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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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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日上三竿的时候,衣螽茶仍坐在窗前的藤椅上,眺望那无边无际的巨草场。阳光铺在她脸孔上。
有人敲门。
“门没锁。”衣螽茶扬声道。
路代远进来了:“要不要看看你的马?”
衣螽茶微笑:“雪白色的?”心里多少还是诧异夏园淳的行事风格,多讲效率。
“自然。”路代远走过来想扶衣螽茶,被她拒绝了。她自行站起来,撑着拐杖走出房门,下楼梯。
他站在后面,一路注视那倔强的墨绿色背影。她雅致的发髻高高盘起,露出细腻的小脖子。
两人来到草场。
阳光下,城堡影子投在草场上,一匹白马与三条波尔多犬正踩着城堡影子。
衣螽茶走过去,抚摸白马长长的鬃毛。
顾后恺在这时出现了,骑着自行车。
她问路代远:“夏叔叔呢?”
“他去香港谈生意。”
“你不去吗?”
“我有别的事要干。”路代远朝白马努努嘴。
顾后恺掉转车头,骑车离开了。她不曾与衣螽茶交谈。
“她并不太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性格有些像男孩。”路代远解释。
“我知道。”衣螽茶也想拥有一辆自行车。
波尔多犬们尝试着靠近她,但又自己吓自己地跑远了。
“过不多久,你会与它们相处很好。”路代远追赶那些丑极了的波尔多犬。
衣螽茶撑着拐杖慢悠悠地走回城堡,看见卡伦一个人在客厅里吃蔷薇花粥。
两人干瞪眼。
最终是衣螽茶打破僵局:“你的指甲美。”
卡伦的指甲描绘了一朵朵橙色蔷薇。
“谢谢。”卡伦装得冷冰冰。其实心里有些风浪不平。原本一直以来希望夏园淳说的话,却被相交甚浅的衣螽茶说了。
衣螽茶有些艰难地上楼梯。
卡伦慌张地用一本厚厚的杂志挡住自己的脸:“腿好些了?”
衣螽茶不禁微笑:“好些了。”她想,卡伦被夏园淳宠爱得变单纯,太过单纯,以致言行举止稚气未脱。
腿伤到底痊愈了,虽然留下伤疤,衣螽茶仍然热爱穿短裤,露出美好的双腿。
夏园淳仍未回来。
衣螽茶问起,路代远的答案隔几天变一下:“他在爱尔兰。”“他在卢森堡。”他在比利时、纽约、瑞士……
“莫非他在云游世界?”衣螽茶仿如听天方夜谭。
路代远总以“生意需要”搪塞过去。
卡伦与顾后恺没怎么问夏园淳的行踪。两人都对夏的飘忽不定习以为常。
“要不要出去玩?”路代远眼看衣螽茶天天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白皮肤一直没被晒黑或者晒出雀斑。她倒是与三条波尔多犬混熟了,但总一脸乏闷。
听到这句话,衣螽茶从草地上跳起来:“去哪?”她看见路代远靠在一辆哈雷摩托车上。
“你想去什么地方?”
“圣艾米里翁。”
“那快快换一套衣服。”
她低头看看身上那套裙装:“等我十分钟。”便奔回城堡。
再奔出来的时候,她穿了白衬衣、墨绿短裤、灰靴子,让长长的微卷发垂下来。她还在腰上绕了浅绿玻璃纱,打个标准蝴蝶结。
路代远吹一声口哨以示欣赏。她肤色白,穿墨绿色相映得彰。
衣螽茶刚想上车,路代远叫住她,欲言又止。
“怎么?”衣螽茶狐疑。
他吞吞吞吐吐:“我要将你眼睛蒙上。”
“干什么?”
他故作神秘地笑。
她左思右想,得出结论:“是夏园淳叫你这样做的。”
“嗯……他不想让你知道路径。”
“然后我就一辈子离不开这城堡,就算要出去,也需别人带引才行。”
“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路代远掏出一条墨绿色丝带。
衣螽茶上车,乖乖地闭起眼。
路代远把她双眼蒙上,这才如释重负上车,发动摩托车,一路飞驰。
衣螽茶仔细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双手环住路代远的腰。她怕摔下车。
路代远如遭电击,笑意在他嘴边一圈圈荡漾开来。
“到了。”路代远停住车子。
衣螽茶解下丝带,没有下车:“是圣艾米里翁啊。小时候我天天想着来这里,看这座中世纪城堡,看葡萄园。”
“这里的巨石教堂要不要看一下?”
衣螽茶顽皮地笑起来:“我们回去吧,现在。”
“那样快?”
“不想看得太清楚。”
“浮光掠影。”路代远发动车子。
这时,从广阔的萄萄园一角,走出一个人来,一身蓝色的休闲服,头上一顶格纹鸭舌帽,身上还挂了一台莱卡相机。
衣螽茶瞪着他的时候,他已向她走来:“她就是夏园淳的新欢?真是单薄,不过一双眼睛大、黑。”
“马蓝关。”路代远向那个“鸭舌帽”不满地撇撇嘴。
“你好,叫马蓝关的。”衣螽茶伸出手。
“你好。”他冷淡地伸出手,刚想与她握手,她却将手收回。
马蓝关没有表现出丝毫尴尬,傲慢地抿紧嘴。
她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你怎么在这里?”路代远挠挠头。
“我有必要向你报告吗?”马蓝关悠然自得地踱向那座中世纪城堡入口处。
路代远于是开车带衣螽茶走。
“可否去加隆河的石头桥?桥下可以踩滑板,是吗?”
“想玩?”
“想让你玩,让你摔得昏头昏脑,大白天看见星星。哈!”
到达目的地,衣螽茶兴致勃勃下车:“可是,去哪里弄滑板。”
其实,不用担心。石头桥下有许多踩滑板的外国人。他们稀奇地看着衣螽茶。
路代远向一个陌生人走去,讲大串大串法语。
陌生人友善地与他交谈,时不时看向衣螽茶。
衣螽茶只顾看别人踩滑板,脸上流露出灿烂的笑意。
路代远顺利借来一块滑板,递给衣螽茶:“要不要扶着你滑?”
“哈哈。”衣螽茶只笑不答,轻轻推开路代远,“刚才你和那个人说什么?”
“他说你美丽。”
衣螽茶踩起滑板来,潇洒自如,其他踩滑板者啧啧称羡。
路代远不可思议地看滑板上那个体态轻盈的人:“你分明曾表示不会踩滑板!”
她的头发洒脱地飞在风里:“哪有?”一副什么也记不得的糊涂表情。
“试一下?”她邀请他。
“饶命!”他摆手拒绝,十分窘迫,“我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人!”
“也是,像你这种彪形大汉,保不定踩碎滑板。”衣螽茶深思地捏着下巴,又一次姿态美妙地踩滑板经过他面前。
“彪形大汉?”路代远深受困扰。
衣螽茶认真反问:“你不觉得?”她只是胡说。他其实拥有男模身材。
她忽然停下来,眼光定格在前方。
路代远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夏园淳坐在一辆奥迪的驾驶座上。
“咦,你回来了?”衣螽茶开始踩滑板靠近夏园淳,向他招招手。
西装革履的夏园淳微微笑着。
“你怎会来这儿?”衣螽茶明知故问。
“找你。”
“找到了?”衣螽茶开玩笑。
“现在回城堡吗?”
“假如是和你一起的话。”
夏园淳打开车门。
衣螽茶便上车了,不忘对路代远挥挥手。
夏园淳朝路代远点点头,发动引擎,带走了衣螽茶。
奥迪一路飞驰。
衣螽茶上车后,一直闭着双眼。
夏园淳问起,她这样说:“我不需要知道路径。和你在一起,注定要变路盲。”停顿好久,她左手突然五指向上作发誓状:“但我愿意。”同时一枝红玫瑰出乎意料地出现,被夹在她左手的食指中指之间。
“你会变魔术!”夏园淳新奇地看看她。
“雕虫小技。”她嫣然一笑,将红玫瑰随便扔在车上,“去年在纽约巡演,认识一个魔术师,他只教会我变玫瑰。”
他一手握方向盘,一手递给她一个墨绿色礼物盒。
她细心地拆开包装,从中拿出一个翡翠制作的内画鼻烟壶,它的图案是细小的墨绿色玫瑰,在那浅绿色的枝枝叶叶交缠间含苞待放。
他没问她喜欢否,一脸笃定。
又一枝黑色玫瑰出现在她食指、中指间,她将它递给他。
他接过:“多诡异的黑玫瑰。”
她低头把玩那个内画鼻烟壶:“想不到日理万机的你也有闲情逸致。这段日子去了很多地方?”
“确实。”
“下次会去哪里?”
“行程未安排。”
不愿意说?她明了,便不再问,解了腰间的玻璃纱,将双眼蒙上。
回到城堡后,是他亲自替她解下玻璃纱的,那时候,她已经睡得很沉。
再后来,是被卡伦一声尖叫惊醒的,醒转的衣螽茶发现自己被夏园淳抱着。再看看周围,大厅里管家仆人卡伦路阔然顾后恺都在,个个瞪目结舌。
恐怕卡伦最想不通,衣螽茶怎会与夏园淳暖昧到这种境界了?
衣螽茶面不改色,让夏园淳放她下来,然后漫不经心地上楼,手里捧着那个内画鼻烟壶。直至回到房间,她美丽的小脸孔才慢慢发热变红,沁出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