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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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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任涛被这个称呼雷到,悲哀地看向任思源——老子没有看错,你娃最近的智商的确有问题!
潘玉玲千算万算独独算漏了纪缓见到任思源就发挥失常这一条,叹一口气,想着终得老娘亲自出手,颇有些江河日下的萧瑟:
“林婉是吧?如果任思源是这么跟你介绍纪缓的,那我代他跟你道歉。她叫纪缓,是任思源的未婚妻。”
纪临安一心一意的伺弄着茶几上的功夫茶具,对这些人的话,仿佛一句都没有听进耳朵去。只有纪缓敏感地察觉他听到潘玉玲的话以后,腰微微地直了直,不知怎么的,纪缓就这么有些难过起来,那双HELLO KITTY的拖鞋握在手上一使劲,真空压缩的KITTY猫头“吱——”地叫了一声,
林婉错愕的时间不太长,聪明地了悟之前奇怪的气氛从何而来了。瞪一眼任思源,正想说话,却被任思源一头截住,两手被任思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任思源黑漆漆的眼睛紧张地盯着林婉:
“我撒谎,是我不好,因为那天事出仓促,我不知道一时之间跟你怎么解释。但是,请你相信我,今天我带你来这儿,不是为了要羞辱你,我是要为我们,争取一个未来。”
见林婉眼中疑虑稍顿,任思源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去,转身对着其他人:
“你们都看到了,她,叫林婉,是我唯一一个,想和她共渡今生的女人,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什么理由,都不能阻止我。今天我带她过来,只是通知你们而已,不是征求意见。”任思源一头说,一头把眼睛看着潘玉玲。
纪缓脑子里嗡嗡地响成一片,张了张嘴,想问:你带她来,不是想羞辱她,那就是想羞辱我吗?还是你真的如我所想有什么苦衷?可是任思源根本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纪缓觉得自己本不伟岸的身体仿佛一下子又缩小了许多,视线刚刚好落在林婉与任思源握在一处的两只手,一晚上做的心理建设倾刻间土崩瓦解,心里终于开始有些恨起来,恨任思源连一点点自欺欺人的余地都不留给自己。
“圆圆,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宣誓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吗?”潘玉玲连眉毛都没掀起,只是拿着食指慢慢在沙发上扶手上来回地划着,语气慢悠悠,带着软软的儿化音,林婉只觉得这位伯母即使是训儿子看上去也象在撒娇,不由好感大增,却不曾理会得任思源的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紧:
“不,妈,你又错了,我的青春期过去很久了。”任思源把个“又”字含在舌间,轻轻一推,象把锤子砸在客厅里这几个人的心上,纪缓苦笑,咽下一口水,把想象中溅起来的火星淹息了去。
潘玉玲终于抬起眼睛仔细地看向自家儿子的脸,正正撞进那一双黑漆漆的瞳仁里,突然地,就这么想起任思源刚刚出生的时候,被任涛乐癫癫地抱在怀里,冲她嚷着:“玲玲,你看,我们家小子的眼睛黑漆漆,亮晶晶,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也是一个精刮聪明的!”
是啊,跟我一样的精刮聪明啊。
潘玉玲突如其来的一笑,让所有人都楞了一下。林婉再一次感叹:这伯母生得真是千娇百媚,意态风流哇。女人的美,原是要配合这个样子的作派才可以演绎得淋漓尽致。
“算了吧,姨。”纪缓突然开口,嗓子有些粘涩,于是轻轻咳了两声。也不再看其他人,只走过去轻轻牵了纪临安的袖子:
“爸,我们回家吧。”
任思源的太阳穴跳了两跳,一股火就蹿了出来——果然,纪缓这亲果然只是跟潘玉玲做的,如今你纪缓要算了,也只是需要跟她交待!真是笑话!就算我任思源是根电线杆,抱了这么多年,也起码应该说声谢谢吧。
于是,恼火的任思源做了一件让每个人莫名其妙的事——一把拉住了纪缓的胳膊:
“干嘛?想这么就走?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纪缓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手微微地抖了一下,大大的眼睛里支离破碎的绝望让任涛的心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任涛赶紧拿眼睛去看潘玉玲,想着自己老婆最疼纪缓,这种时候一定不会听任那个混小子让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失控。
谁知,潘玉玲也只是坐在那里看着,一点想开口的意思都没有。任涛暗叹,这个老婆娶回家这么久,他就从来没有搞明白过她心里转的到底是什么念头。不过,还好,起码,目前为止,她要的,他都能给他。
纪缓把手伸进去包里,掏啊掏,掏出那只GUCCI的小狗——这是前几天任思源送的,放在茶几上,然后又掏啊掏,掏出一对挂钥匙用的小木靴——这是任思源去荷兰玩,在机场买了一堆,回来随手送了一个给她,继续掏啊掏,掏出一本《文化苦旅》——这是任思源在地摊上随手买的盗版书,送给她做二十岁生日礼物的……众目睦睦下,纪缓从那个神奇的包里翻了一件又一件,零零总总二十好几,直到纪缓掏出最后一把伪牛角梳出来,把手一摊,水汪汪的眼睛一睁:“没了,全部都在这儿了,你送我的东西。”所有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感叹,终于掏完了——这纪缓还真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叮当猫。
林婉无法置信地看着一桌子的地摊货,那只GUCCI的小狗尤其瞩目。再看向任思源,林婉想,也许她该庆幸,看起来,任思源对纪缓的确是一点小意思都没有,看看这送的都是些啥破烂啊,而且还已经是“全部”了!可是,为什么林婉会生生替自己的男朋友滋出那么一点不太名誉的羞愧?这种感觉太过纠结,林婉感觉不爽,转过脸,正好跟任涛的眼神碰个正着,互相交换了一个了然的表情,谁叫任涛正好是那个不太名誉的小子的爹呢。
任思源知道纪缓喜欢自己,这一点从她面对自己时和那些打初中开始给自己写情书的女同学不相上下的表情上就泄露无遗了,何况此姝从来就没有过企图遮掩过看着任思源时狗看大骨头的炽热。只是,当面看到她把这些年自己送她的每一样东西都这么珍而重之地随身带着,可怜的任思源还是被很不华丽地震悍到鸟。
他知道她有,但是从没有确认过,有这么多。纪缓一脸苍白,连鼻尖都透明,比之原来眉开眼笑的明媚,现下象绷在一条细线上的脆弱却更动人心魄,而这种美丽却伤害了任思源,让他混乱。
“全部都在这儿了。”见任思源望着这一堆东西默不了声,纪缓又试重复一次,只感觉从脚板底升起的疲倦席卷而来,只得又扯了扯纪临安的袖子:
“爸——”
一直沉默不语的纪临安沿续了自己一惯的“高贵的沉默”风格,站起来,跟潘玉玲和任涛一一点头告别,周到得来,甚至,没拉下林婉和任思源,即使见惯他的古怪,任涛仍然有种一头扑倒的冲动。
潘玉玲倒是一惯的镇静,只是走过去,揽住纪缓的肩,声音不大,但是却保证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吴侬软语说:
“囡囡,记住,这里还是你另一个家,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你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如果不是儿媳妇的身份,那就是女儿的身份,所以,”潘玉玲走过去,把纪缓放在茶几上的任家别野的钥匙哗啦啦拎起来,放进纪缓的手袋里,“钥匙放好,随时回来,我给你铺好床,热好汤。”
看到纪缓的眼睛里水光一闪,任思源冷笑: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