然又滚烫，变得按捺又悦动，从可怕的漩涡又变成了温暖的、摇曳着落花与涟漪的湖波。
“啊呀，对不起……”
他甜蜜地问，含笑的眼中没有一丝歉意，在我唇边轻轻一吻：“我是不是应该先问你为什么要死了？”
我……
我不知道此刻应该说什么。
我想，这是我这人工的，条理分明的一生中最失态，最茫然的一瞬间。
我连需要通过脑电波控制的面部人造肌肤的动作都完全失态了，整个人断电般僵在了瑞亚的环抱中。
他……是疯了吗？
还是，我一直对我们的关系有所误解，瑞亚其实非常讨厌我，只是一直被迫忍受……那他又为什么不在那之前的每一次我尝试把他留在我们经过的地方时接受我的安排呢？
难不成是因为他过于反感我，所以完全不信任我的安排……？那又为什么要一直跟在我身边？即使是在我能源充足的时候，跟在一位代行者身边也是十分危险的一件事，狡猾的恶魔们在这几年间千方百计的对他下手，只是都被我清剿或失败了而已……
人类……希望一个人死，会为另一个生命的死欢呼，确实是讨厌……憎恨……无论如何都是负面的感情，才会为一个死欢呼的吧？
让他承受危险也要跟在我这个令他反感的工具身边……他有什么想得到但还没有得到的东西吗？但，除了我自己也没有、我无法承诺的，其他的一切，只要他向我伸手，向我表达渴望，我从没有一次拒绝过他啊……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让他这样为我即将到来的死而开心？
他以前确实是一个不敢表达自己需求的孩子，但这几年，已经能非常痛快的表达喜恶了。难道，在他浅显易懂的神色下，一直藏着沉重的反感，沉重的缺损，忍耐着孩子不该忍受的灰暗，而我一直未能察觉吗？
作为理所应当为人类奉献所有的代行者，我并不为被养大的孩子反感而悲伤，但忐忑实在涨满了我人工的脑袋，光是想想这几年时间，瑞亚可能一直在压抑自己，生活在我自以为对他好，他很快乐的环境中，让他被迫忍受反感和憎恶，我便坐立不安起来，我不得不犹豫着伸手打断了这孩子的兴奋，拍了拍他的背。
“瑞亚……？”我担忧地问：“你很高兴吗？为什么呢？”
他的回答是又一次重重地亲在了我的唇上，甚至兴奋得重心不稳歪了歪身体，我满头雾水地接住了他的身体，任由他再一次与我唾液交换——难道这其实是他表达恶感的方式，所以才和一般孩子喜欢的亲吻不同？我不知道，我迷茫地接受他的唇和舌头。
“高兴？”
唇舌间，他粘稠的声音和呼吸一起喷在我的面上，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被他用喉舌含化了，又热又湿：“高兴，高兴……哈哈哈哈，‘星星’，我好高兴！我好高兴啊！”
果然是吗……
他亲口确认了我的观察没有错，这也让我更忧心和紧张了起来，毕竟，无论是身为‘代行者’还是‘慈爱’，我都自认倾尽心力，绝无一点苛待的抚育身为人类、身为孩子的瑞亚……然而，他却这样告诉我，用这样我从未见过出现在他脸上的，狂喜般的快乐来告诉我，我做错了很多事。
……我到底只是人工的‘慈爱’，与自然生命相悖的工具啊。
难掩羞愧，我将双眼合上，无法再面对瑞亚，过了一段时间，听到他终于结束了与我的唾液交换后，一片黑暗中，我终于抑制不住，艰涩地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可以告诉我，我都做错了什么吗？”
“什么？”
瑞亚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一些，他还粗喘着气，却很快地回应我：“‘星星’，你说什么？”
“……我……”
不得不再次重复自己错误的羞窘让我更闭紧了双眼，垂下了头：“……我不知道你这么反感我。我很抱歉，瑞亚。”
“嗯？！”
我听见一个错愕的音节，紧接着便是爬动与布料摩擦的声响，瑞亚的声音在这之后离我更近的响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么想？”
瑞亚似乎把手放到了我的下巴上，试图把我的头抬起来：“‘星星’，你在想什么？看着我——”
在他的要求下，我不得不缓缓抬起头，睁开了双眼，将目光愧疚地落在他的面上，动了动唇。
就在我想要再次道歉之前，瑞亚突然两手一伸，紧紧地抱住了我，也打断了我的声音。
“我爱你！”
他用侧脸蹭着我的长发，不断吻在我的颈上：“我怎么可能讨厌你，我爱你……世上有那么多人，但只有你爱我。世上那么多好的，属于别人的东西，只有你陪在我身边，我好爱你。”
“……谢谢？”
我心下一松，却也愈发茫然，只能下意识冲他道谢，说‘我也爱你’，又迟疑着询问：“那，为什么……？”
顿了顿，虽然有些难以启齿，我还是带着被误解的低落为他解释：“如果你想和我分开，是不用等我报废之后的。我对你的每一次安排，都绝没有一丝作伪的试探，我只希望你能生活在更适合你，更让你快乐的环境。”
在我的失落中，瑞亚偏头看了我一会，看得我又开始担心他是不是有些委屈瞒着我，然而，他却陡然大笑起来，笑到身体都热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连笑声都带着我无法理解的狂热，瑞亚一点点抓紧了我，浓重又灼热地盯着我：“‘星星’，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吗？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分开，我不能和你分开，我多么努力的不和你分开——但是，你要死了！”
……瑞亚在说什么？
明明都是我了解的单词，但他却组合成了我不能解析的句子。
尤其说到‘死’这个词，他再一次爆发出一阵大笑，颤抖着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呵出一口幸福湿软的气，仿佛整个人都在融化，又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具体、炽热。
“你要死了……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在我满怀担忧的目光下将脸与我相贴，那双有着瑰丽颜色的双眼闪烁着诡异的光：“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么的——我等啊，等啊！我以为我一点机会也没有，我以为我只会在不知道哪一天被你随便扔到什么地方，我以为会有别的什么小孩又被你带在身边，我以为会有比我好得多的家伙让你觉得我不过如此——我等啊，等啊，只希望有一天能真正的、能再也分不开的和你在一起！”
他、
——滋——
他抬起头，在我唇上落下一个充满甜蜜意味的吻：“‘星星’，你要死了……多好啊，你要死了，再也没有别人，再也不可能把我丢下，只有你和我，只有我们俩，我们永远在一起……你什么时候死呢？可以快一点吗？我都要等不及啦！”
“那个时候，你可以抱着我吗？你先杀了我，然后你再死……不，还是你先死，我得看着你在我旁边死了，我要把你埋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一个没有其他人能找到的地方……不，不，那也不行！我要把你每一块都吞到肚子里，每一块都含到没有一点味道再吃下去，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他滚烫的面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兴奋与憧憬：“‘星星’，‘星星’！你要死了！还有比这更棒的一天吗！”
——滋——滋滋——
瑞亚的快乐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而我觉得我脑中链接思维的铜丝都要烧断了，音频接收器也只能收录嘈杂的杂音，连眼前都突兀地暗了一片，从未有过的巨大惊恐和忧虑带来的混乱在我人工的身躯中乱撞，我甚至都无法确定我伸出的手有没有按在瑞亚的肩上。
“瑞￠……亚。”
我的发声器同样出现了问题，出现了明显的电流，十分艰难才能将我的话传递出去：“你怎么、了？”
瑞亚的回应是一个深深的吻。
“我很好哦……”
他一边舔着我故障的发声器，一边伸出手盖住了我的双眼，让我的视线彻底落入了黑暗中：“再没有比今天更好的了。‘星星’，我爱你……”
一片黑暗中，某个念头清晰的出现在我一片混乱的身躯里。
人造的‘慈爱’，合成的炼金材料，果然是无法理解自然生命，是无法教导孩子的。
……但，主啊！
任何一个能回答我的人，任何一个有着超越我的智慧，能够改变这一切的人——有谁能告诉我，我是哪里做错了，又是从哪里开始错的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