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过缓》寂寞红中

13、第十三章

　　“你无端端地扔什么鞋！差点儿砸到我老婆你知不知道？！”
　　差点儿砸到，那就是没砸到啦！纪缓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但做为一个有家教的孩子，这个道歉的程序是一定要走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看书看迷了。您太太在哪儿？需要上医院看看吗？我负责，我一定负责！”
　　看着眼前戴着CAP帽、五官倒立的男子面孔扭来扭去，纪缓真的被吓到了，心想这男人还真是疼老婆啊，这还没砸到呢就心疼得要抽人了，不由苦下了脸，这些女人天生了怎样一双慧眼，咋就这么会找好男人呢。
　　这样悲伤的情绪却被摄影棚里爆发出来的笑声给搅了个一干二净。
　　“算了，没事了。”眼前的男人松开了手指，直觉跟个智障解释他老婆等于一台佳能1DS是一件比公猪生青蛙更困难的事，懒得再浪费口水，转身就走：
　　“CANDY，转外景。”
　　不由分说被没收了精神食粮的纪缓一转眼就被一脸笑意的CANDY给戳弄了出去，站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
　　九点来钟的阳光很猛，站在树荫下却很是阴凉。见周围的人忙忙碌碌地搬着家伙，没人注意到自己，纪缓提起裙子边打了一个结，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穿鞋，倒也正好，却完全不知道镜头后面的一双眼睛紧紧地追逐着她，眼见着纪缓用屁股对着自己用娴熟的蹬爬动作，尤如一只雪白的活力猿两三上爬上榕树横呈的枝桠，舒服地摊坐在那里，正笑得得意，却见CANDY仰着脸在下面吃惊地问她：
　　“舒小姐？你怎么知道下一组镜头我们总监想你爬树上去拍的？不过，我们有专门爬树的梯子啊，哪用你自己爬的？如果裙子扯坏了是要赔的哦！”
　　纪缓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立刻就弹跳起来检查身上的跟钞票等长的裙子，却差点儿把自己晃下来，险险地抓住树枝，身体扭成排名十三的字母形状，勉强维持住一个高难度的平衡，又听CANDY的声音从身下阴阴地传来：
　　“摔下来不要弄脏了裙子哦，不然我们也要另外加收干洗费。”
　　挂在那儿的纪缓正在思考哪根树枝看起来更可靠，就听到那个总监的声音在下面吩咐：
　　“很好，保持这个姿式，下巴再抬高一点，眼神再凌利一些，对，很好，很好！给我一个狂野的表情，象小猫一样！反光板，左边！”
　　“你爷爷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纪缓听话地两只脚狂野地在空中乱蹬。
　　“她说什么？”戴着CAP帽的年轻男人眼睛不离取景器，一边兴奋地狂按快门，一边抽空问旁边背着五台相机的助手阿健。
　　“呃，好象在说，给她一把梯子或者找个人接住她……”
　　“砰——”尘土飞扬——其实，当然，在草地上尘土飞扬是扯淡——事实只是美女从三米高的树杈上掉了下来，毫无气势，连尘土都不曾激起。
　　那顶出场率颇高的CAP帽被摔到了地上：
　　“漂亮！摔得太漂亮了！阿健，你看这张，裙子飞飘起来一样，那种张力！跟同风扇吹出来的效果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啊！太帅了！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啊。”
　　无语问苍天，这年月凤和凰也雌雄同体了？
　　纪缓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问了凑上来检查裙子的CANDY干洗费的价钱。见CANDY伸出两根漂亮的手指摇了三摇，顿时悲从中来，恨不能一口咬了那几根被指甲油包装得跟九皇烧翅上的配菜一般的手指去。
　　“你，没事吧？”
　　一张漂亮的脸出现在纪缓的视线里，非常的特写，让纪缓有种又回到摄影棚被太阳灯晃到了的感觉。还好，尚存的理智提醒了她：
　　“刚才夸我摔得漂亮的是你？”
　　漂亮的眼睛，天真地眨眨，点头。
　　“骂我拿鞋砸到他老婆的，也是你？”
　　漂亮的眼睛，继续天真地眨眨，点头。
　　“你就是那个TOM？”
　　漂亮的眼睛，再眨一眨，好镇定：
　　“不，是CAT。”是的，比起叫他土狗的人来说，纪缓这话起码算是更有逻辑的了。
　　看着天使般的脸孔尚算平静，纪缓趁热打铁：
　　“看在我为艺术牺牲的份上，裙子的干洗费能不能打五折？”
　　“行啊！我跟她们说一说，大不了在我人工里面扣，不过这组片子能不能把发布权让给我？”
　　纪缓想不到这搞艺术的年青人这么纯真，尤其是那句“大不了在我人工里扣”，让纪缓不由感动又内疚，应得愈加爽快，完全忽略了旁边赶来补妆的AMY脸上诡异的表情。
　　接下来的拍摄顺利了许多，主要原因是摄影师和纪缓之间互动良好，到换第二套衣服的时候，CANDY就被CAT总挤到了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一米八几的男人在试衣间跳上跳下地喊着：
　　“小缓缓，来，试试这个！”
　　“小缓缓，来，把这条围巾加上！听我的，准没错！”
　　草地上……
　　“来，小缓缓，对跳起来，好很好，再跳一次！好这次趴下，来找找看，我的镜头在哪儿？prendre chaud ！干得漂亮，小缓缓。再来单脚站在那里……”
　　CANDY悄悄转身问同样一脸被吓到表情的AMY：“你觉得是不是应该把儿童摄影部的TOP引导员香香姐姐叫过来配合拍摄比较好？”
　　AMY摇摇头，认真地说：“看起来CAT比香香还要投入！”
　　被抢了戏份的CANDY抓了一个换景的空儿，悄悄走近被折腾得一脸热汗的纪缓身边低声说：“觉得我们总监怎么样？”
　　“很专业，很艺术！”纪缓伸长舌头，无比崇拜地说。
　　“是啊，不过搞艺术的人都有点儿小怪癖。比如说……”CANDY往那边一奴嘴。纪缓眼睛跟着往那边看过去，正好看到CAT在挂了一身相机的助理健仔的屁股上摸啊摸，纪缓无限景仰地张大了嘴：
　　“这就是传说中的GAY！”
　　CANDY被纪缓眼睛里射出来的兴奋光芒弄得不知所措，直觉得自己摆了自己一道，咳嗽一声就打算走开，纪缓正好被她挡住视线，没见到CAT从健仔的屁股兜里摸出一个UV镜来。
　　到拍完第五组造型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半了。这里，即使是是盛夏，黄昏依然来得特别早，让纪缓总有一种错觉，一天的时间好象被偷走了许多。
　　“小缓缓，下一组镜头我们在巷子里拍单车哦。”CAT整了一件不起眼的桃红色T恤给纪缓让她去换。
　　纪缓立刻就被忧郁成功击中了。站在地下发了一会儿呆，CAT走过来拍拍她脑袋：
　　“小缓缓，想啥呢？衣服太小了？不能啊，我的眼睛怎么可能挑错码数。”
　　“啊，那个啥，这组镜头我可不可以改天拍啊？”
　　“为什么？”艺术家即使不爽，眉眼还是很赏心悦目。
　　“如果太麻烦那就算了。”纪缓在面对专业人士的时候，胆儿并不肥——注：蒸包子的不算（不了的同学请参阅第一章）。何况，她真的没有把握得花多长的时间来说服刚分手的前男友会同意跟她来拍这样一张坐在单车上的合影。
　　“告诉我原因，听说你一开始就指定要这组风格。”收起吊儿郎当的笑容，CAT先生还是算是一匹皮毛光滑，四肢匀称，可以在朦胧月色下调戏一二的——狼。
　　可惜纪缓同学的忧郁来得猛去得快，而男色这种对普通旷女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只有贴上“任思源”三个字的标签才在纪缓的有效使用期内。所以，只是垂下眼皮再抬起来的一刻钟就在脸上供出鲜艳的笑来：
　　“我就是觉得累了，所以才想换下次拍。”
　　“累了？那好吧。所有人解散，这组镜头押后。具体时间，等我们家小缓缓什么时候精神了什么时候拍。”
　　然后纪缓就目瞪口呆地见到众人象撒一把豆子撒在地上，滴溜溜散了个干净。
　　换回自己的衣服，纪缓站在人烟稀少的公交车站等车，手机在两只手上来回捏了几次，又被心神不定地塞回包里，又掏出来。纪缓觉得自己的心脏左摇右荡，忽悠得让她脸上发白。但是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大声叫嚣：纪缓对于五分钟前发给任思源的那条微信的后果十分没有把握。
　　CAT开车出来正看到纪缓对着手机一脸悲壮、似忧还喜地掀着眉毛，夕阳特特地从侧面映过来，象镀了一层金色的边，照片脸上的绒毛都纤毫毕现。CAT做为艺术家，停了车，掏出那个70-200的镜头安上，劈劈啪啪地对着不远处的纪缓按了起来，心头不是不遗憾，如果有个反光板在下面一打就更漂亮了。做为男人，CAT反省，这个女人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