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客栈有妖在》有鹿在野

3、厄运连连

　　03

　　天色阴沉，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黎梨站在院子里倒塌的墙根旁，看一眼那块临时充当隔墙的防水布，又看倒塌的墙砖——并没有老朽软烂的痕迹，柿子客栈虽然不像别的商业客栈那样，彻底翻修过，但该修葺的地方，也从不拉下，一堵好好的墙，怎会忽然倒塌？

　　“嘎吱”一声，黎山南推开门进来，看见姐姐就这么淋着雨站在院子里，他快步过来，小声埋怨：“你怎么又不打伞？”手上使了点劲把她拉回到庭廊下，从房间里拿出毛巾给她擦头发。

　　黎梨不耐烦，“这点雨算什么，爷爷还不能回来吗？”

　　下午时黎锦估算着孙女快放学，已经叫孙子黎山南先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后来还是不放心，便让他干脆回家。

　　医院里的事情，有小宇老板协助，加上幸好游客都只是皮外伤，老爷子处事圆融，基本已解决，随后就回来。黎山南也这么和姐姐说了，黎梨没吭声，心里却隐隐有怒火升起来。

　　前晚她回绝“不卖”，招致今天的院墙倒塌吗？不！不应该是受害人先做反省……

　　黎山南见姐姐也不擦干头发，只是盯着院子发呆，就这一会儿，雨下得更大了，早上才打扫干净的院子，又被打落的柿子花铺了满地。
　　便只好站到姐姐身后，轻轻帮她擦拭头发。

　　两年前起，他就已经长得比黎梨高，这会更是高出半个头了。黎山南平时并不爱说话，这时看见日常爱笑爱说的姐姐也一声不吭，心里难受极了，伸出手理她耳边乱飞的头发。

　　黎梨回过神来，扯下毛巾，对弟弟说道：“你先去做饭吧，我调些药酒备着，爷爷这么折腾下来，今晚估计要用呢。”

　　见弟弟眉眼间全是担忧，黎梨想起自己好歹是个当姐姐的，就笑着对他说：“不然换我去做饭？兴许味道变好了呢！”黎山南马上转身去了厨房。

　　饭做得差不多，黎锦老爷子和小宇老板也回来了。小宇一回到，先哼哧哼哧去看了塌墙，嚷嚷：“这墙没有朽坏的痕迹，怎么倒了，搞什么莫名其妙？”
　　又看着天空愁眉苦脸：“不是七八月才是雨季嘛，这才五月就下雨，我的菌子大餐要怎么搞……”

　　他说话自带广普口音，穿一身张扬的潮牌，却扎着一个不伦不类的道士头。几年前小宇放弃了在东莞当医生的职业，来到这里开客栈，喜好酿酒，却又整天讲道家的辟谷，是个朋克养生的追随者。

　　径直回到庭廊下敲腰背的黎老爷子没去理会塌墙，早上那一眼他已经知晓墙塌的原因。
　　他更担心孙女儿。

　　拉过孙女的手，黎锦笑着拍她手背，“你小宇哥也说了，这才五月怎么就一直下雨，咱们的柿子花都被打没啦，秋天哪来柿子吃呀？”
　　黎梨知道爷爷意有所指，只低声回道：“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控制的。”

　　他们黎家守着一个从遥远的先祖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使命，这个使命过于沉重，让他们永远无法离开住地，也损耗了黎家无数代人的心血，致使黎家落得个人丁凋零，百年来几乎都是单传的后果。

　　而现在，在黎家仅剩爷孙老小的时候，有人似乎要逼迫他们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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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周日黎梨还是得回学校补习，经过前两天的事，她上课时总是有些惴惴不安，但又不敢不听爷爷的话，于是疯狂刷题，强行镇定情绪。

　　班上的女生趁下课那十分钟从试卷堆里爬出来，兴奋地谈论着当红男团“M-T”的巡演，风头无两的主唱童灿是女孩子们重点尖叫的对象。

　　黎梨心不在焉盯着同桌递过来的童灿的小卡，上面那张脸彷佛精雕细琢，带着一点撒娇的笑眼，清爽开朗的少年气息扑面而来，与那晚贴着她耳边说话的，判若两人。

　　“嗯，真的是同一个人么？”黎梨自己也有点茫然。

　　这天没有再下雨，却也阴沉沉的，黎梨回到家时，看见爷爷和弟弟都在，首先松了一口气。
　　院子里堆着新的青砖，想是因为下了一晚上的雨，天也没能放晴，墙还不能砌。

　　黎锦看见孙女回来，人齐了，说要叮嘱一些话。

　　原来今天中午时候，那个神秘的中年男子再次过来，依然是直截了当地开价——在第一次的价格上，再翻一倍。
　　这个价格已经让人瞠目结舌，够他们去市里买下几栋商品房，去过每天轮流收租的枯燥生活了。

　　黎锦看到对方并不打算商量，只是报价告知结果，心里已经清楚对方真正的目的，不是这个老宅子本身，恐怕就是他们黎家祖祖辈辈守着的那个秘密。

　　“你俩上学当心一些，不要落单。学校里、古镇里的保安队，以及隔壁的小宇老板，我都交代了他们，随时照应一下。”

　　末了黎锦的视线落在院子里的古井上，盯着看了一会，又说：“也别太担心，我们黎家，再大的风浪都见过了，这一次也会逢凶化吉的。”

　　心心念念只担忧孙儿们的黎老爷子却没料到，第二天出事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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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黎古镇外有条茶马古道，现在当然不搬运茶叶，而是驼着游客四处游览了。
　　这些瘦马早已没了当年翻山越岭时的坚韧和野性，在镇外通车的马道上懒洋洋地怂着脑袋，等待游客上门。

　　黎锦午后在镇里外散步消食，对这些见惯熟识的瘦马并未多关注，然而就在他经过马队时，一辆路过的汽车可能心急，违反古镇禁止按喇叭的规定，发出长串尖锐的噪音，在所有人还愣神时，一匹棕马受到刺激，长啸一声，前腿高高跃起，疯狂跳腾起来。

　　夹在车马当中的黎老爷子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棕马踢进排水沟，瞬间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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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上课的黎梨听到抽屉里手机在震动，见是小宇哥的电话，心跳如擂鼓，她有不好的预感，只紧紧捏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

　　煎熬到下课，她马上回了电话，小宇快速说明她爷爷进了医院，尚未舒醒。

　　黎梨全身紧绷，咬住嘴唇，控制住自己的颤抖。
　　窗外阴沉的天滑过一道闪亮的电流，“轰！轰！”连声惊雷，暴雨如注！
　　班上的学生全都被吓一跳，纷纷挤到窗边，呜哇乱叫。

　　避开轰鸣的雷声、雨声以及同学的喧闹声，黎梨来到走廊外，拨打了另一个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她只说了一句话：“爸爸，你快回家……”
　　声音已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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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当天半夜，柿子客栈真正的老板，黎均回来了。

　　他直奔医院看过老爹，黎老爷子还是没有醒，但医生说老爷子已无生命危险，只是伤到头部，可能要明天才能清醒过来。
　　黎均于是顶着大雨，又回到客栈，全身上下都趟着水。

　　要不是黎梨是黎均货真价实的亲闺女，很多人不会相信黎均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他那张脸的欺骗度太高了，像是只有三十出头，英俊得不像话，加上有点痞子气，和纨绔子弟的做派，活像个世家公子爷。

　　黎梨每次见到她爸，他似乎都在谈不同的女友，但没有一个能谈成当后妈的。

　　隔壁客栈的小宇哥见到黎均回家，夸张地扑过去抱住：“大佬啊！你知不知道你家只剩两个未成年，我像他们亲妈似的一步都不敢离开！”
　　黎梨：……
　　黎山南：……

　　“可醒醒吧，你生不出娃。”黎均把小宇撕下扔一边，顾不上换衣服，一手拉住一个儿女：“什么老宅能比你们重要？我不在乎，只要你俩没事，这破房子明儿我就卖掉！”

　　黎梨有苦难言。
　　老宅是爸爸的伤心地，当年妈妈在家中早产，抱憾辞世，黎均魔怔了很久，差点随她妈妈而去，后来就变成了一个久不归家的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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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的黎均就开始感到不对劲，脸色青白，满头虚汗，扶着墙哼哧哼哧喊肚子痛。
　　负责做早餐的黎山南把厨房翻了个遍，也想不出哪里出了岔子，黎梨按住弟弟说不是他的问题，又顾不上去学校，到隔壁喊了小宇哥，让帮忙送爸爸去医院。

　　小宇这会真的惊呆了，他拿着一叠黄纸过来，说：“我昨晚想了很久，又打了电话给师傅，你们家接连这么多倒霉事，我怀疑是因为家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举起黄纸，神秘兮兮地继续说道：“……也许是进了妖怪！”
　　“来来来，这是我连夜写好的符纸，到处贴一些。”

　　那扶着墙站都站不直的黎均抢了一叠过来：“可以啊你，学成出山了。阿南，你贴到大门上去。”
　　黎梨哭笑不得一把抢过符纸扔到桌上，举起书桌上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冲她爸和小宇说道：“要相信科学，没有妖怪！”

　　读高二还能请假的黎山南拎着要拿给爷爷的早餐，一手拉一个不靠谱的大人，他力气很大，直拖着两人出门去，由小宇开车，送黎均去看医生，也给黎老爷子送早餐过去。

　　柿子客栈里只剩孤零零的黎梨，她收拾好家里，打着伞准备出门上学。经过院子时，在哗啦啦的雨声中，一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要清晰的“咚！”声响起……
　　由井里传出来的，沉闷，又直直打进心里。

　　“咚！”

　　“咚！”

　　黎梨走回庭廊，拿起一张小宇那划得乱七八糟的符纸，凝思片刻，轻声：“爷爷你不在，我就由着自己任性啦。”
　　再无犹豫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抹在符纸上，拿到古井前，把符纸贴到井盖上。

　　瞬间湿透了的符纸字迹没有模糊，相反，从抹有血迹的地方起，顺着符文，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出淡淡的光芒，符纸湿透，符文却变成一道光印，印在井盖上，方才紧促的“咚咚”声悄无声息。

　　细听了一会，黎梨确定已无声响，正要出门，手机响起，同时大门也被人拍响。小宇的电话，黎梨先接了。

　　“哎小梨子你先听我讲，我……我们刚出了车祸，你爸和你弟都受了些伤，我……唉，已经有人送我们去医院……”

　　“咔”一声，电话似乎被人抢了过去，黎山南变声期略显低沉的声音急促传过来：“小梨，你别怕，今天先别上学，也不要离开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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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似乎在大黎古镇的上方，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摧枯拉朽的暴雨直接倒了下来，在浓密得雨伞也再遮挡不住的暴雨中，黎梨挂了电话，扔掉雨伞，径直走到大门处，打开。

　　童灿站在门外，穿着遮盖住头部的连帽衫，打着伞，看见暴雨中全身湿透的女孩，良久，眼中有些不忍，走入进来，给她挡雨，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

　　同一把伞下，近在咫尺，童灿看着眼前的女孩，眼神甚至称得上温柔，眼中倒映的却是狼狈不堪的、眼里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黎梨。
　　黎梨同样仰头看着眼前那被称为顶流偶像的无可挑剔的脸，就是他的到来，这个家再没安生日子。

　　她咬牙握拳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声音悲愤：“上周你第一次过来，曾经用法力蛊惑过我，对吗？”
　　“崩塌的院墙上，残留有一样的法力……”

　　童灿闻言腰背绷紧，他感到有种极强的威压随着暴雨四处覆盖。

　　黎梨伸手，抓住了童灿握住伞柄的手腕，童灿的手因为绷紧而骨节分明，黎梨的手，冰冷地覆盖在上面。
　　“你不用为我打伞的，我不怕雨……”
　　“你知道为什么吗？”

　　没等童灿回答，黎梨微一使力，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把童灿推了出去，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身体已狠狠撞在大门上，昏迷了过去！

　　“你伤我家人，还胆敢送上门来！”

　　黎梨俯视晕倒的童灿，身后是暴雨倾盆和雷霆万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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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暴怒，一掌拍晕了男主OT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