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EchoEon

4、第 4 章

　　四
　　“代远转交给你的事完成否？”夏园淳叼着一根蒙坦尼而雪茄。
　　路阔然将牛皮资料袋交给夏园淳：“全部搜齐。包括鸡毛蒜皮的事。”
　　“确保资料百分百正确吗？”
　　“无庸置疑。我走访了她浙江杭州的老家，那里人对她双亲评论极差，不过提起她，都说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年纪轻轻独闯俄罗斯，勇气惊人。她的芭蕾老师对她也有很高评价。”
　　“这是你的酬劳。”夏园淳递给路阔然一张支票。
　　路阔然接过支票吻了吻，霎时年轻十岁。他道声谢，便神采飞扬退出夏园淳的书房。
　　夏园淳意味深长看着资料袋上潦乱的“衣螽茶”三字，雪茄的烟雾将他包围。

　　客厅里只有衣螽茶与卡伦。
　　衣螽茶整个人深陷沙发，仰头看天花板。她无事可做，那个常常陪她玩的路代远被夏园淳派遣去了科威特。夏园淳？夏园淳从不陪她玩。
　　作为一名金发碧眼的德国美人卡伦在看厚重的中国成语字典，貌似津津有味。
　　为了那个来自中国的夏园淳，为了创造共同语言，卡伦孜孜不倦。衣螽茶佩服得五体投地。
　　卡伦轻声念成语，语音洋气。
　　衣螽茶掩嘴一笑。留在客厅听卡伦“引领潮流”地念成语如今成了她的消遣。
　　卡伦倒竖柳眉：“不许笑。”
　　又是别扭的语音。
　　衣螽茶抱着一条肥嘟嘟的波尔多幼犬，此刻与之闹作一团：“如果笑腺发达是一种错误。”再次嘻笑不停。
　　卡伦七窍生烟。
　　“咦！”衣螽茶一本正经，“你右眼下方沾了脏东西。”
　　卡伦魂飞魄散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
　　衣螽茶仰头大笑：“愚人节快乐！”其实今天不是四月一号。
　　“我讨厌你，中国女人！”卡伦差点七窍流血。
　　衣螽茶止不住笑，抱着波尔多犬奔出客厅，去了城堡后的马厩牵马，不一会儿就纵马驰骋在草场，三条波尔多犬在后面追。
　　天空里有一辆直升飞机，很快降落在草场上。一个头发稀疏的六十多岁的老男人下了飞机，服装考究。
　　直升飞机又飞走了。
　　老男人向衣螽茶招手，一面向她走来。
　　衣螽茶居高临下地看他，伸出手来：“你好。”
　　老男人握紧她的手，在手背上吻一下，用法语说：“安琪。”
　　衣螽茶生硬地抽出手来，骑马跑得远远的，脸色已不大好了。
　　老男人提着黑皮包走进城堡，眼光仍紧追衣螽茶。

　　衣螽茶骑马累了，一身疲软地回城堡，倒在自己床上。
　　后来管家来敲门：“衣小姐，老爷请你下去吃晚餐。”
　　衣螽茶便将长发高高挽成发髻，穿了深蓝色短裙墨绿色露肩雪纺上衣，步态美丽地下楼去饭厅。夏园淳，顾后恺，卡伦，路阔然都坐在饭桌前。
　　那个老男人居然也在，慈善地向衣螽茶问好。
　　衣螽茶想起那个吻手礼，胃里一片翻天覆地，但仍是学着他的语调说了句僵确的法语：“你好。”
　　他兴奋地与他身边的夏园淳交谈，两人叽哩呱啦讲大段法语。
　　夏园淳似乎很高兴。
　　衣螽茶想离那个老男人远远的，便坐在顾后恺旁边。顾后恺以一贯的冷淡，对她不理不睬。
　　夏园淳介绍那个老男人：“他叫乔治威，以后会住在这里，教你法语。”
　　衣螽茶吃惊万分。
　　“别这样。你愿永远语言不通？”夏园淳不以为然。
　　“嗯。”衣螽茶垂下眼睫毛，胃里翻江倒海。
　　乔治威微笑着切牛排。

　　夏园淳特别给衣螽茶准备了一间书房。
　　就这样，衣螽茶在书房里开始了学法语，认真地抱着书本翻看离奇的法文，修长的小手指握着一支笔。
　　“你似乎很怕我？”乔治威唐突地问。他懂得讲中文。
　　衣螽茶头也不抬，一支笔在书上圈圈点点：“难道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她流利地念出一串法文，都是乔治威刚刚教的。
　　“多聪明的小天使！”乔治威俯身向衣螽茶，手放在她肩膀上。
　　衣螽茶警惕地站起来，退出书桌老远。
　　乔治威坐在书桌上：“你可是园淳的情人？”
　　“卡伦才是。”衣螽茶走向门边，眼神愠怒。
　　乔治威却立刻拦住了她，双手揽住她细小的腰肢：“你可愿意做我一个人的天使？”
　　衣螽茶无法挣脱他：“老狐狸。”
　　“园淳叫我老乔治。你知道，我是他父母的好朋友，他说我是他最好的叔叔。他的法语还是我教的。”
　　“事实证明谁都有瞎眼的时候。”衣螽茶对他又打又踢。
　　传来门柄转动的声音。
　　乔治很快松开了衣螽茶，脸上一如既往慈善地笑着：“错了错了，这句法语不是这样念的。跟我念……”他念出一串法语。
　　衣螽茶看向大门。
　　门开了，顾后恺的脸露出来：“我给你俩送点心来。”手里确实端着托盘。
　　衣螽茶趁势匆匆跑出去。

　　“笃笃笃——”衣螽茶不放弃地敲门。书房里却无人应答。
　　闻声而来的管家柔声告诉她：“老爷刚刚离开了。”
　　“离开？去了哪里？”
　　“香港。路阔然先生跟着去了。”
　　衣螽茶呆了呆。他就是这样，不辞而别，习惯成自然。生意！衣螽茶深吸一口气。
　　“什么时候回来？”
　　管家歉意地说不知道。
　　衣螽茶想了想：“那，你知道园淳的手机电话号码吗？”
　　“What？”管家中文水平有限。
　　“叔叔的手机号，这幢城堡里除了路代远与路阔然，谁也不知道。”顾后恺突然出现在管家身后，“你要干什么？”
　　“只想撤掉那个家庭教师。”
　　“原因？”
　　“这……”衣螽茶难以启齿。
　　乔治威居然出现了，一脸委屈与不解：“衣小姐，难道你不满意我的教学水平？”
　　衣螽茶看向顾后恺。
　　顾后恺回看她。
　　两人对视了很久。
　　乔治威又叫了一声：“衣小姐？”
　　衣螽茶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回房。

　　顾后恺突然成了衣螽茶的救星。她总在适当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出现，带来点心、咖啡，或者抱着一本法语书，跑进来问乔治威这个法语怎么读，那个法语什么意思。即使门锁上了，她也会用力敲门：“乔治威先生，打扰了……”
　　乔治威慈善地一 一回答。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很长时间。
　　夏园淳仍逗留在香港。
　　难道衣螽茶没打算不上课？其实有的。她常常藏起来，却总被熟知地形的管家找到：“衣小姐，乔治威先生在等你上课。”由于语言不通，衣螽茶解释不了，只好磨磨蹭蹭踱去书房。
　　最后，她哪里也不能藏了，因为管家总是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如果她一定要留在自己房里，乔治威就会这样说：“既然衣小姐喜欢在房里上课，我也只好屈服了。”
　　这样，她只能乖乖去书房上课了，穿得严严实实。
　　好在因为顾后恺不定时出现，乔治威有所收敛。

　　忽然有一天，顾后恺没有出现。一直没出现。
　　衣螽茶几次三番要冲出书房，都被乔治威拦住了。
　　“喝杯咖啡？”乔治威走过去锁紧大门。
　　衣螽茶刚想大叫起来，被他一把捂住嘴，按倒在地。
　　她不断挣扎……
　　“你在干什么？”
　　衣螽茶欣喜万分地听到一个声音，又欣喜万分地看到门早就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个身穿蓝西装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乔治羞愤地站起来，他几乎想杀了坏他好事的人。
　　那个“蓝西装”走向衣螽茶，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其时她的衣服已被撕得很烂。
　　“蓝西装”想扶她起来，她拒绝了，靠自己摇摇晃晃站起来。
　　“你还不走？”“蓝西装”不耐烦地看向窗外。
　　乔治威闻言，一面立刻掏出手机叫手下派来直升飞机，一面逃也似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衣螽茶与“蓝西装”。
　　“你是？”衣螽茶脑海里有这个人的影子，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就是那个叫马蓝关的。”
　　衣螽茶诧异，被他那傲慢的神情激怒。随即冷冷地说：“今日的事十分感谢你。”
　　马蓝关也冷冷地说：“我只是迫不得已救一个可怜鬼而已。”同时左手玩弄一枚□□。刚才便是在城堡里四处闲逛，无意在书房门外听见动静，才打开门的。
　　衣螽茶沉默地回房，看见窗外，接走乔治威的那辆直升机已飞向远处。
　　她很快换了一套整齐衣服，提着那件蓝色西装外套走出去。刚好遇见管家，便用法语问：“后恺呢？”
　　“在房里。”管家又说了一大串法语。
　　这就使衣螽茶更厌乔治威，教给她的法语并不多，总在挑逗地注视她，将时间浪费。现在，她只听得懂管家说的一些，像“吃坏肚子”、“不能离开厕所”。但也大概明白了，看来顾后恺是因为泻肚子，所以才不出现的。
　　“谢谢。”她用法语向管家道谢，便立刻奔回书房。
　　像正在等她重新出现，马蓝关仍站在书房里的窗边。
　　衣螽茶将外套塞进他手里，便一声不响地再奔回房，被他那种“我已看穿你”的神情刺激得心浮气躁。这是她从前未曾有过的心情，于是，她为他打破她的冷静而更加憎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