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客栈有妖在》有鹿在野

16、唯一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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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月色极淡，只有薄薄一层透进来，黎梨勉强看得清身旁躺着的包包眼睛里倒映的那点微光。

　　“我家的……秘密？”

　　“嗯。”包包没有松开握着黎梨的手，“我从未想过在这个小镇里，看见了三味真火。”
　　“当时我想，梨子，你家有什么特别的，竟然招致三味真火焚宅？”

　　包包的话坦白直接。
　　那天她被吵醒，远远地看着直冲天际的浓烟，一眼认出那是三味真火，心下震惊。

　　她原本没想再提此事，黎梨却无意向她问起，如何见到已逝之人，那是她族中秘传的术法，包包这才决定，给通灵之术加了第四个条件。

　　黑暗中黎梨闭目沉吟一会，反握住包包的手，“包包，知道那是三味真火，你不怕吗？”

　　“是该怕的，自古以来三味真火的出现，都是为了焚烧大邪恶之物……”

　　话是这样说，黎梨透过那一点微光，还是能看见幽暗中包包难得地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可是，”包包带笑的语气揉入了无奈的自嘲，“也有可能，烧掉别人最后的希望……”

　　“与其说我想要知道你家的秘密，不如说，梨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三味真火是怎么来的？”

　　黎梨不由得也苦笑了一下，“我比你更想知道，给我家纵火的人现在在哪里！”
　　“等我再见到他……”

　　大概是因为黎梨说到这句话时已经咬牙切齿，包包感觉到手上的劲，推开被子坐了起来，“再见到……梨子，这么说你知道是谁？”

　　黎梨挪了一下身体，仰躺着看向包包，问她：“你为什么想知道火是怎么来的？”

　　“这个时候告诉你也没关系了……”
　　包包重新慢慢躺了下来，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你上学用的教材应该也讲过，我们这个民族人数极其稀少，世代居住在深山里，火就是我族的图腾。”
　　“在族中大祭司庙里，供奉着一盏不知何年月流传下来的青铜古灯，无油而燃，无芯可烧，却从未熄灭。”

　　“里面燃着的，就是三味真火，是族人奉为神迹一样的信仰。”
　　“可是，这古灯后来灭了……”

　　黎梨听得入神，脱口而出问道：“所以，你的族人派你出来寻找三味真火？”

　　“不是，不是族人派我出来，是我被驱逐出山……”
　　两人睡得近，包包的声音很轻，“因为，灯是我灭的……”

　　黎梨没有再问下去，她伸出手，慢慢抚在包包的脸上，那上面滚落的泪水，在黑暗中划过一道道微不可辨的水光。

　　两人再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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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放学，黎梨还是先回小宇的海门客栈，但直到吃过饭做完作业又洗漱完，她爸爸黎均也没有出现。

　　小宇哥坐在前台值班，喝着小酒逗黎家姐弟：“不用等，你们爸负责貌美如花，我呢，赚钱养家，你俩就好好读书，别的不用担心的啦。”
　　黎梨：“……”
　　“我去包包那。”

　　推开客栈大门出去，巷子外面已经没了白天时的人声喧闹，路灯下有人正走过来，正是黎均。
　　他走近刚出门口的黎梨，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最后像是叹了一口气，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上面是一个巴掌大的锦布袋子。

　　黎均抓起女儿的手，把锦布袋子郑重地放到她手上，双手合住，重重地握了一下，放开。黎梨看见父亲不舍的神色，糯糯问他：“这是……”
　　“是你妈妈留下来唯一的遗物。”

　　说完他像是怕自己又收回来一样，快速推开客栈大门走了进去。

　　黎梨站了一会，慢慢地把锦布袋子压在心口处，好像直到此刻，她才觉得和妈妈的距离这样近。

　　正要转身往包包家走去，大门又被打开，黎均跑出来喊她：“等一下！”
　　回头又叫：“阿南！你和姐姐一起过去。”

　　在客栈书房里收拾的黎山南听到，推开那几只正对他又舔又蹭的猫狗，马上走了出来。
　　在门口巷子里，黎均拍了拍养子的肩膀，语气肃正：“阿南，你和姐姐一起过去，可以吗？”
　　“要看好姐姐，别让她丢了。”

　　“爸，你放心。”黎山南回以重重的点头以示承诺，黎均再深深看一眼女儿，转身进去了。
　　黎梨明白她爸的意思，她捏紧手中的布袋子，和黎山南一起走出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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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包在院子里铺上一张厚实的楠竹席，又拿出一个火盆放在竹席中间，最后异常郑重地请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子，里面躺着一段并不怎么起眼、像是柴火棍一样的东西。

　　这漆黑的、有根节凸起盘曲的小木桩一样的木头段子刚拿出来，一股幽香水流一样四散弥漫在院子里，像是混合了各种山林花草的香气，悠远雅致，黎梨原本忐忑紧张的心情，竟慢慢平静下来。

　　黎山南原本只是随意坐在席子的一角，视线一直在他姐姐身上，直到包包拿出这根不知品种的木段，他瞬间被吸引住了，甚至不自觉地挪到席子中间，眼睛死死地盯着被竖放在席子上的漆黑木头。

　　包包看着这少年那写在脑门上的好奇，以及蠢蠢欲动的手，有些好笑，“你可以拿起来看一眼。”

　　刚说完黎山南就拿起来，稍稍靠近，深深吸了一口木头散发出来的香气，眨了眨眼，表情却有些疑惑，又吸一口，见姐姐和包包都投来目光，他才恋恋不舍放下，视线却仍然胶在上面。

　　因是月初，天上只一弯瘦长的月牙，银河如白练，星光点点。

　　包包手上多了一个银色的打火机，“啪”的一声火苗蹿起，她拿起木头段，靠近火苗。
　　在黎家姐弟惊奇的目光中，这全无油浸痕迹的漆黑小木桩竟然马上被点着了，只是不同于打火机那橙黄的暖光，木头段顶端的火苗，蓝幽幽的，透着诡秘的冷光。

　　黎梨盘腿坐在火盆前，她刚才一直紧紧捏着手中的布袋子，指节都要开始僵硬刺痛，她才醒觉松开，慢慢打开了袋子。

　　里面是一把样式古朴的梳子，梳子脊背造型像一只小兽，一端有像尾巴一样的卷起。
　　黎梨的指腹轻轻滑过，细细感受梳子上面的雕刻的暗纹。

　　梳子看着像木头材质，却异常坚硬，触似金石却散发暖意，也有一股淡淡的暗香。
　　黎山南如看到蓝火木桩那样的惊奇表情，他自小对山林草木的认识极具天赋，过目不忘，仅凭味道即能辨认。今晚见到的这两快木质，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从黎梨手上接过木梳子，先闻了味道，还翻来覆去放在眼皮底下仔细看，直到包包打断了他。

　　“时辰快到了。”
　　“一会梨子你用木桩上的火点着梳子，放到火盆里，握住我的手，绝对不能放开。”
　　“然后闭眼默念你妈妈的名字即可。”

　　“黎山南你看着火盆，如果梳子上的火忽然熄灭，马上把你姐姐叫醒。”
　　“即便火焰没有熄灭，超过一个小时，也必须马上叫醒。”

　　黎山南仰头看向星空，再低头时，心无杂念，目光如炬盯着眼前的火盆，右手却轻轻地伸到黎梨身边，捏住了她一个衣角。

　　包包说完，盘腿坐在火盆另一边，和黎梨面对面。

　　黎梨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轻声问包包：“我爸爸既然也曾听说过通灵之术，可他为什么最终没有使用呢？”

　　她的语气轻得像是自言自语：“通灵者的意志如果不够坚定，灵魂会被困在法阵中，再也醒不过来……”
　　“爸爸他，从来不是软弱之人呢……”

　　对面包包听着黎梨的呢喃，表情似乎有些不忍，她把两手打开，分放在火盆两边，闭上眼，没有再催，只耐心等着黎梨握她的手。

　　黎梨慢慢地把梳子的兽尾端移近木桩，那幽蓝的火苗映在她眼中，竟让她娇美的脸上，散发出萧杀的气息。

　　火苗刚一舔到梳子，快速地在其尾端也卷起一个幽蓝的小火苗，借着这个小火苗，黎梨更加清晰地看清了梳子的纹路。

　　“这是你妈妈唯一留下来的遗物。”

　　出门前她爸爸那句带着叹息的话，总是萦绕不去。
　　黎均明明也知道通灵之术，他为什么不使用？

　　黎梨把燃着蓝色小火苗的梳子，慢慢移向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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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光从窗棂透进来，黎均睁开眼，他昨夜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到很多以为已经不会再去想的往事，脑海里回忆翻涌，心里却空落落的。
　　枕边传来一丝极其熟悉的香气，他猛地转头，枕头一角下压着那把梳子，尾端稍微被烧黑了一点点，却更让这把古朴的梳子，更添庄重。

　　黎均捂住脸，无声地笑了。
　　他们都太为对方着想，他不怕灵魂被困在法阵里，他心向往之。
　　他只是想把这唯一的机会，留给从未见过妈妈的黎梨。

　　而黎梨，昨夜她在火苗的微光中，看到了那天学校露台上无能痛哭的自己，她忽然伸手，捏灭了梳子上的火，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包包说道：“谢谢你帮我，但我不必这样做了。”

　　她把梳子重新郑重地装回布袋子里，“这不属于我，该物归原主啦。”
　　说完黎梨才紧紧握住放在火盆两边包包的手，笑着对她说：“第四个条件我还认，我知道谁有三味真火。”

　　“等着，我帮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