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过缓》寂寞红中

12、第十二章

　　纪缓的空间感极强，所以，当她早上八点半准时地出现在FACE TO FACE那个九曲十八绕的外景基地时，接待小姐惊为天人：“您之前来过吗？”
　　“没有。”纪缓摇摇头。
　　“您第一次？而且一个问路的电话都没打过来？！”
　　纪缓翻了一个白眼，第一次很矜持的好不好？想着那四千块，更是肉疼，脸色愈加黯淡，没好气地说：“能开始了吗？”
　　“不着急，不着急，今天我们的艺术总监一天都是属于您的。我是您的引导员，您可以叫我CANDY，我先带您去挑服装，然后是化妆……”
　　纪缓脚下一顿，你们家艺术总监也是一双玉臂万人枕不成？发现这小姑娘居然比自己还要二，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试衣间有三进，刚走进第一进，满满一屋子的婚纱扑面而来。纪缓使了好大劲儿才把自己的呼吸调整成两短一长，眼睛象被缝在了那些薄如蝉翼的深深浅浅的白上，移不开。想起旁边还有人，纪缓有些羞涩地问：
　　“我可以摸一摸吗？”
　　CNADY伸手抚了抚脸上的小痤疮，见怪不怪地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这美女的表现不算太离谱，冲进来抱着婚纱就打滚儿的她都见过了。这女人见到婚纱就发疯，就跟狗见到电线杆子就要抱着洒尿是一样的顺理成章的事儿：
　　“您订的这款套餐总共有六个造型，也包括婚纱。所以，您不光可以摸，还可以从里面挑一款穿着定格下美丽瞬间。”CNADY说得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尤其是“定格下美丽瞬间”几个字说得如梦如幻，完全没有提醒纪缓没有男主角的婚纱照女主角被定格在那里，即使是美丽的，也是伤感的。可怜的纪缓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催眠了，甚至听到奇怪的声音，不由从激动的情绪里稍微抽离，睁着一双大眼睛疑惑地问：
　　“我怎么听到鼓掌和吹口哨的声音？”
　　“不，怎么可能。我们这里都是独立封闭的空间，今天早上您是第一个客人，不可能有其他声音！”CANDY勇敢地迎着纪缓的眼光，面不改色地说。
　　纪缓很快就挑好了心仪的婚纱，快到超出了CANDY预计的时间太多。以至于，她不得不使眼色，让负责化妆的AMY把时间尽量拖得久一点，因为，该死的“一天都属于舒小姐的”艺术总监先生还没有吃完“早餐”——丰盛成那个样子——CANDY无法淑女地磨了磨牙——叫早宴也不为过。
　　站在落地穿衣镜前，纪缓被自己惊艳艳的模样深深地迷住，以至于半天挪不开腿。难怪有人会爱上自己的影子，纪缓双手合十向着镜子里站在身后的清秀身影情真意切地说：
　　“AMY，谢谢你。”
　　做为业内最TOP的定型师，各种各样的好话听得多了，加上天生性子清淡如水，AMY对于这样那样的奉承早就无动于衷了。可是，纪缓的感谢却让她微微笑了起来，这个姓苏的客人的眼睛很特别，不是因为漂亮或者妩媚之类之类的，而是当她看着你的时候，看着她琥珀色的瞳仁里自己的模样，你会有一种深刻的错觉，她的眼睛里就是只有你，而你，就是她的全部，心就会这么地柔软下来，所以AMY忍不住接口就说：
　　“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一定再帮你化个最美的新娘妆。”
　　纪缓愣了一下，如黛的精致眉目瞬间垮了下来，AMY无比痛心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在一秒钟内被挤成这样臊眉搭眼儿的一团，抿紧嘴巴自我检讨：言多必失，言多必失啊。
　　CNADY把纪缓领到一间摄影棚里，让她稍等，就不见了人影。长这么大，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纪缓双手提着拽地的象牙白纱裙，站在黑色的背景布前面好奇地东张西望，四周的太阳灯突然“唰”的一声全亮了。纪缓被强光刺得眼睛都睁不开，手却下意识地紧紧提着裙子，忘了抽出来捂眼睛。只好使劲儿使劲儿地眨巴着眼睛，眨了许久才在婆娑的泪眼中，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然后CANDY的声音象中央十台《探索与发现》的画外音一般华丽丽地响起：
　　“苏小姐，这位就是我们FACE TO FACE的首席艺术总监，阿CAT！”
　　每次亮相都要搞得这么惊悸，CANDY一边第一百零一次背诵台词，一边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个男人的理想其实是想在好又多卖特价牛奶，只是时运低入错了行。
　　纪缓被照得晕头胀脑双颊充血，心下却十分崇拜地感叹：“天啊！搞艺术的人就是这么有格调啊！”尽管这高格调的艺术家面目模糊，那又有什么关系，艺术家们总是面目模糊、格性鲜明的——呃，貌似扯远了。
　　“相请不如偶遇，如果准备好我们就开始了。”总监先生的声音干净清越，纪缓再次啧舌：四千块的待遇就是高啊，一个拍照片的声音都追得上102.7的DJ了，还附赠成语。
　　只是，对着黑洞洞的相机，纪缓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晕——相——机——！
　　其实，这不算什么丢人的事。第一次享受被万众聚焦的待遇，谁都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只是，看着那样一个娇滴滴、水灵灵的美人儿，不可思议地将骨肉匀称、修长如葱的食指与中指竖在脑袋旁边，两颊的肉生生地成正方形被推向两侧，露出八颗牙齿，然后气势如虹地大吼一声：“茄子！”
　　……
　　任是见多识广的总监先生也被雷出三里地，满世界找被震得七零八碎的魂魄。
　　美，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或是一声太息，有时候却是赤果果的——造啊——！
　　狂笑的艺术总监扔了一本厚厚的，包装得跟精装《圣经》似的《真逗人》在纪缓身上后，就不见了人影。纪缓不太明白这人怎么了，一脸茫然地问CANDY：
　　“艺术家有创作灵感的时候都是这个状态吗？可是也得给我说清楚这玩意儿是让我垫在脚下头还是夹在胳肢窝下头啊？！还有，它占着我的手没办法摆甫士了。”
　　CANDY使劲儿地拉扯了一下脸上一直在抽搐的肌肉，尽量回答得一本正经：
　　“这个是让您看一看放松一下情绪滴。”
　　“哦——放松是吧？我明白了。其实我挺放松的啊。”纪缓嘟囔着席地坐了下来，发现脚上的高跟儿鞋碍事，干脆连鞋也给拔了扔去一边儿。做为神经元之间乙酰胆碱过厚的代表人物，纪缓能够在炙热的太阳灯下面看着笑话乐得手舞足蹈真的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唯一不太顺心的就是，那太阳灯一会儿一闪一会儿一闪，再看回书面，眼睛都要冒半天的绿光，实再可恶，所以，第N次被晃花了眼的纪缓愤怒地跳了起来，拎起旁边的高跟儿鞋，凭着直觉脱手就往前面一扔——
　　“咣——”“哎哟——”摄影棚立刻陷入一片混乱，然后，还没回过神的纪缓被一个突然冲过来的男人一把攥住了手腕。即使没有真正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凭着多年闯祸的经验，纪缓直觉自己又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