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客栈有妖在》有鹿在野

4、青梅竹马

　　04

　　因为持续的暴雨，大黎古镇里游客很少，四周悄无人声，只有暴雨强烈的白噪音，铺天盖地。
　　童灿并没有昏迷很久，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艰难抬头，看到院子里浓密的雨幕，思路瞬间恢复。

　　他的家族做了一个致命的误判！黎家最需要忌惮的不是老爷子！

　　紧紧咬着这个念头，童灿挣扎了一下，发觉自己竟然就保持着昏迷前的状态，瘫倒在门前院子的积水里，泡得人都要肿起来了。
　　作为当红偶像，这个待遇也挺别出一格。

　　透过雨幕眯眼看过去，黎家孙女——那个一掌就能把他打昏过去的女孩子，换了干燥衣服，披着一张毯子，坐在庭廊下写着什么。

　　拖着被泡久了有些发软的双脚，童灿一步步挪到走廊前，浑身湿透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早上过来时他还是好整以暇等着黎家屈服的公子哥，那时眼前的女孩眼神悲愤，狼狈不堪。此刻她披着温暖的毯子，漂亮的小脸蛋埋在书堆里，看也不看他。

　　境况完全换过来了。

　　“我刷真题冷静一下，”良久，黎梨举起手里的试卷。
　　童灿：……

　　“你头天晚上过来，根本就不是迷路，是来踩点的？”
　　“客房里的死老鼠，和崩塌的院墙，是在进一步警告我们？”黎梨指着院子里那堆砖。
　　“家人都进了医院，院墙到现在都还没修建。”
　　“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你今天来是要逼我说服爷爷的，对吗？”

　　童灿没有否认，他在黎梨对面坐下来，低着头，头发上的雨水还在一缕缕滑下来。在氤氲的湿意中，他看上去有点虚弱。

　　“我家……找了很久很久，才确定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间客栈里。”
　　“我告诉过你，卖掉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我家势在必得！”童灿有些急切，他与家族谈判，先行去处理，是希望能用尽可能缓和的手段，就把客栈拿下。

　　如果他袖手旁观，此刻是何情景，又是个未知数了。

　　“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强忍着眼泪，黎梨随手抓起桌上的符纸，甩到童灿的脸上。

　　她也不过是个十七岁、下个月就要高考的半大孩子，被家人呵护备至，自小爷爷告诉她体质特殊，务必要控制好情绪，否则会牵连他人。

　　可是家人接连出事，这偌大的院子，竟然只剩她孤苦无援。这时再顾不上控制情绪，悲愤交加，咬牙站起来，一把抓住童灿的衣领！

　　雷声轰鸣。

　　童灿急速喘了几口气，顺着她的力气，支撑着桌子也勉强站起来。
　　四目相对。

　　童灿的家族曾经拥有眸睨天下的血统，经过几千年隐秘的传承，终究敌不过时间的稀释，血脉变得淡薄，神力日渐衰弱。甚至在时光流传中，历经了太多仍窥见其血统秘辛之人不怀好意的陷害，乃至于家族败落，甚至怀有直系血统的童家人，落得个命短气绝的宿命。

　　时至今日，穷尽家族累积的财力，童家终于找到了也许能挽救家族灭绝的唯一力量，这股力量就镇压在柿子客栈的古井下。

　　而黎家，世代镇守古井。

　　古井下被镇压着的，对于童家来说也许是延续家族血脉的“宝物”，但对天下苍生来说，是灾难。

　　那是上古时代就被封印的大妖。

　　十几年前，童家察觉出大妖的气息时，欣喜若狂。他们穷家族之力，研究如何借助大妖的力量，恢复家族荣光，更重要的是，改变直系血统早亡的命运。

　　童灿是直系血统，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自小便知道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天生拥有神力，尽管微弱。但在几千年时光的轮转中，尽管普通凡人成为世界的主宰，凡人群体的力量极强，势无可挡；但个体，不会有人是童家直系的对手。

　　但现在，他先是被黎梨一掌拍晕，这会又被她抓住衣领怒吼，下一步如果是要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他估计也只能尽量把脸抬高一些。

　　童灿不是现在才认识黎梨，事实上，童家从十几年前起，就若即若离地关注着黎家，他成长的过程，也一直看着黎梨的成长。

　　童灿从小受家族理念影响，同样万分渴望改变家族命运。
　　他知道自家和黎家终究会有一次硬战，但心里还是隐隐抱着一点可笑的期待，希望黎家或许也厌倦了沉重的家族使命，放弃老宅，去过富裕轻松的生活。

　　这点期待来自他的私心，他遥遥看着黎家女儿长大，就像是一对隐秘的青梅竹马，不知不觉染上了一些别样的情愫。

　　甚至于两三年前，他得知青春期的黎梨开始追星后，凭借家族的财力以及自身的实力，他很快以偶像男团的主唱出道，一夜之间红遍全国，现在更是已经在亚洲乃至欧美开巡演，风光无限。

　　好像这样，他和黎梨之间，就能建立某种联系，他在舞台上意气风发，闪闪发亮，另一端，黎梨也许会看着他。
　　会像别的粉丝那样，为他尖叫，发自内心地说最爱他吗？会在房间里贴满他的海报吗？

　　可是，童家的调查显然出了问题。
　　他被看着长大的女孩儿一掌拍晕，连反抗都来不及。
　　他甚至不知道，黎梨房间里贴的是他们团主舞的海报，不是他的。

　　在漫长的历史时光中，童家一枝独秀，从无对手，凡人个体实在不值得他们投入太多精力去研究。

　　不是轻敌，而是根本没有在意过。

　　黎家镇压古井的法力早已衰微，百年来血脉单传，到黎均这一代，几乎已经全无法力，仅余老爷子黎锦苦苦支撑。

　　童家当然调查到了这一点，只是对于如何控制大妖、为我所用，童家也还没有十全把握，是以按兵不动，只一直秘密关注着黎家的一举一动。

　　黎家的两个半大孩子，黎均不允许把养子拉进家族使命的漩涡里，禁止他爸教导镇压的法术；女儿虽因家族传承，自带一点点法力，但从未刻意修炼，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学霸。

　　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黎家为了能继续镇压住古井里的大妖，瞒过了童家的观察，做了什么逆天改命的事？
　　不如试探一下。

　　童灿捏起一张刚才黎梨砸过来的符纸，那真是张鬼画符，他还有一点力气调笑：“符不是你写的吧？这字跟医生开药方似的，也没任何法力。”
　　黎梨：……

　　就在黎梨真的发怒要把他按在地上时，童灿捏着的符纸突然燃烧起来，明亮的火光把他的脸映衬得更加苍白。
　　他轻轻把燃烧殆尽的纸屑吹走，“你别生气了，我告诫过家人，不能下狠手，你爷爷他们很快就能回来。”

　　“但是，”童灿握住黎梨抓他衣领的手，认真道：“我的家族不会放弃的。”
　　“由不得你们不放弃！”黎梨快速抽回自己的手，“你现在在我手里！”

　　童灿声音越来越低，他轻笑：“我在你手里，那你能把我怎样呢？”
　　“你还会什么呀？”

　　从刚才开始，童灿的脸色就越来越白，这会简直有些气若游丝。他勉强支撑看着黎梨，眼神带钩，渴望她能给他一个答案。

　　黎梨气恨他连伤家人，心里并不同情，无视了他的问题。

　　她捏起一点飘落在书桌上的符纸纸屑，揉搓开，雪白的手指尖一点灰黑，“你能控火？”
　　凑近再闻一下，似乎有点不确定，“这……这是……”

　　暴雨似乎无休无止，黎梨心里疑惑震惊，但又不敢相信，她伸出手，洒进来的雨水很快把指尖那一点灰黑冲刷掉。

　　从小她就被爷爷紧叮密嘱，要控制情绪，不能大悲大喜，否则牵动天气异常。
　　比如这场大雨，她心里难过，暴雨就不受控制。

　　但是，身边的童灿，他能控火……
　　而且是三味真火。

　　“小梨，”童灿也没有回答黎梨的话，他看着雨中的柿子树，轻声说道：“这棵柿子树真高啊，如果是梧桐树，就……更好了……”
　　尾音消失，童灿朝着黎梨倒了下来。
　　黎梨本能去扶，被童灿的体重带着蹲在地上。

　　童灿脸色灰败，浑身冰凉。
　　他慢慢地蜷缩成一团，嘴里无意识地低喃：“呃~冷~冷~”

　　漫天雨幕，古镇老宅，孤男寡女，又湿又冷，也许在别的画本故事里，这时可以考虑相拥取暖了，或者做点，别的事。
　　……

　　黎梨拿出手机：“喂，是120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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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冷……”
女主：“不是会控火咩，自己把自己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