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客栈有妖在》有鹿在野

13、通灵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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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锦老爷子察觉到可能有事情发生，是从沧山封印的法阵中出来，看见外面的暴雨大得异乎寻常的时候。他仰头看着苍穹中劈头盖脸倒下的雨水，使劲揉了揉疲惫的额头。
　　家有体质特殊的孙女，他自然能分辨自然降雨和黎梨情绪牵动天气异常的区别，心里隐隐知道，家里人可能出事了。

　　石门道观颇为老旧，这暴虐的雨水把道观打得四处漏水，青石老道熟练地爬上爬下，以超乎七八十岁年龄的灵活，把几处漏得比较大的屋顶堵上，剩下小水流的地方，随手拖几个石舀接着，就一脸豁达地煮茶去了。

　　黎锦坐在茶炉旁，从包里摸出手机，上面有几十个未接电话，有来自镇上老友的、办公室领导的、还有隔壁客栈老板的，没看到孙儿们的电话，看来是老宅里出的事，他于是先回拨给小宇。

　　大概是因为暴雨之下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小宇在电话里把情况向他说完之后，黎老爷子闭眼吐出长长一口气，然后心平气和地谢过小宇，并说马上会下山赶回镇里。

　　挂了电话后，旁边本来就在絮絮叨叨的青石道长听了，有些惊讶：“怎么又急着回去？封印修复不是正要紧着嘛？”
　　黎锦这才露出疲惫的苦笑：“老宅被烧了，我得回去看看。”

　　“哐当”一下，青石道长震惊得差点把茶壶都磕了，他保持着一个静止又可笑的状态举着茶壶，好一会才消化完师兄这句话，又静止了至少三分钟，才想出安慰的话语：
　　“师兄，这样你不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不如带着你家娃娃搬到山上来，我养你啊！”

　　黎锦：……

　　一口气灌了几口热茶，黎锦又打电话给孙女，响了好一会电话被接起，传出的却是黎山南的声音，黎老爷子倒也不意外，忙问他姐姐的情况。
　　电话那头黎山南回道：“姐姐好些了，没在哭，我一会请假回家，爷爷回来吗？”

　　黎老爷子听见孙女没啥特殊情况稍微安心下来，说完“现在就回家”后挂了电话，全然没有注意到黎山南说的是“我请假回家”，而不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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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黎山南在楼顶露台上和姐姐淋了一节课的暴雨，他抱着姐姐，心里反复嚼着她的那句话“是姐姐无能……”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这16岁的少年。

　　他长在黎家，家中爷爷身体不好，爸爸又经年不在家，姐姐聪颖但娇气，一应生活技能只两手一摊，他早已默默地把自己定位为家中支柱。此番变故，他恨自己无能为力，心中愧疚不堪，这漫天的暴雨打在身上，倒让他稍微好受一些。

　　还是黎梨先镇定了下来，她尽情哭了一场，看见暴雨之下黎山南的嘴唇都有些发白了，清醒过来雨水于她而言是安抚剂，对于普通人来说，淋久了却是会生病的。

　　她拉起弟弟，因为哭得太久，声音有些沙哑：“走吧，笨蛋，我不怕雨，你再淋下去要生病了。”
　　“医护室有备用的校服，我们去找老师换一套。”

　　医护室的杨老师看见这趟着水进来的俩学生也是惊呆了，还一男一女两好看孩子。杨老师几乎是条件反射就要去摸座机，先把管风纪的老师找来查查是怎么回事。
　　黎山南的手按住了电话，主动报上自己班级和班主任的信息，杨老师打过电话后，黎山南的班主任很快出现在了医护室。

　　上一节课黎山南在课堂上冲了出去，班主任打家长电话又无人接听，直到下课刷微博，在实时热点那看到了古镇里起火的信息，联系到黎山南的举动，才明白了事情的起由。
　　因此接到医护室电话后，马上跑了过来。

　　黎梨和黎山南都换上干燥的备用校服，因为担心爷爷会来电话，她让弟弟去高三课室帮忙把手机拿来，自己继续拭擦湿发。

　　班主任在一旁唠唠叨叨地安慰，黎山南回来后，黎梨就对弟弟说道：“你班主任老师在，正好请个假回家先好不好？”
　　“爷爷可能也回家了，你要帮他的。”

　　在黎山南满脸“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吗？”的疑惑表情中，黎梨揉搓着湿发，抬头安抚状淡淡笑着对弟弟说道：“我马上高考，就不请假了。”

　　正好不久后接到爷爷电话，黎山南代为接听，说完后，也就请假回了家。
　　路上雨渐渐地也停了，潮湿凉爽的风打在脸上，靠在车窗旁的黎山南心里千回百转的，说不上是哪里，但他的确觉得姐姐有点不一样了。

　　黎梨直到在医护室把头发吹干，校医杨老师也确认她身体没事后，才放她回了高三课室。
　　班上同学都知道了她家里的遭遇，看见黎梨回来，纷纷露出一脸好奇又小心翼翼关注的目光。

　　同桌更是迫不及待地抓住她小声问：“梨子你怎么回来了，没事吧？”
　　黎梨回给同桌一个很轻的微笑：“我没事，看你的书吧。”

　　说完她翻开自己的书，看见桌面上没水养着有点蔫了的月季花，拿起来，转一圈，尖刺上的血珠已经干涸，她把带着淡淡血腥气的月季连同酸奶瓶子一起，扔进了桌旁的垃圾袋里。

　　已经发生了的事，已经流逝了的时间，她无力改变，但未来不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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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山南和爷爷都回到古镇的时候，发觉老宅外面都收拾干净了，柿子客栈的院墙内空空落落，外面巷子却已经恢复平静。

　　小宇老板平时总有些不顾一切的疯疯癫癫，不然他也不会放弃医学博士的资历，安然躲在这里开个客栈，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酿酒晒太阳。黎家老宅被烧，平时大大咧咧的他难得地靠谱起来，协助当地消防办把能做的事几乎都办理好了。

　　断裂的柿子树干锯断搬走；周边受影响的塌墙砖泥清理干净，并临时用雨布封闭起来；客栈内也拉了雨布先遮盖着，等主人回来再慢慢清点。

　　黎锦老爷子倒不着急清点，他看了眼锦鲤池，四处摸索一下，又朝呆呆地站在焦黑的柿子树桩旁的黎山南交代了几句话，最后郑重谢过小宇，又拜托他留了两间房，黎家今晚恐怕要暂时租住在海门客栈了。

　　交代完后他去了古镇办公室，那里已经安排了新闻通报会。
　　黎锦老爷子并不用出席通报会，古镇领导同他确认了几个事项后，正式对外公布的情况是：起火原因是由于线路老化，且刚好老宅主人外出，未能及时处理，这是一起纯意外导致的事故。

　　通报会现场气氛并不凝重，甚至很多人都是一副轻松的表情，毕竟对于古镇来说，这场火控制在柿子客栈之内灭掉，没有蔓延出去，又无人员伤亡，简直算是幸运之极了。

　　古镇领导后来还一脸惊喜地对黎锦说道：“哎呀有企业家很关注我们古镇的发展啊，这不，已经有企业家认领了你们老宅的重建，所有费用都由他们出！”
　　“老黎啊，人没事你就看开些，有人愿意出钱出力帮你们重建，也算因祸得福了。”

　　几个领导一唱一和，都羡慕上了，又说道：“人家不仅出资帮你重建，还特别低调，新闻通报会上也不让说这个事，但咱们得感激啊……”

　　黎锦简直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感激？我可太他妈感激了。
　　这风度翩翩的老爷子难得地在内心口吐芬芳，又狠狠地揉了一把脸，把脸上那个气急而出的笑揉掉了，才问道：“那企业家就没什么要求？”

　　“没有没有！”镇领导是真的羡慕得满脸红光：“他们不仅没什么要求，还说不想你们看着旧物伤神，已经在市中心学校旁边租好了房子，可以安心住着，孩子上学也方便。”
　　“等重建好了，就再住回来。哎，真是想得周到啊。”

　　黎老爷子笑笑再没有说话。

　　直到傍晚放学，黎梨才回到古镇，进入自家巷子，她发觉连柿子树也没了，怔怔地在门口站了一会。黎山南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黎梨摇头，转身进了不远处小宇的海门客栈。

　　包包也在海门客栈里，正与帮忙做晚饭。小宇做饭的手艺很一般，他原来也基本是靠蹭黎家的饭过日子，美食还是得靠黎山南。

　　爸爸黎均要更晚点才能回到，黎梨在见到爷爷时，已经能平静地扬起头，给爷爷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黎锦想起半个多月前，他受伤进了医院，那时小孙女一见面就哭着扑了过来，暴雨连着下了几天；而这短短半个月，面对着家毁树亡的困境，这宝贝孙女竟已能反过来安慰他，暴雨也仅仅风卷而过，及时停歇。

　　他心疼孙女的成长，又欣慰于黎家有她。不由拉过黎梨的手，拢在掌心里，也豁达一笑：“不算什么，就当作以后有新房子住啦，你弟也不用到处修修补补。”
　　“嗯，我要再种一棵柿子树。”黎梨笑着回答。

　　当晚，黎梨并没有睡在海门客栈小宇老板留出的客房内，说是把仅剩的房间留给估计半夜回到的爸爸，但黎老爷子和黎山南看见从二楼窗户望出去，对面就是一目了然的柿子客栈内的颓梁焦土，知道她暂时不想面对，也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红梨欧包店的包姐姐带着黎梨回了她的小院，包包点上有淡淡草木香的蜡烛，两人躺在窗边的大床上，静静地互相都没说话。

　　窗外时不时传来悦耳的虫鸣声，红梨小院没有刻意地种很多时兴的鲜花，周围只有草木淡淡的香气，虽然不同于家中惯闻的气味，黎梨并不讨厌。

　　“睡得着吗？”良久，包包轻声问她。
　　“和家里有点不一样。”黎梨老实回答，她侧躺着，看着黑暗中的包包：“这里虫鸣更多一些，有点像置身大自然。”

　　“是呢，我不怎么打理院子，花与草都可自由生长。”包包很满意自己的小院，“我以前生活在山里，也是这样的院子。”
　　她又轻笑着道：“忽然想起来，这是第一次，你来我店里，外面不是在下雨。”

　　黎梨也笑了，“对哦，下雨也许是可以控制的……”
　　声音更低：“如果有人能教我一下，就好了……”

　　可是世上唯一知道怎么控制她能力的人，她从未能见过。

　　“包包，你说世上有没可能有一种法术，能见到死去的人呢？”

　　过了很久，旁边的包包都没有回音，只有微不可闻平缓的呼吸声。
　　就在黎梨将要慢慢入睡时，包包的声音从虫鸣声中轻轻传来：

　　“有的。”
　　“通灵之术能见到已逝之人。”
　　“你想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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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的小凤凰还不知道“危”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