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客栈有妖在》有鹿在野

18、血水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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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灿发来的信息很简洁，只有四个字：“你还好吗？”

　　既要示好，转头却又要烧了她家房子，黎梨对童灿这条信息的反应，大概就是怒气槽+20了吧，她于是飞快回了信息：“托你的福，没把房子租在顶楼，不然这会我们还在爬楼梯呢。”

　　童灿：“……知道了，以后只买一楼带花园空地的。”

　　小区路灯下，黎山南看见姐姐难得地翻了个咬牙切齿的白眼，他好奇问道：“干嘛？”
　　黎梨扬了扬手机：“想顺着网络过去打人，打得他亲妈粉都认不出来，啧。”

　　对于姐姐的脾性，黎山南很是了解，他相信姐姐不是在说气话。黎梨吃软不吃硬，遇到要和她杠的，她比谁都刚。
　　以前柿子客栈也遇到过极少数专门靠找茬发难来减免房费的游客，曾有过一对穷游的小情侣，从住进来那一刻起就不停找各种小毛病。

　　十几岁的黎山南不爱与人争执，客人挑的小毛病他都只是闷头解决。
　　那个男的见这小伙只干活不啃声，找不到退房费的理由，于是在看见这两姐弟在庭廊下喝茶时，非要过来讨茶喝，没一会就喊肚子痛，阴阳怪气地叫：“这茶水是不是没煮透？”“茶杯不干净！”什么的。

　　黎山南懒得接话，只默默起身接过杯子要拿去再洗一次，黎梨却一把抢过他手上的茶杯，直接砸在了庭廊的青石板上，杯子碎裂，清脆的“啪嚓”声把那对捂着肚子喊痛的小情侣吓得都直起了腰，懵逼在现场。

　　黎梨这才侧头对着小情侣笑着说：“既然杯子不干净，就不要啦。”又慢悠悠拿起手机：“我帮你们叫120哦，医生会好好检查的。”
　　那男的黑着脸说“回房吃点药就行”，对着笑眯眯的漂亮小姑娘又无从撒气，灰溜溜走了，不久就退了房。

　　住在柿子客栈里的黎梨，并不是个软柿子，能让她懊恼的，是面对超出她对抗的力量时，自身无所适从的失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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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西南地震的消息已经在全国传开，手机里当地政府的警示信息持续在轰炸，提醒人们随时警惕余震。
　　刚才第一波震感强烈，好在初步通报的地震级别不算高，黎梨所在小区里除了少数人员因为奔跑踩踏受到轻伤外，周围暂时还没有更糟糕的事情传出。

　　黎梨更担忧家里的情况，她给爷爷和爸爸打过电话后，就给小宇哥也打了电话，发觉是忙音后发了留言，拜托小宇到海门客栈的楼顶用大灯看看对面柿子客栈的情况。
　　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一种异常的压迫感逐渐围拢，黎梨使劲揉了一下额角，她开始感到眩晕。

　　小区里到处吵嚷不堪，黎山南把黎梨拉到相对人少一些的位置，轻扶着她，黎梨把头靠在弟弟的肩膀上，闭眼凝神，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没人想到，第二波震动来得这样快。
　　掩藏在沸腾人声之下的沉闷轰鸣，与地面的剧烈摇晃几乎同时传来，黎梨在眩晕中没站稳，黎山南靠近紧紧抱着她，他一手抓着小花园的铁栏杆，一手稍施力让黎梨和他半蹲下来，尽力减轻晃动感。

　　这一次震动远比第一次猛烈，小区里惶恐的尖叫声、呼喊声此此起彼伏，人们四下抓住所有能抓的东西，偶尔与身边的人对上眼神，都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如出一辙的恐惧。

　　“卧槽！地面裂开了！”
　　“不要乱跑！”
　　“呜哇！！！”小孩子凄厉的哭声无处不在。

　　远处消防和救护车的蜂鸣与四周无数尖锐的人声几乎重合在了一起，蹲在地上被黎山南环着的黎梨眩晕得几乎无力支撑，心跳如擂鼓，“咚咚咚……”
　　“咚！咚！咚！”

　　忽然，周遭所有的人声如潮水退去般消失，只有那一声紧似一声的“咚咚咚”越来越强烈。
　　黎梨猛地意识到，这不仅是她急速的心跳声，这个声音，比心跳声更强烈，来自地底，来自不知名的空间，覆盖了周围所有的声音，以不可抗拒的威力，铺天盖地地压进她的意识里。

　　“咚！咚！咚！”她伸手按住耳朵，声响不弱反强，一声声锤进来。
　　黎梨眩晕到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黎山南怀里。

　　在模模糊糊的意识中，黎梨觉得自己好像漂浮到了水面上，那压迫力极强的沉闷“咚咚咚”的轰鸣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耳边“哗哗哗”的浪涛声。
　　身下流水起伏，她在水波的包围中，全然放松，安全与宁静的感觉笼罩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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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深的尔海湖底，此时却并不宁静。
　　就在沧山阵眼所在的井盖水域，赫然出现了裂缝，来自天地的力量没有任何前奏，只留下结果。

　　裂缝里源源不断的血水喷涌而出，通过阵眼，又从沧山石门道观的水缸豁口处，一缕缕淌下来。腥气化作浓雾，笼罩了整个道观。
　　一向疯癫跳脱的青石道长也已噤了声，他站在黎锦身旁，姿势颇有些可笑而又悲壮地举着一把古剑，这古剑是他师傅当年所赠，倒的确有镇邪驱魔的力量，剑身莹莹泛光，在黑夜中更显凌厉。

　　黎锦看着已经流进菜园里的血水，心中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了。

　　在漫长的岁月中，曾经强大到能抵御自然之力的封印，如今就在崩塌的边缘。经年累月的镇守，及至今夜，身边也不过只剩一个不成器的老师弟。

　　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加快了崩塌的进程。被镇压了千万年的大妖，又怎会错过这个送上门来的机会？
　　一旦大妖的力量被释放，这场地震将会演变成怎样的磅礴天灾，又岂是凡人所能预料？

　　黎锦的担忧马上得到应验，地面摇晃，新的震动再一次轰鸣传来。
　　“没有时间了！”

　　黎锦双手都按在水缸上，借力稳住身形，同时催动法阵，水缸表面的纹路开始逐条泛起淡金色的光芒，光芒顺着缸壁一路蜿蜒向下，连接起菜园里的地面法阵，光芒在石门道观的后院中，以水缸为中心，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终于连成一片。

　　在被光芒完全笼罩住之前，黎锦侧过头，朝左拿符纸右拿古剑的青石说道：“师弟，记住我交代你的话，一定要照着做。”
　　青石道长把目光移开，才点了点头，“……是，师兄。”

　　同时，深不见底的尔海湖中，有淡淡的光芒亮起，让原本在剧烈晃动的黑暗水流中盲目冲撞的鱼群像是忽然得到了一丝抚慰，待它们发现这光芒来自同族时，顿时本能地又在挣扎远离。

　　黎家放进沧山阵眼里的十几尾锦鲤，此时都集中在水缸盖子的上方，从最大的那条锦鲤开始，鱼鳞像是忽然变成了宝石，光彩夺目，在黑暗的水底游曳，如梦似幻。
　　而随着鱼身上的亮光越来越强，“砰”！光团消散，鲤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浓密的泡泡，发射状四散开来。

　　余下的鲤鱼也逐渐消失幻变成泡沫，这些水泡像是有生命一般，不仅没在水波中破碎，反而抱团粘连在一起，越来越多，渐渐地在湖底形成一片浓密的泡泡群。

　　余震还在持续，且有愈来愈烈的趋势，在释出血水的盖子周围，已经完全被浓密的泡沫所笼罩。
　　湖底的暗流在互相冲撞，泡泡顺着这些汹涌的暗流，冲向地缝，逆着血水的方向，往地缝里钻去，

　　一些泡泡被水柱冲散，摇摇晃晃向湖面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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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眩晕过去，意识浮沉在水面上的黎梨，在粼粼的波光中，看到那些泡泡浮出水面，升向夜空。
　　她不由慢慢抬手，想要去够着那些还在上升的水泡。

　　手被握住，指尖传来的热度，让黎梨清醒过来。
　　慢慢睁开眼，到处是明晃晃的光，周围的惊恐哭闹重新回到耳中，余震不断，人间惶惶。

　　半躺在地上的黎梨稍坐起来，朝抱着她的黎山南勉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哎，我没事，刚晕了一下，不会吓到你了吧？”

　　她从未在弟弟脸上看到过这样一副表情，他像是就要哭出来，又在极力掩饰慌乱，装作镇定的样子，那张平时轻易勾得来客栈里投宿的女孩子移不开眼的俊脸，纠结得都有些扭曲了。

　　黎梨不知道自己晕倒了多久，余震并未停止，甚至，这也许仅仅是个开始。
　　不能让情况变得更糟。

　　黎梨顺着弟弟的支撑半蹲起来，看一眼手机，还有信号，她把手机递给黎山南，喉间干涩，半响才哑着声音对他说：“阿南，信号没有中断，你尽力联系上爷爷和爸爸。”
　　“如果天亮后还是联系不上，你回去找小宇哥，和他商量，看情况上去沧山找爷爷……”

　　“你要去哪里？”敏感如黎山南打断了黎梨的话，“不管你要去哪里，别想丢下我！”

　　黎梨看着弟弟那变得恼怒的脸，忍不住捏了一下，手放在他有些粗硬的发丝上，“听姐姐的话。”
　　“你姐姐我，不会示弱的。”

　　话音落下，黎山南刚要发出的“你！”字便消散在燥热不安的夜空中，他头一歪，倒在黎梨怀中。
　　黎梨把弟弟扶靠在花坛水泥围栏旁，手机放进他怀中，再看一眼，站起来。

　　再不回头，走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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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黎梨：别怂，正面刚。
童灿：你等等我！
黎山南：……（晕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