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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八章 ...

  •   她闷闷地问赵霈:“你的肚子难受吗?”
      这一次赵霈立刻会意,忙说:“是有一些。”于是陪她在院中慢悠悠地走路。
      少年和少女都穿着喜庆的颜色,说话时眼神中带着光,两人絮絮叨叨边走边说,转了一圈又圈,意在帮助她消食。
      小苔吃饱了饭有些犯困,可她不想走动,只是坐在台阶上撑着脸看他们。
      午后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叫人觉得困顿,小苔更是昏昏欲睡,她错眼看,赵公子陪着小姐散步的样子叫她觉得莫名熟悉,小姐扶着肚子仰着腰,赵公子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样子。
      哦对了!
      她不禁脱口而出:“你们现在就像九爷和玉夫人!”
      白妧明显脚步一顿,幸好赵霈伸手捞了她一把。
      她也想起来玉氏每日都在院中活动,白九就一步不离的跟着人家,可是玉氏是因为怀着身孕怕不好生产才每日在院中散步,她不过是午食多吃了两口,能一样吗?
      她只觉得脸上臊得慌,不敢看赵霈,赶紧喝止小苔:“别胡说!我就是吃得太饱了些。”
      小苔点点头,可还是忍不住解释道:“都是肚子里揣了别的东西,不是吗?”
      这次连赵霈也忍不住笑了,说起来小苔的逻辑倒是对的。
      白妧赶紧叫她住嘴,“好了小苔,别再说了。”
      赵霈看了一眼小苔,又无奈地看了眼白妧,小声说道:“毕竟是你的贴身侍女,她缺心眼,也挺暴露你性格。”
      这是变着法儿取笑白妧了,白妧没好气瞪了他一眼:“难不成挑些聪明绝顶的特意来彰显我的愚笨吗?”
      的确,丫头不够灵巧多多少少会显得小姐莽撞,可丫头若是聪明过了头生出旁的心意也不好,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最了解小苔的人,看小苔那个无辜又清澈的眼神就知道她只是嘴上唐突,实际并没有坏心思。
      说起体贴周到,赵霈突然想起海壁来,他如今还在内廷做苦力,也曾贿赂鹿簪在赵霈面前求过两次情,这一切鹿簪并不隐瞒。的确,徐阿满的确太老了,又有咳疾,是时候找人接替他了。
      这次回去便该借着白妧的由头放他出来了,叫他好好感念白妧将来替白妧卖命。
      他细细跟白妧讲了白太后的事,关于白妧的猜测大致应该是对的,可没有事实的证据,只大多是赵霈的猜测和一些白家人的佐证。
      他当年不顾臣工们的反对出征宋国,死后之事更不知道,所以再往后便是赵霈的猜想了,猜测白氏应该是用了某种早已失传的巫医之术让时光倒转,还他和白妧的起死回生。
      尤其在看了那些藏在杧果盒夹层的信件之后,白氏在书信中常提到自责和弥补,赵霈更加确信,大抵她觉得只能这样做才能弥补她对赵霈的亏欠。
      白妧听他提起信,便小心地问道:“那些信你从前从未看过?”
      其实他们母子对人的关心都表现得十分隐晦,若不是白妧已经很了解赵霈了,还真想不出曾经的一些细枝末节里还包含着他独特的关爱,还有他一回赵国就杳无音信这件事,什么置之不理是对她的保护,简直是歪理!两不相见,各自难受不说,仍然提心吊胆。
      可偏偏就是这样,不是和白氏的行事如出一辙吗!?
      赵霈点点头说看过了,“赵霃留给我的书信我也看过了。是我上辈子太过自负,原以为和傅氏联姻就能凭借一己之力扳倒傅氏,没想到,在朝中明里暗里蹉跎了近十年也不能完全将傅氏瓦解,反倒被缚住手脚,无法施展拳脚。”
      他顿了一顿,颇有些无奈,“赵霃他……傅腾是他的亲舅舅,傅五小姐是他的亲表妹……可他生前已经替我做好万全打算,将傅氏的罪证一一收集罗列,正是想助我一举瓦解傅氏,从此摆脱外戚干政。”
      帝王家的残酷向来就是不在意血缘和亲情,往大了说他是为了赵氏的江山不落入傅氏之手,往私情上说,是他生前不能忤逆母亲和舅舅,迫不得已才将这些证据留给赵霈。
      赵霈与傅氏没有血缘,只有利益,一旦利益发生冲突,赵霈就会毫无犹豫处理掉傅氏,以保全赵氏的江山。
      这也是帝王的底线和手段。
      白妧虽然从未见过赵霈的哥哥,却从赵霈的叙述中听出一些关于他的温柔,关于那个早殇的赵霃,他十分坚定自己要传位给庶弟的信念,并替赵霈做好了万全的打算。他甚至担心赵霈初回赵国无人可用,他刻意冷落崔郁和王光,明知他们二人品行高洁,偏偏就是不重用他们;私下却让徐阿满在他死后,安排崔郁和王光前往宋国接引赵霈,好让赵霈重新启用他们,让这二人死心塌地只为赵霈效力,而他的谋划也的确成功了,这两人很快便成了赵霈的肱骨大臣。
      白妧握了握他的手,“他算是好哥哥吗?”
      赵霈说不知道,他从不向旁人剖析自己,重活一世他似乎能理解赵霃的某些做法,“祖制不可违,王上以外的所有王子必须流放,这一点本身是为了维护王权,谁也违背不了,可他力排众议将我接引回赵国,也早一步替我做好铺垫。”
      “可是,除此之外,当时的赵霃没有别的选择。”
      他没有子嗣,赵氏族亲里没有比赵霈血缘更近更合适的人选,虽然是庶子,好歹也是先王血脉;左婴白氏世代行医,白氏生性淡薄,赵霈继位之后更不会有白家外戚专权的隐患;只要狠狠心除掉傅氏,江山仍然是赵家的江山。
      他很多次听到阿满说起赵霈在宋国的情形,对赵氏的王朝他早已尽了心里,而他的弟弟在他的印象中只剩下幼时怯懦的孩童模样,他写过很多书信,那个孩子倔强的一封未拆,他甚至猜得出他并不想回来。
      谁说那个位置是天下第一得意的事?
      对他的期待全数都在书信里,他的抱歉,他的身不由己,他也羡慕鸟儿能自由自在,如果他身康体健,他愿意给恢复赵霈的身份,让他可是没法子,他被禁锢了一生,现在轮到赵霈了。
      而赵霈现在才能体会赵霃的苦心,如果他是赵霃,将行就木般的身体,后继无人的王位,文武百官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骂他没儿子,大概也会做这样的决定。
      现在只要一想起赵霃做的这些事,他会没由来的感到心虚,因为他幼年时感受到的不公被全部打破,原来上一世也有一个人一直在替他谋划,将他的前路铺垫好,只是这一切,他当初没有选择信任。
      他突然仰起脸看天空中悬浮的云,云散云聚,可惜他重活一世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愚蠢。
      白妧突然看到少年利落的下颚线条,沿着露出衣领他的脖颈忍不住往下看,少年的喉结突显出来,有了一点少男的模样,心头涌现一种陌生又熟悉的复杂情感……
      她脑子热热的,突然思绪停滞了片刻,赵霈最后说了什么自然也没有听清。
      赵霈很快发现她的思绪飘远,作势在她眼前扬扬手,白妧立刻回神,啊……
      有一丝丝尴尬在二人之间蔓延,他并不生气,因为他看见她眼中突然出现了一种陌生的眼神,从前她或是笑意盈然,或是温情似水,这种痴迷的眼神却是第一次出现。
      他确认这是迷恋。
      他心跳如雷,下意识冲口而出,“你也和我一样吧?”
      白妧微微侧目,脸上潮红未退,并不知他问的是什么。
      赵霈按耐不住的惊喜,他目光温柔,“和我爱着你一样的爱着我。”
      能不承认吗?刚刚她的确是想到别的地方去了,白妧忙摇着头否认,“才没有,我就是……我就是觉着你胖了一些。”
      赵霈歪着头,眼眸斜长,“真的没有?”说着他朝白妧逼近了一点。
      白妧忙打开他的手说,“有人在呢!”
      回头再看小苔,正仰面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微闭着双眼,呼吸均匀,早已是睡着了。
      憨憨的模样逗得两人一笑,赵霈又不依不饶一定要她说清楚方才在看什么,白妧自然不肯说。
      两人正说话间小院外传来脚步声,只白傅白朗父子两个推门进来。
      “父亲,白朗。”
      白妧眼尖,立刻叫了一声,感谢你们的出现替我解围。
      白傅见他们只是在院中说话顿时松了口气,他和崔氏不愧是夫妻二个,他们太过了解白妧的性格,都担心白妧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唐突赵霈,毕竟现在赵霈的身份不再是百奇的小管事;二来也是怕白妧还小,有些事说出去到底还是女方吃亏。
      “哎!怎么坐在地上睡着了,这才四月天……”白朗并没有理她,说着便往小苔的方向走去,一拢红衣喜服分明衬得白朗意气风发,白妧却因为他的动作触目惊心。
      他直奔小苔的方向去了,可今日是他大婚,是他迎娶孟灵双的日子。
      白妧赶紧制止他,上前说道:“放心吧她身体结实着呢,不会着凉的。”
      白朗却很固执一定要叫醒小苔,白妧只好叹了口气不再劝他。
      白傅对赵霈说道,“白家今日事忙,实在怠慢赵公子,还请多多包涵。”
      赵霈自然不能生受他一句包涵,“白先生言重了,原是我知晓白朗大婚一心想来凑热闹,只记得白朗从前对我颇有照应,倒忘了给白家添了许多麻烦。”
      白朗叫醒了小苔,这才回到他的位置上,分明是明目张胆地打着白朗的旗之子回来找白妧,听到赵霈的话他只是道了声谢,毕竟他知道自己在赵霈的地位远没有他说的这么高。
      得到白傅的示意,白朗忙对白妧说,“你大嫂在前边儿寻你,说有东西给你。”
      大嫂?
      白妧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孟灵双,只是白朗这声“大嫂”说得极不自然,生硬又疏远,还没习惯这个称呼的白妧撇撇嘴,“改口红包还没给呢,怎么就是大嫂了?”
      一说歪理他自然说不过她,只想叫她快点走开,“是,快去吧,许就是要给你改口红包呢。她初来乍到的,你去陪她说说话。”
      你倒也体贴,白妧心中腹诽了几句,又看了看白傅一脸严肃的样子,自然知道他们应该是有事要与赵霈相谈,她不敢拒绝也不敢耽搁,虽然很舍不得赵霈,却也只能带着睡眼惺忪的小苔出了门。
      她一面往外走一面向赵霈比了口型:等我回来……
      赵霈含笑点点头,他一笑,白妧只觉如春风拂面,从未发觉他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微风轻抚,树叶飒飒地晃动,带动树枝上的红色和金色的丝带,白朗的院子翻新装饰过后多了些柔软的装饰,大概是为了迎合孟灵双的喜好吧,也为小院增添了几分灵动。
      姐妹们都陪着孟灵双在新房里说着话,远远的便能听见女孩子软言细语若有似无的传出来。
      厨下做了好吃的的点心摆在新房里,孟灵双心里紧张,一口未吃。哪怕是昔日跟着父母料理生意遇到难缠的管事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尤其是今日还一口气见了这么多白家的亲戚,白朗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照应她?
      她见了白妧来忙拉着她的手问道,“好妧儿你去哪儿了?竟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这话便显得有些许骄矜了,新嫁娘可不都要遇上这么一天吗?白妧又想,万一往后她嫁去赵国,天高水远,岂不是更无助。这样一想倒也觉得孟灵双今日情有可原了。
      她的手有些凉,于是白妧先叫眉儿取来外衣给她披上,这才解释道:“外面客人太多了,我陪着客人呢。”
      小苔歪了歪脑袋,小姐一直陪着赵公子,似乎小姐这么说也没什么错儿。
      眉儿又从自家小姐的嫁妆里抱出一个匣子打开向大家展示,“小姐,这是我家小姐特意为你准备的,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她亲手做的。”
      可笙上前一看,有绣衣、绣帕、绣鞋等物,一致绣着“柿柿如意”的图样,手工做得十分精巧,她按耐不住“啧啧”声,“原来你问我要的花样子是为了给妧儿做衣服,难为你这样贤惠,竟为她做了一整套!”
      丹娘也捧着鞋面看,“这么好看呢,若是送给我,我可舍不得穿。”
      济阴女孩子出嫁有赠婆家女眷绣品的习俗,大多是鞋面和香囊等物,一来展示自己心灵手巧,二来能拉近彼此的关系;如果婆家亲友太多,有人嫌麻烦也会去买一些绣娘做的当做替代,像孟灵双这样亲手给小姑子做了一整套的实在是少数。
      白妧听着总觉得可笙话里夹枪带棒,似乎她的意思是孟灵双为了白妧做这些不值当?就因为她们眼里白妧一直都是骄纵胡闹的代表,能得了孟灵双这样一位知心意又宽厚的大嫂简直是她的福分。
      算了,今日暂且忍了,不能暗讽回去,主人家这点肚量还是要有的。白妧权当没听见,先谢过了孟灵双,这才接过绣鞋细细地看,“谢谢大嫂,我会好好保存的。”
      市面上买的大多是一些花草符号,柿柿如意的修养大家绣得少,大概真是孟灵双自己做的。她想起自己手戳破了也没绣出一颗桃子,最后还是崔氏不忍心,说算了算了家里也不缺那点绣工,这才叫她停了手。
      这事还被多嘴的花姑告诉了赵霈,这下好了,她的名声传了出去,将来就算找绣娘当枪手替她绣点什么也不可能了,拿得出手的赵霈都不会相信是她做的,拿不出手太丑的那种又怎么好意思叫他穿上身?哎……
      这声“大嫂”,原本是盼了多年的,她乍然之间这么喊出口,倒害得孟灵双颊猛地一红,心里明白她这便是改口了。
      于是她忙又从枕下取出一个厚实的红包,示意眉儿递给白妧。
      白妧手里捏着厚厚的红包,一阵愕然,她原本也不是图这个才来的。孟灵双因为白朗的缘故一直对白妧很好,她爱屋及乌多年,这个自然没话可说。
      她捧着红包再次谢过,又腆着脸叫了几声大嫂,孟灵双红着脸应了,又用大嫂的口吻和她交代了几句,看得出她对自己的新称谓很满意。
      看在红包的份上白妧全都一一应下,她异想天开,若是每叫一声就有这么大的红包倒也不错。
      小姐妹们围在一起说了会子话,不可避免的又提到了早一步出嫁的秦兆娘,白妧生性不爱打听,此时听可笙说起来倒也是唏嘘不已,只因她一个边陲小城的世家女嫁给了将军都尉李驳,在京畿的夫人圈子中一直备受轻视,李驳贵为将军都尉整日忙于朝务,自然也无暇顾及她。京中传她傲慢无礼,从不与人来往,实则是她性子通透又淡泊,明知秦家只是拿她做交换,便与秦家不大来往,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孟灵双自顾自叹了口气,想起自己接下来的婚姻生活,她倾心相许的那个人也会对她置若罔闻吗?这样一想,犹如寒冬腊月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直凉到心里去了。
      白妧见她面色不好,忙旁敲侧击安慰道:“何必这样自苦呢?日子好歹还是自己的呀,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必为碎银几两发愁,有的是时间花在自己喜欢的事上,譬如作画、譬如垂钓,我记得秦姐姐从前喜欢骑马,得空去马场溜溜马岂不好吗?”
      这些话也只能在这里说说,她们与秦兆娘相隔甚远,谁能将这些话传给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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