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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六
      衣螽茶在花园里剪玫瑰,一枝又一枝。
      “原来你在这。”路代远出现了。
      “有事?”
      他挠挠头:“只想告诉你,我放了一样东西在你房门口。”
      “是什么?”
      “离开科威特后,我去了米兰,然后才回来。”答非所问的他慌乱地将眼光投向远处。
      “衣小姐,”一位提花篮的女仆站在花园篱笆门前,篮里是蓝玫瑰与黑玫瑰,“您要的玫瑰买回来了。”
      “请放在我房门口。”
      女仆便提花篮走了。
      “听管家说,这里有个台球室。”衣螽茶无意间提起。
      “想玩?”
      “我总要找些事情做。”她看上去是真的百无聊赖,披垂在背上的青丝都在和风里寂寞地微微抖动。
      路代远拉起她细弱的手:“那跟我来。”
      衣螽茶提起装满花的花篮,将剪刀放进去,便跟路代远去了城堡最顶端的台球室。
      “我不明白,”衣螽茶忍耐地走着她讨厌的螺旋楼梯,“台球室建在这样高的地方,是贪图空气新鲜?”
      “是贪图高处不胜寒——园淳的贪图。”路代远看似无心。
      终于到了台球室,那里很宽阔,阳光直射进落地窗,铺在土耳其地毯上。四张台球桌相隔很远地摆放。
      “来,我教你。你想学哪类,英式台球?或者美式?法式?”
      “英式。”
      “英式台球有两大类:英式比例台球与斯诺克台球。选哪样?”
      “斯诺克台球。我曾听说它竞争激烈,有乐趣。”
      路代远于是领她走到其中一张球桌前:“园淳也喜欢斯诺克台球。”
      球桌台面四角以及两长边中心位置各有一个球洞,桌上摆有1个白球,15个红球与6个彩球。
      路代远递给衣螽茶一根球杆,自己也拿了一根,在球杆杆头涂抹壳粉:“这样可以增强球杆和主球之间的摩擦。”
      衣螽茶放下花篮,兴致勃发地拿着球杆。
      路代远接着说:“开球前,可以抛硬币来决定谁先开球。”
      就这样,衣螽茶一整个上午都跟路代远学打台球。
      路代远热情澎湃地告诉她斯诺克台球规则,以及那些常用术语。
      衣螽茶有生以来第一次懂得“自由球”、“重打球”、“彩球摆位”的含义。而让她记得最深的,就是“吻击”。
      “夏园淳很擅斯诺克台球?”衣螽茶打了个跳球。
      “他简直是乔•戴维斯。”

      正午时分,衣螽茶才离开台球室,留下路代远一个人击打台球。
      她在房门前捧起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物盒,拆开那些纠结的缎带,发现盒子里是一件软缎制的露背裙,墨绿色。
      是路代远从米兰买回来的。
      衣螽茶知道这点,抱着礼物盒慢吞吞走进房,将它随便塞进衣柜。
      她甚至没试穿。以后也一直没穿。完全将它忘了。
      但却用室内电话拨通路代远的手机:“多谢你的礼物。它很合身。”

      下午三点,梳着整齐发髻的衣螽茶准时坐在书房里,受教马蓝关。
      衣螽茶心不在焉,怎样也无法用法语念出“爱情”。
      马蓝关竭力忍耐,面无人色,以最慢语速教她一次又一次。
      她用书本蒙住面孔:“我不会念!‘爱情’是什么鬼?”
      “是让女人智商变成零的东西。”马蓝关坐在窗台上,傲慢极了。
      她撇嘴,看向窗外:“咦,我总是看见飞机。”
      真的,一辆飞机渐渐降落。
      “是夏园淳!”衣螽茶认出那架飞机,也不向马蓝关说一声,打开门就跑了。
      马蓝关看向窗外。
      那架飞机正要降在离城堡不远处。
      很快衣螽茶就出现了,直奔飞机。
      马蓝关看见一身白衣的衣螽茶,一刻不停奔跑,发髻散落,长发无拘无束地在风里飘扬。
      飞机终于停稳。
      夏园淳与路阔然下了飞机。
      衣螽茶反剪双手,仰头看夏园淳。
      夏园淳给她以巨大的拥抱。
      她未曾想到,不动声色轻轻推开他,明媚地微微笑,左手变出一枝黑玫瑰:“欢迎回来。”将它插在夏园淳的西装口袋里。
      “对不起。”夏园淳这样诚心诚意。
      衣螽茶却不明白:“怎么?”
      “乔治威的事,我很抱歉。”夏园淳继续说,“马蓝关与我通过电话。怎样,他可教了你很多法语?”
      “教了。”她突然就一人分饰两角,用法语念《泰坦尼克号》罗丝与杰克那段对白,“我爱你,杰克。不要这样,别说再见,时候还没到,明白吗?我好冷。听我说,罗丝,你会脱险的,你会活下去,生一大堆孩子,然后看着他们长大,你会长命百岁,寿终正寝,不是这里,也不会是今晚,不会这样地死去,明白吗……”这样一直念到最后一句“我永不会放弃”。
      夏园淳笑,被她惟妙惟肖的语调与神情打动:“或者我该送你去好莱坞。”
      衣螽茶沉默地笑一下,领先向城堡走去了:“快进城堡吧。”
      夏园淳很快走近她,与之并肩而行。路阔然识趣地远远走在后面。
      卡伦此刻才从城堡里仪态万方迎出来。刚才她一直忙着好好打扮,“让夏园淳狠狠惊艳一下”的心愿强烈得她整颗心都要炸开。
      她硬是挤开衣螽茶,亲密地挽紧夏园淳的手臂,拉他进城堡。
      夏园淳回头看衣螽茶。
      衣螽茶低头,不想让他看见她脸上的坦然。

      深夜。
      夏园淳书房。
      “你是如何被发现底细?”夏园淳叼着蒙坦尼尔雪茄,手指又在敲笔记本电脑键盘,查看马蓝关刚交给他的有关考骑集团内部资料。
      马蓝关皱起眉头,被迫想起那个女人令他满心不快:“黎知深老奸巨滑,你知道。他身边有个女人。叫乔。是她识破我。”这真是他“特务生涯”无法洗刷的污点。
      “乔?”
      “别问我,我不知她什么来历,曾千方百计想查她生平资料,竟完全无法查获,像是没有过去。我确定她是很厉害的角色。”
      “你先在这住一段时间,如今外面风声紧,追杀你的考骑枪手十面埋伏,前仆后继。”
      “即是说,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如果你愿意不明不白曝尸街头,我没意见。”
      马蓝关一手按摩额头。
      “我有新任务交给你。”夏园淳头也不抬。
      马蓝关深陷入沙发,仰头看天花板:“愿闻其详,老板。”

      大家正在吃晚饭,刀叉碰撞瓷碟的声音此起彼伏。
      卡伦对夏园淳暗送秋波。
      衣螽茶感到头皮发麻,心里诅咒“眉目传情”这个词。
      “啪!”
      应声而落的,是一块牛肉,不偏不倚贴在衣螽茶肩上,那件雪白的雪纺衬衣立刻染了污渍。
      衣螽茶对坐在她对面的马蓝关怒目而视。
      “我并非故意。”马蓝关面无表情。
      一刹那间,衣螽茶懂得“面目可憎”。
      她用叉子叉住肩上的牛肉,将它扔在桌上,继续一边切自己的牛肉吃,一边喝勃艮第红酒。
      卡伦笑得花枝乱颤,乐不可支吃鹅肝,并与路阔然干杯,喝波尔多白葡萄酒。
      “啊!”衣螽茶一鸣惊人。
      一块牛肉不负她所望,落在马蓝关肩上。
      衣螽茶一本正经:“我良心充满不安。”
      马蓝关一脸风平浪静:“我的智慧提醒我什么是居心叵测。”
      衣螽茶低头继续将牛肉切成一小片:“《汉谟拉比法典》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不得不承认,前人富有先见之明。”
      夏园淳用小刀轻轻碰酒杯,“叮”的一声脆响。
      马衣二人便安分守己了。

      衣螽茶正在舞房里,并不是跳芭蕾,只是坐在窗前,任阳光照耀。
      夏园淳突然就来了,站在她身后,看她墨绿色的背影。她穿深蓝色阔腿裤墨绿色衬衣,用有细密流苏的深蓝色丝带绑住长发,丝带和头发一样长,垂落在背上。他忽而发现连她的倩影也是一道风景。
      “我至今不明白,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衣螽茶居然知道他站在身后。
      “想过要逃走吗?”
      “如果刚才你用担忧的口吻,现在我或者可以讨你喜欢骗你说:没想过。”她着迷地看向窗外光芒万丈的天空,“我试过了啊:仆人管家三缄其口;每当我骑马快接近草场边缘高高的墙壁,警报轰响,管家便开车来将我带回城堡;与路代远出去,总会发现不远处有穿黑西装的人跟踪——那一定是你派的……”
      夏园淳沉默。
      衣螽茶虚眯眼睛:“但是,如今我居然也有些想要心甘情愿自投罗网。”一枝黑玫瑰瞬间夹在她左手里。她将它递给身后的夏园淳,自己却不回头,害怕眼睛流露出虚情假意。
      夏园淳接过那枝黑玫瑰。
      她出神望着窗外的天,以致当背后的夏园淳用双臂圈住她肩膀时,不禁大吃一惊,脸孔又开始发热泛红,沁出细密的汗珠。她慌慌张张地变出一枝又一枝黑玫瑰,变了十二枝,全部塞给他。
      他却只是将花放在地上,仍旧用圈住她肩膀:“衣螽茶。或者你确实是我的一盅茶。”
      她整颗心都要跳出来,是担忧的缘故。
      “砰”的一声,门开了。卡伦呼吸困难地看这暧昧的一幕。
      夏园淳这才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衣螽茶松一口气,悄悄抹掉汗珠,回头看看卡伦,继续坐在地上晒太阳。
      卡伦走过来挽住夏园淳的手臂。
      夏园淳便跟卡伦走了。
      衣螽茶手托住下巴,在空荡荡的舞房里发呆。
      而此时马蓝关出现了,他倚在门上,看那个墨绿色背影。像往常一样,他身上挂一台莱卡相机。
      衣螽茶无意间瞥见左边有一个内画鼻烟壶,玛瑙制的。图案仍是玫瑰,亮丽的深红色。
      是夏园淳送的,就在刚才圈住她肩膀的时候。
      她拿起那个含情脉脉脉的内画鼻烟壶,吻了吻瓶身,以为吻了一朵朵细小的深红色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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