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雪》飛絮遊絲

6、第六章

　　（六）

　　从上了崔申焕的车一直到夜总会门口，只有韩成雪曾经说了句“谢谢”，因为对方没回答似乎也无意回答，于是便沉默了，谁也没再说话。
　　车停下来时，韩成雪解开安全带时，想了想，仍没什么创意，只好又说了一句“谢谢”自己也觉得挺没意思，可跟一位并不熟悉的、隔着一层的老板，尤其是神情冷酷的老板，你还能说什么？感觉话说多了，无非是自讨没趣，还不如不说。

　　刚要伸手推门下车，旁边的人却突然开了口：“你这样我很怀疑能否打起精神做好晚上的工作。”
　　“我会努力去做的。”韩成雪动作停了一下回答。
　　“你最好能全心全意做好一份工作。”依然是冷冰冰地说。
　　“我会把两种工作分清楚并且尽心去做好的。”
　　崔申焕转头扫了他一眼，韩成雪知道他大概注意到了自己的黑眼圈——可这个，真的没办法……最近两天这个新的主任盯的又紧，害得他上班时间也不敢打盹，夜总会的事也不敢放松，每天都坚持到凌晨时分才离开……缺乏睡眠，不出现黑眼圈才怪……

　　见崔申焕没再说什么，韩成雪这才推开车门一边说：“老板，我先去工作了？”他知道在夜总会一般的工作人员都称崔申焕为老板。
　　崔申焕没回答，转开了目光望向前方车窗外。
　　韩成雪认为那大概是默认的意思，便下了车，并回身关好车门。
　　黑色的奔驰没过多停留，从夜总会门口离去。

　　韩成雪看着车子消失在傍晚热闹的街道中，这才转回身走进夜总会的大玻璃门。一进门便看到手中拿着个红色托盘的小妹站在那冲他笑。
　　“怎么了，客人给多了小费？”韩成雪一边向电梯方向走一边问。
　　“呵呵，没有啊，韩哥，我看见老板送你来哦……”小女生跟在身后兴高采烈地说。
　　“……”
　　“不只我一个人看见了呢——韩哥和老板关系很好吧？大家都这样说。”
　　“其实我跟老板不太熟。”韩成雪只好回答。
　　“看起来好象很好呢，这样的话，以后那些客人会对你客客气气的——因为老板的势力很大……究竟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听说他真的很厉害呢……”
　　“做你自己的事吧……这么多话……”
　　小女生吐了吐舌头，“那我去做事啦……”终于从韩成雪身边溜开了。

　　对于崔申焕，韩成雪几乎一无所知。只是这些日子偶尔听见钟云天和威哥等一些人提起，从只言片语中，韩成雪也感觉到，崔申焕虽然很年轻，但是出道也很早，据说十四五岁时已经跟随崔家的老太爷涉足江湖。那位老太爷退隐后便把全部生意都交给了崔申焕，而崔申焕显然也不负重托，在他掌管的两三年中已经使地盘和生意范围扩大了几倍。除此之外，韩成雪还听得出，他们所从事的生意中多多少少属于那种并非光明正大的内容，或者兴许是大部分利益来源也说不定，但那不是韩成雪关心的范围，他也没那么大能力和精力去考虑那些，他只希望能早点发薪水好去应付债主。

　　崔申焕在餐厅遇见了李耀，虽然他们两很多方面都不同，但是对美食和环境的要求却有相似之处。这间幽境西餐厅坐落在临海的山坡上，不远处便是富人聚居的山顶别墅区，而餐厅建造和装饰都颇具欧式传统艺术风格，崔申焕总是选择二楼餐厅面海的角落，而那里两面墙都是落地玻璃，并且是可以开合的玻璃窗，在天气适宜的时候，上半部分玻璃窗会被落下，海风轻拂，窗边的浅色薄纱窗帘随之轻轻飘动，墙壁外挂着的西式仿古灯灯光摇曳，而且远离闹市，空气清新，除了餐厅另一角落有人弹奏的柔情钢琴曲及某些餐桌边的人偶尔低语之外，显得格外清幽怡人。

　　崔申焕刚走到为自己预留的餐桌边，就看见从另一旁桌边绕过来的李耀，笑着冲着自己走过来，扔下身后桌边坐着的人。
　　“申焕，好久不见？很忙？”李耀笑着说，并不见外地在崔申焕的桌边坐下。
　　“我经常到这里来，是你很忙吧？”崔申焕也坐下回答。
　　“我是没办法，哪像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我不是得看一帮老家伙的脸色？”李耀故作无奈地摇摇头，“对了，前一阵我介绍了韩成雪给钟云天——你知道他吧？我记得跟你说起过。”
　　“嗯。”
　　“喂，你用不用这么酷啊？”李耀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你知道了？”

　　“知道，不仅知道，而且见识过了。”崔申焕又想起来第一天看到他的情形，事后他让钟云天去问下面的小妹，究竟怎么回事，结果那个被叫来的小妹把整个过程描绘的是绘声绘色，甚至还声情并茂地形容了那个姓陈的家伙是如何……对待韩成雪的。当时他就情不自禁皱了眉，他虽然不喜欢姓陈的这种人，可也说不上厌恶，毕竟平时没少和这种人打交道，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大家是同一类人，但是这种情况却使他陡增一种厌恶感觉……其实，关他什么事呢？
　　“见识？韩成雪那小子做出什么与众不同的事了？”李耀颇为好奇地问。
　　“没什么与众不同，只不过有点白痴。”崔申焕回答，不知为什么，他很想贬斥一下韩成雪。
　　“呵呵，我看他顶多也就是缺乏经验，你们那种地方……唉，其实不太适合他，一朵鲜花就插在……”

　　“怎么，难道不是你介绍他来的？”崔申焕说。
　　“我不是没实权嘛……他去找了钟云天后，特意还谢了我一次，我也觉得……心里有点不落忍……不过，他本来资质就好，让钟云天一收拾，还真是更加的……”李耀摸着下巴想着上次见到韩成雪的模样。
　　“还不错。”崔申焕端起服务生送来的咖啡。
　　“你也这么觉得？”李耀眯着眼看了看他，“你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
　　“我只是想起以前你说过的，换换风格，或者也是不错的主意……”

　　“……你现在可真是近水楼台，再说韩成雪目前这情况……可惜了……”
　　“不是你劝过我的吗，有什么可惜的。”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可惜你崔大少，只不过是想玩玩而已……甚至还是心不在焉，毫不投入的玩，只是为了分散精神，纯属娱乐？”
　　“也许连娱乐我都懒得，只不过是满足本能需要。”
　　“你这人……太无情了吧……”

　　如果不是无情，怎能有崔申焕的今天？他面无表情地喝着咖啡。

　　第二天，韩成雪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了仓库主任，心想着天天这么着可真不是回事，可是有些话他说的也不错，现在找份新工作太不容易，体力活他又干不了，普通一个办公室职员如今都要大学毕业生，超市之类薪水又低还往往要求入职前先交押金保证金之类……只好忍耐着，然而那老家伙的眼光，真是让人烦……

　　因为白天工作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其中倒有五分是用来提防老头主任——没有一点时间和放松的时刻，因此晚上在夜总会觉得越来越疲倦，可又得强撑着。
　　抬头看看表，将近晚上十一点，韩成雪揉揉眼，考虑到手头的事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只要外面不出什么问题，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便打算在桌子上趴一会儿。然而他刚把桌上的电脑和文件收拾清楚，腾出地方，就有人来敲门了。

　　“成雪，”威哥走进门来，“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但是这边还有另外一件事，这是车钥匙，就是停车场那辆现代，我已经叫辛蒂到楼下门口等你，你现在送她到老板别墅，这是地址。”
　　“嗯？”韩成雪看看递过来的车钥匙，“老板……”
　　“是的，老板那里不是一般员工可以去的，就麻烦你跑一趟，我手头有点急事。你别晚了，老板不喜欢等人。”扔下钥匙，阿威便转身出去了。

　　韩成雪只好拿起钥匙，打起精神，整理下西装，看来这助理还真不是好当的，还得给老板送货上门，他叹着气拉开了自己了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