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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叫诺诺的猫 ...

  •   “保险上齐了,保养车花了我买显卡的钱,回来送我一块3080。”
      “送送送,只要你保证回来的不是两个盒子和保险金。”
      “切,老司机不必担心,倒是你开的时候别翻车了,老子不想白给。”
      台风刚过,长岛的街巷被雨水洗过焕然一新,如同李鹤的灰色座驾。空气中没有微尘,清晨的太阳透过桑树叶的缝隙留下斑驳光影。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站在长岛中学门前,踩灭了烟,锁上车门。说他们是男孩也无妨,终究是还没来得及被社会打磨过的人,周身透着顽劣的少年气,以至于门卫老伯轻易就信了他们是暑期来补课的复读生这种鬼话。
      真正的补课学生伴着下课铃声从唯一的教学楼陆续走出来。许屹宽看着女生三三两两结伴绕着操场散步,恍惚间觉得自己这颗心依然年轻到能够成为她们谈笑间讨论的那个人。李鹤则盯着那群拍着球冲向操场的聒噪男生,只觉得像在看傻子,轻蔑的目光背后都是曾经驰骋篮球场的自己。可能人与人之间志趣和追求上的差异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开始显现了吧。
      “你的猫怎么办?”
      “寄到安然家了,她已经帮忙照顾两天,一会儿顺便捎上吧。”
      “你确定一路不会给折腾死啊?你那还是只娇贵公主。”
      “都长途跋涉这么远了,不差再走一遭,放家里回来没准儿就不亲我了。”
      他们也是临时起意回学校看看,听说除了再也没有回过岛上的,班上所有老同学都回来看望过当时的老师,除了他们两个。这次他们当然也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毕竟曾经的“眼中钉”又回来添堵,保不准又会让恩师们瞬间苍老个几岁呢?还是给诸位留个清静安生吧。
      “我好想一觉醒来还在读高中。”李鹤看看屹宽,“你呢?”
      “啊。”
      从学校离开的路上,屹宽阖目仰靠着椅背,不知在冥思什么。李鹤插科打诨,“咋了,想起你读书时那些风流事儿了?你真的太过于招摇,那么多对你有意思的妹子,到最后一个都没带走,后悔不?”屹宽只是嘁了一声,不自在地抄起手向着车窗挪了挪,依旧没睁眼。
      正午将至,自地表迅速蒸腾的水汽令路口的红灯在视线中扭曲摇曳。“下个路口右转就到了”,屹宽把玩着手中不知何时变出来的小盒子闷声说。毕业后跟先前的女同学几乎没怎么联系过的李鹤随即嗤之以鼻:“记得真清楚啊,不愧是你。”屹宽没多解释,拿出盒子里的东西小心擦拭着,又合上了。
      安然就是高中时对许屹宽示好过的女生之一,在高三快要结束的那段时间,她后来居上地成了和屹宽走得最近的人。可能离高考越近,大家反而放下了心中的负担,显得更轻松了吧,那段时间他们会同时出现在球场上和球场边、教室走廊以及放学的公车上,最后甚至每天约好一起步行回家。临别时,屹宽会把当天安然送他樱桃的玻璃罐子还给她,附赠一些象征性的回礼,比如一张CD,或是一本看过的书。所有知情的人都确信他们最终会成为情侣,去同一座城市读大学,而后可能会消失许多年,直到某一天收到他们的喜帖……
      然而,所有人后来也都听说,他们最终没有走到一起。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李鹤下了车,挥手示意让许屹宽自己去拿猫。
      “普通朋友。”
      “真的?”
      “你不信?”
      “我不信。”
      屹宽拨着电话,一个人进了门禁森严的小区。置身于高中毕业那个暑假拜访过无数次的地方,却已经忘记了安然住在哪一幢楼的哪一层,只依稀记得楼道里她家门的方位,以及他们常去的天台的模样。安然邀请他上楼坐坐顺便喝杯茶,见屹宽不领情,便拎着猫箱下来了。她着一身素色连衣裙,比那年夏天流行的款式要长一些,曾经内卷的发尾如今也编成两股麻花辫垂在白皙肩胛,语气是礼貌的,没有刻意疏远,却也带着距离。屹宽并步跨上台阶接过那只叫诺诺的猫,安然为它买的猫粮和营养品还剩一些也一并放在了猫箱里。直到二人拉开了距离,屹宽才转身道谢,同时礼貌地笑了笑,挥手道别。
      其实屹宽也没有联系过安然。前些天他安排好了回家的事宜,只剩下安置诺诺的问题。考虑到临走前还有些琐事要处理,航空邮寄的宠物会比自己先到目的地,屹宽想要找一个还在长岛且有过养猫经验的朋友替他照看一两天。可是他的小圈子里并没有这样的人,于是索性发了条朋友圈求助,安然是唯一一个表示能够亲自帮上忙的。在那之前,他们已经接近6年没有过交集,屹宽早就默认安然将他拉黑或是屏蔽了,甚至早就忘了有过他这么一个人,因此在看到有些陌生的联系人时竟一时间不知所措,等到心中的五味杂陈逐渐平息之后,才表达了感谢,并向她确认了地址。安然给的地址只精确到小区,或许认为他还记得,或许觉得他已经没必要再知道得那么详细了。
      “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墨迹很久呢,万一旧情复燃咱也别出去逛了。”
      “燃你妈,就帮个忙罢了。”
      “哟,这是被人骂了?活他妈该。猫让我看看来。”
      屹宽任李鹤从他手里夺过猫箱逗诺诺去了,从口袋里摸出那个黑色小盒子,轻轻扣开,里面摆着一支布鲁斯口琴。十对音孔多半锈蚀了,显然放置了很久。包裹口琴的绒布下藏着一张一寸证件照,照片上的女生扎着高马尾,发尾卷成梨花,淡妆的面容自信又漂亮。那是去大学报到之前安然放进屹宽钱夹里的,这支口琴也是安然送给他的毕业礼物。许屹宽犹豫了一个深呼吸的时间,把一度攥进手心的一寸照重新垫在绒布下面,改上了盒盖,并将盒子留在了门卫那里。
      “你们后来到底因为什么分开了?”李鹤见副驾驶坐着的人目光无神。
      “去了相隔很远的城市。”
      “啊,那也确实。”
      “谁知道现在又回到一个地方了。”
      “世事难料。”
      “世事难料。”
      车后座上,诺诺打了个哈欠,好像她完全不在意那个照顾了她两天的女主人去哪儿了,也不知道自己将要成为一只在旅途中长大的猫。
      “放首歌吧?想听什么?”
      “Que sera, sera. What will be, will be.”

      (第三章完)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总是比故事来得狗血,然而我们总要在一片狼藉之后温柔地在内心和解,并写下句号。
    写作时听的歌有Troye Sivan的Heaven,苏州城外的微笑、撒野和Que Sera s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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