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真好》霍格沃茨的巫师

150、天下第一值得

　　这算是一场闹剧，从最开始的千夫所指，到后来众人讨债，一群有着血缘关系的亲戚，为了钱，吵得天花乱坠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

　　临走的时候大表姐把我拉到一边，问我：“羊羊，值得吗？你一向是几个同辈里头最能隐忍的，再难听的话也不是没听过，这次因为一个外来人和一大家子闹僵，照这模样看，可能以后都老死不相往来了，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我回头望了一眼站在车旁的沈青然，自从大伯母和大伯父想冲过来打我开始，她就一直将我紧紧护在身侧，我甚至能感受到从她牵我的掌心里渗出的汗水。

　　“值得啊！”我梗着脖子，故意冲着大伯母他们笑，甚至竖了个中指：“当然值得了，她对我来说，可是天下第一最值得的，而且她才不是什么外来人，都不需要去同某些脑瘫东西作比，她就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可以放弃一切，我只要她。”

　　说完，我扬长而去，再也懒得去看身后大伯母他们咬牙切齿的恶心嘴脸。

　　“是因为我的原因吗？”沈青然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怎么会这么想？”我很惊讶，毕竟刚才大伯母骂我的那些话她也听到了，其实说到底重点都是因为大伯母觉得我是个精神病，毕竟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人，至于同性话题，则算得上是她借题发挥。

　　沈青然脸上的愧疚之色溢于言表，她垂了垂眸，声音有些低沉：“好好的节日，本来你们该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一顿团圆饭，可是因为我......”

　　“才不是！”我打断她的话：“你觉得那算的上是一家人？谁家的一家人会当着所有人的面骂自己的晚辈是个精神病的？而且都不是一次两次，自从我抑郁症发作开始，他们天天包不得把我送去精神病院，当初我会进精神病院，其中一大半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群所谓的脑瘫亲戚，天天在外头说七说八，一个劲跟外人宣传我到底有多不正常，以至于我出门买个东西，别人看到我都会离得远远地，那模样好像生怕我突然发病砍人似的，毕竟精神病杀人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我尽量语气轻松，免得叫沈青然心存愧疚，但我说完这些事后，却见沈青然的眸色愈发阴沉，仿佛龙被触及逆鳞。

　　“嗨，没关系。”我将手搭在沈青然的大腿上，讨好似的轻轻捶捏：“不就是一群脑残亲戚，要不要都无所谓，这些鬼东西我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的，以后懒得回来过节了，省得闹心。其实说实话，在我心里，真正能被称作家人的，也就只有老檀他们和你，那些所谓亲戚于我而言，连路人都不如，我包不得眼不见为净！”

　　“就是！”不等沈青然回话，坐在后座的檀杞倒先开了腔：“我就从来没见过谁家亲戚有这么恶心的，有好处的时候就对你笑嘻嘻的，平日里就天天拉着张黑脸，好像谁欠了他们家似的，二华哥......呸，狗屁哥，二华上次还强行把我的平板拿去玩，结果摔坏了都没说赔给我，还嫌弃我买的是便宜货，质量差劲，要不是老妈拦着，我当时就要跟他打起来！”

　　“我特么斥巨资给你买的ipad被他摔坏了？质量差？”怪不得这两天写试卷都没见檀杞用平板查资料，原来是被摔坏了。

　　“可不是嘛！”檀杞咬着牙恨恨道：“还一天到晚在那里吹嘘他多有钱，结果上个月还叫我帮他充话费，我才懒得搭理他。”

　　“好家伙。”二华的厚脸皮程度简直令我叹为观止，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居然有脸叫一个未成年帮他充话费？

　　“沈老师你看吧，我就说了那群鬼亲戚很极品，这压根就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本来就那副嘴脸。”

　　“就是啊青然姐姐，这根本就不关你的事，也就是被表哥他们拦住了，不然我非要把他打得半死不可！”

　　“叫什么姐姐？！叫嫂子！她是我女朋友要我给你讲几次？试卷买少了是吧？”

　　“啊哈......嫂子。”

　　“这才像话，哎话说，檀杞你可以啊，挺横的嘛，居然还跑到厨房去拿菜刀，谁教你的，让你砍你真的敢砍嘛？”

　　“吓唬他们的咯，哪能真的砍啊，除非他们把你打得半死，我就跟他们拼了。”

　　“姐弟情深？”

　　“必须的！”

　　“太感动了，不说别的，就凭着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一定要再买一箱试卷奖励奖励你！”

　　“额......其实你也没必要那么感动......”

　　“不行，我已经感动了！”

　　“我突然想和你脱离姐弟关系......”

　　原本情绪沉沉的沈青然在听到姐弟二人的日常斗嘴后，不由莞尔一笑，看来她还是幸运的，虽然有着一群糟心的亲戚，但起码她的家人很爱她。

　　想起那群糟心亲戚，沈青然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她暗暗做下一个决定，一定要带檀枸离开这里，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竟到处都充斥着对檀枸的深深恶意，他们到底，凭什么！

　　回到家不久，老檀他们也回来了，他们得知前因后果后，同样气的半死，怒冲冲的就要去找他们理论，但被我拦下，已经没多大必要。

　　我说我不想待在乡下，要回城里住。

　　在老檀的生意失败之前，我们就一直是住在城里，只不过后来工厂倒闭，又欠下一屁股的债务，所以城里的房子就给卖了，拿去还债。

　　而这次，程女士去年在城里买下了两套房，用的是我给出去的那张卡，檀杞的两室一厅，以及我的三室一厅，都已经做过基本的装修，虽简陋，但也能住人。

　　我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所以和老檀他们商量好，当天晚上就收拾东西，第二天一早就搬去城里，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毫无怀念可言。

　　不仅是我，就连老檀也对那群亲戚失望至极，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及奶奶的重男轻女，老檀他们都看在眼里，只不过以往念及亲情，所以都没怎么去争执。

　　但这次，好不容易我带了个喜欢的人回来，一群鬼亲戚居然当众辱骂我和沈青然，再留下去，岂不是自讨没趣，找架吵？索性直接搬家，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反正檀杞也在城里上学，一家人回城里住，还要更方便一些。

　　晚上洗澡的时候，我站在莲蓬头下，任由水流冲刷着我的头发，我的脑海里不时闪过二华的那张脸，摔他手机的时候我瞥见了，他一言不发的盯着我看，眼神里，有说不上来的凶恶以及杀意，还想杀了我吗？可笑......

　　胸中的恶气，压得我几乎吐血，一股狠厉的狂躁感油然而生，我却只能用拳头狠狠砸着墙，我真的是想杀了他！但我不能，相反为了沈青然的安全考虑，我们明天就得离开，我怕像他那种疯子，会做出伤害沈青然的事来。

　　我第一次带沈青然回家，居然会碰到这鬼事！该死的！

　　即使躺在床上，我也没有睡意，失眠的次数愈来愈多。

　　沈青然虽然表面上没再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她还是有些内疚，即使她知道那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觉得，今天的事毕竟因她而起。

　　“大堂哥死的那年，正好四十岁。”我偎依进她的怀里，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清香。

　　这个姿势正好方便她搂着我，她的指尖撩拨过我的发梢，贴心的当一个倾听者。

　　“我那会参加了他的葬礼，他对生死的刚烈态度，甚为少见，也是我所向往的。大堂哥是市中心医院放射科医生，大前年年初，单位体检时查出肝癌，因工作关系，他耳闻目睹了太多的失败案例，便决定放弃治疗；然后，他对所有人守口如瓶，包括妻子和儿子都蒙在鼓里，每天坚持正常上班。前年的元旦，在单位值完班后，回到家感到非常疲倦，并引发剧烈疼痛，他心知病情肯定在恶化，但依然骗堂嫂，说可能是感冒了，堂嫂见他吃感冒药没有效果，三天后强拉着他去医院检查，终于发现严重肝腹水。

　　这个时候，他才把自己的病情如实告诉堂嫂，但还是恳求堂嫂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他让堂嫂约了自己的家人到家里交代后事并表达了自己对生死的看法，要求不办酒席，不买墓地，骨灰捡出来了就直接洒进海里......紧接着，他态度坚决地拉着堂嫂去民政局离了婚，选择净身出户，把房子留给堂嫂。次月初七那天，他趁堂嫂出门办事，一个人跑到车库，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几十粒安眠药吞了，然后在一把旧躺椅上永远地睡着了。”

　　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下，记忆中的大堂哥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虽是同一父母所生，但和二华相比，是一个天，一个地。

　　他从小品学兼优，考上了苏城最好的医学院，我当初抑郁症发作，就是大堂哥帮我找的心理医生，他顾家，也没什么不良嗜好，所有人都说他的死很可惜，都对他看淡生死的态度嗤之以鼻。

　　“我原本也以为是大堂哥累了，是真的看淡了生死，但后来在大堂哥的葬礼上，堂嫂告诉我，其实大堂哥是不愿意再给家里增加负担。大堂哥在医院工作，其实收入可观，负责一家人的吃喝生活没有问题，但偏偏他身后还有个家庭，就是大伯母他们一家，无休止的伸手找大堂哥要钱，不给就寻死觅活辱骂大堂哥忘恩负义。

　　这么些年，光是帮二华还赌债就不知道掏出去了多少，甚至大伯母还打过大堂哥房子的主意，想要大堂哥把和堂嫂一起辛辛苦苦攒钱买的房子抵押或者卖了，搞钱给二华结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东西，大堂哥心里怎么可能没数，这些年光是为了给二华还赌债，他也帮忙借过不少钱。为此，在得知自己患有肝癌时，他绝口不提治疗的事情，为了给堂嫂和孩子减轻负担，硬是拖到无药可治，然后在四十岁那年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我仰起头看沈青然，在她的下颚处落下一吻：“有些人是烂到骨子里的，他们的嘴脸是藏在亲情外衣下的虱子，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别内疚。反而是我觉得对不起你，明明知道那一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要拉你回来过节，你会不会怪我？”

　　“怎会？”沈青然抬手轻轻地刮了一下我的鼻尖，声音温柔宠溺：“我只是心疼你以前过的那样辛苦，以后不会了，有什么事情我陪你一起担着，不会再让你这么辛苦了。”

　　“好是好，但是我不觉得我有多辛苦啊。”我回道：“或许是我这个人生性情感淡漠的原因吧，这些东西其实我并不怎么在意，他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都无所谓。”

　　我想老天终究是待我不薄，起码我的家人没有放弃我，而且他们还愿意接受沈青然，我再没其他追求了，现下的生活让我觉得，以往受过的所有苦难，都不过如此。

　　“你今天说，我是你的家人......”

　　“对啊，是爱人也是家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斩钉截铁的回答。

　　“谢谢......你也是我的家人，是我最重要的家人。”